声明:本书为八零电子书(txt80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五大贼王4:地宫盗鼎 作者:张海帆 内容简介 关乎国家命运的五行至尊圣王鼎被藏护在大青山下。火小邪应田问之邀前去盗鼎,贼王后人相继加入。途中一路惊现奇事:潘子竟是金家失散多年的继承人 五行地宫内,危难重重,水、火、金、木、土各宫均有致命机关。黑水深潭,巨大洞窟,万鳞刀海,噬人植物火小邪一行七人,能否顺利通关,盗得宝鼎?其间又会遇到怎样的古怪和奇遇?两千年封建皇族隐藏的最深秘密即将一一揭晓。 第一章 苦险安河 我静静的坐在老爷子的身旁,他已经发出了均匀、轻微的鼾声,他应该是睡着了。 老爷子讲着讲着,突然说自己困了,让我在他身旁稍坐一会,可以在屋里随便看看,他说他只要小睡片刻,就会醒来。 我脑海中满是火小邪、郑则道、水妖儿、田问、林婉、潘子等等等等的人物,看着这间安静的房间,总觉得他们随时都会从不起眼的地方冒出来,对着我微笑。 我满肚子的疑问,更甚于昨天,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,老爷子讲这个故事的过程中,我一句话都问不出来,直到老爷子睡着,我仍然理不清我该问什么。 但我突然琢磨起自己的名字,严郑,这个名字真的很怪。从小到大,都不断的有人说我的名字怪,我甚至能回想起,当我第一天在法制报社实习的时候,那个收发室老头对我充满深意的笑容。老爷子强调过,他故事里的火王严烈的姓,不是炎火堂的炎,而是严肃的严字。 我为什么叫严郑,又为什么会从千里之外的北京,来到重庆,与这个神秘却亲切的老爷子见面。我记得很清楚,在重庆公安局见到的叫严一的贼,他也姓严。 由我名字联想到的人,第一就是火小邪,第二就是郑则道,这两个不是冤家的冤家,不是对手的对手,难道和我有关?那老爷子又是谁呢?他就是火小邪吗?或者是潘子?更或者是郑则道? 思维有点混乱,这五行盗术的世界实在太复杂,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。历史中,到底隐藏了多少真相,多少奇迹? 我晃了晃头,慢慢的站起来,又看了一眼老爷子。老爷子睡的很安详,呼吸绵长,甚至脸上挂着一丝笑意,他梦到了什么?回象火小邪那样做一个「回梦」吗? 我悄悄的走开去,绕着这间古色古香的房间,仔细的欣赏每一件器具。我不懂古玩字画这些东西,但明显的能够感觉到,屋里陈设的物品,每一件都非常精致,虽然古旧,但表面上都泛起一股子宝气,估计很有历史,来头不小,极可能也是价值不菲。就这样随意的摆着?大开着门窗,不怕别人来偷? 如果老爷子真的是五行世家的人,又怕谁来偷,谁又敢来偷?我这样自己给自己解释着。 走到窗边,窗台上的几盆鲜花吸引了我,我保证我没有见过盛开的如此妖艳美丽的花朵,而且散发着孤傲的气质,让人既想亲近它们,又生怕走的太近,吵到了它们的盛放。花朵是如此的清香,香味传到我的鼻中,十分的受用,精神也为之一振。 我不禁微微笑了起来,退后了一步,不自觉的一扭头,正看到窗边挂着一把黑色长刀。 我从小淘气,对刀具挺有兴趣,凑近了一看,赞道:「好刀啊!」 这把黑色长刀,通体纯黑,刀鞘用黑色皮革紧紧的包着,上面镶嵌着三颗小指甲大小的红色宝石,非常的夺目,也显得刀鞘更黑的发亮。刀柄同样是用黑色的细皮绳一圈一圈密密的缠绕着,末端有一个闪亮的钢环。从手柄的长度和刀身弯曲的程度,这把刀应该是一把日本战刀,而且保养的非常之好,几乎象是新的,只有在细微处,能看到有点老旧的锈迹。 我觉得奇怪,因为走近看,这把刀非常的显眼,可是为什么我刚走到窗边时,就没有注意到它? 我的目光被这把刀牢牢的吸引,好奇心让我把刀从窗户边取了下来。 此刀拿在手中并不沉重,但下坠感十足,简直象刀身随时都会穿透刀鞘,刺穿出来似的。我长长喘了口气,握住刀柄,微微用力一提…… 嗤啦……噌的一声,这把刀几乎不受我力量控制似的,直直从刀鞘中脱出,刀锋的光芒晃的我眼睛一酸,不得不眯缝起眼睛。 黑色的刀身,淡灰色的刀锋,锋利的简直要把空气都劈开似的。 我把刀拿在手上,全身都颤抖起来,这到底是一把什么刀啊,感觉象有灵魂附着在上面一样,一个冷静的冷血的冰冷的灵魂。 「啊……」我情不自禁的低喊了一声,大脑一片空白,手指已经向着刀锋摸了过去。 「不要摸它,小严。」老爷子的声音传来。 我顿时清醒过来,呀的一声轻叫,手没有把持住,这把刀直直坠下,噌的一声插在木地板上,入木三分,仍然不断的颤动着。 「对不起,对不起,我,我!」我慌乱的叫起来。 老爷子慢慢做起身,脸上十分严肃,更让我感觉到事态严重。 「你对这把刀很好奇吗?」老爷子慢慢的说道。 「是,是……我没想到它会……」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。 「没关系,小严,来,你把它拔起来,拿过来给我。」 「好,好的。」 我紧张的再次握住了刀柄,这次再没有压迫力从刀上传出来,那刀身上的灵魂似乎平静了下来。唰的一声,刀从地板上抽出,闪烁着寒光。 我小心翼翼的将刀拿到老爷子面前,老爷子看着刀说道:「给我。」 我把刀递过去,老爷子一把握住,眼睛一亮,凌空一挥,嗡的一声,似乎有一道白光从空中掠过,卷起一股凉意。 老爷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刀锋,说道:「这把刀叫做乌豪,是日本数一数二的秘刀,当年没有多少人能见到它。」 老爷子慢慢的转动着刀身,在光线的照射下,黑色的刀身末端,一个暗黑发亮的「影」字突然跳了出来,一闪即过。 「看到了吗?影字。」老爷子说道。 「看到了,看到了,一闪即过。」我急忙回答着。 「刀锋有毒,这么多年了,还是不能乱摸的。」老爷子将刀一翻,轻轻的插入刀鞘内,一把丢给了我。 我如同抱着一个滚烫的山芋似的,放也不是抱着也不是,异常尴尬。 「喜欢吗?喜欢我就送给你。但你可不能拿出来炫耀,只能私藏。」老爷子又和气的笑了起来。 「不,不行啊,我不能要。我刚才真的只是好奇,才抽出来看了看。」 「不要紧,小严,你要知道,这把刀的故事,和你我都有关。」 「和,和我也有关?」 「对。」 「是和火小邪他们去偷鼎有关吗?」 「可以说有,也可以说没有。你要继续听我讲下去吗?」 「要,要……不是,老爷子,你如果累了,还是先休息一会吧。」 「呵呵,小严,我没有几天可以活了,乘着现在还能说话,一口气都说出来吧,只要你愿意听。」 「我愿意听,愿意听。」 老爷子笑了一声,说道:「好。」 关于这把乌豪刀和五行圣王鼎的故事,也是关于五大贼王的故事,再次开始,厚重的历史尘埃下,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…… ********************** 火小邪、潘子、田问、林婉、乔大、乔二、黑风离开三宝镇的五天之后,湘鄂交界的一座名叫安河的小镇中,正值午时,小镇唯一的一条大街上,人群熙熙攘攘,摊贩无数,吆喝声此起彼伏,此处正有一个大集。 虽说安河镇破破烂烂,占地不大,房屋都没有几栋新的,乃是一个地处偏僻的小镇。但今天安河镇大街上,除了四里八乡前来赶集的人以外,还有无数外地人也在此处闲逛,看他们的打扮,多是衣衫破烂,僧俗丐儒均有。 原来安河镇虽小,却是一处躲避战乱的好地方,原因在于安河镇有位著名的富豪,叫做段文章,此人不知什么时候发的财,二十年前迁居在此,置地建房,出手阔绰大方,十多年过去,已经是安河镇说一不二的「地方官」。段文章财力雄厚,人又乐善好施,做人极有义气,威望很高。这些年军阀混战连连,段文章在安河镇收留各地难民,施粥盖房,赠予钱财,让这些难民在安河镇安家。慢慢的,安河镇名声渐大,许许多多湘鄂一代的难民,都涌来此地,以求安身活命。 安河镇原住民不足一万,七八年的时间,已经涌来了五六万的难民在此安家,却还是不断有流离失所的难民赶来。 安河镇闲杂人多了,不免三教九流也混迹在此,治安不佳,几乎天天都有偷盗、斗殴、杀人的事情发生。段文章虽说雇佣了二三百人之众的年轻人做为家丁,专门维持治安,虽说惩治极严,仍然收效甚微。就算安河镇如此混乱,来到安河镇的难民还是没有多少愿意走的,到哪里不是被人欺负,至少这里还有段文章主持公道,那还不如在这里踏实。水清则无鱼,乱有乱的活法,所以刚来安河镇的人,尚不觉得这里是鱼龙混杂,反而觉得十分热闹。 大街上人头攒动,行人中还是挤着不少刚来到此地,拖家带口的难民,大包小包的拖着包裹,一路问人,向着段文章的大宅行去。 突然行人中有人大叫:「我的钱!我的钱!我的钱没了!有小偷,有小偷啊。」 大家都向呼喊处看去,许多人已经见怪不怪了,略显冷漠。 这丢了钱叫喊的人,乃是一个消瘦的汉子,一脸病态,他带着一个同样瘦弱的女子,乃是他的妻子,妻子手边,还带着两个不足四岁的娃娃。 消瘦汉子满头大汗,拉着来往的人喊叫:「各位大爷,各位叔伯哥哥姐姐,我的钱丢了,你们行行好,有人偷了我的钱啊。救命啊!」 仍这男子如何叫喊,满大街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们。在安河镇,刚来的难民丢东西,简直是见怪不怪,一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。 这对夫妻跪在地上,抱着孩子大哭,几乎都要昏厥过去。 来往行人如同没有看见,各自捂紧了衣袋,擦身而过。 他们哭了半晌,见无人相助,只好擦干了眼泪,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,蹒跚的又向前行。他们刚走了两步,一个脸上有道淡淡刀疤的年轻人走上前,将消瘦男人的胳膊一拉,说道:「是你丢了钱?丢了多少?」 消瘦男人见终于有人搭理,顿时放声哭道:「二块大洋七个铜钱外加一对金耳环。」 年轻人一把将一个小布袋塞到男人手里,说道:「对了,这是你的,你收好,千万不要再让人偷了去。」 消瘦男人一捏,就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少,哎呀一声就要跪下谢过恩公,可一抬头,那个年轻人早就不知去向。 离消瘦男人的不远处,那个年轻人步伐如同游鱼一般,在人群中钻来钻去,已经走的远了。又一个年轻人从一旁走出相迎,笑道:「火小邪,这里没规矩的贼太多了,你能帮多少人?」 归还消瘦男人钱袋的年轻人正是火小邪,火小邪笑了声,说道:「潘子,能帮一个是一个吧。」 潘子哈哈一乐,说道:「真有你的,现在我们怎么收拾那几个毛贼?放了吗?」 火小邪嘿嘿一笑,带着潘子向旁边巷子里拐过去,快步走了一段,四下里已是无人,两人走到一个茅坑旁边,揭开上面的茅草,蹲下身子看去。 不大的茅坑里挤着六个人,粪水都已经没到胸前,一个个被反手绑着,用大泥巴块塞满了嘴巴。茅坑里的六个人一见火小邪、潘子,都挣扎起来,面带惧色,喉咙里呜呜哇哇大叫。 潘子哼道:「奶奶的,看什么看,老子江湖人称八脚张,专门是收拾你们这些贱粽的。」 茅坑里的人又是哇啦哇啦乱叫。 火小邪说道:「你们几个听好,今天小爷我给你们一点教训,不想要你们的狗命,你们谁想出来?」 众人都投过来祈求的眼神。 火小邪说道:「那好,你们这样,都没到粪水里去,谁先把嘴里的泥巴泡松了吐出来,小爷就先放了谁,谁最后一个吐出泥巴,就割了谁的耳朵。小爷我的本事,你们见识过了,说到做到。」 众人对视一眼,已经有一个人嘶吼一声,咕咚一蹲,将脑袋没入粪水中,咕噜咕噜吐泡。其他人见状,都争先恐后的没入粪水中。 火小邪、潘子都哈哈大笑,说道:「不错不错!这样才算有诚意嘛!」 「你们两个狗日的!从哪里来的!在老子的地盘生事!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!」一阵狂骂从火小邪、潘子身后传来,七八个大汉已经跑至,打头的一个,是一个身材壮硕如牛的光头,满脸横肉,孔武有力。这大汉见到茅坑中挤着的六人,气的鼻子都要歪了。 火小邪、潘子早就知道身后跑来了人,不急不慢的站起来。 火小邪一脸坏笑,说道:「呦!你又是个什么东西?」 这七八个急急忙忙奔来的大汉见火小邪、潘子毫无畏惧的面对他们,没敢一下子发作。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凑在领头的光头大汉身旁说道:「大哥!就是他们!就是他们捣乱。」 光头大汉指着火小邪、潘子骂道:「你们是什么东西!老子是他们的大哥,人称胡霸天!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!」 「胡霸天?哈哈!」火小邪忍耐不住,笑出声来,「你这绰号小爷我几年前就用腻了!」 潘子挤眉弄眼的嘲讽这个胡霸天:「见了你的大头鬼哦,老子就是不想活了,你能拿老子怎么的?」 「你妈的个巴子的,兄弟们,操家伙!」胡霸天满脑袋青筋暴起,一搂袖子,就要动手。 这帮子无赖顿时从腰中抽出了砍刀,跳将上来,将火小邪、潘子两人围住。 火小邪笑道:「正好最近手痒痒,刚好拿你们练练拳!潘子,给我打掩护!」 说着,火小邪已经跳了起来,向着最前面那个无赖冲去。这无赖挥刀要砍,啪啪两响,两颗石子打在眼睛上,疼的他嗷的一声叫,没等他叫完,下巴上已经重重挨了火小邪一拳,几颗牙顷刻打断,喷着鲜血滚到在地,再无反抗的能力。 其他无赖惊声大叫,齐齐挥刀向火小邪砍来,他们的动作在火小邪的眼里,慢慢腾腾,破绽百出。火小邪身形如电,揉身就上,每次拳没有打到人,这些人已经鼻头、眼睛挨了潘子的石子,更是丢了防备,让火小邪一击即中,惨叫着跌倒在地。 只是片刻工夫,六条大汉已经被火小邪打翻在地,捂着脸在地上不停的翻滚。 火小邪呸了一声,瞪着胡霸天说道:「教你们一点做贼的规矩,这还算是客气的!现在轮到你了吧。」 胡霸天一脸冷汗,说实话他都没有看清火小邪怎么与潘子配合,眨眼间打倒的这么多人。胡霸天是早些年就来到安河镇的难民,自幼学了几招三脚猫的本事,身手蛮横,就是不学无术,好吃懒做,刚到安河镇的时候,还有个七十岁的老娘管着,老娘一死,他立即拉拢了十多个同乡的无赖,成立了个小帮派,在安河镇偷摸抢掠,寻衅滋事,可没少干坏事。 胡霸天最初也被段文章手下的人抓到过,挨过几次板子,但只要他一被放出,立即重操旧业,更加嚣张。 说来奇怪,段文章从胡霸天这种人并不赶尽杀绝,而是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只要没当场抓到他们偷盗,便以证据不足,糊弄过去了事。其实有明眼人看的出来,别看安河镇占地虽小,却是人满为患,镇内帮派林立,多达几十个,坑蒙拐骗不提,这些帮派平日里还真是能替自己的乡亲做事,就算胡霸天,也是绝对不会偷自己人的东西。乱是乱了点,却能达到一种古怪的平衡,让安河镇不至于发生暴乱等事,段文章的地位,当然就没有人能撼的动。 胡霸天是吃过苦头的人,不是那种嚣张惯了的高衙内,吃软怕硬,他一见火小邪、潘子两人有这等身手,打架是肯定打不过的,顿时气焰就短了。 胡霸天退后一步,忙道:「等等!等等!两位兄弟,有话好说!两位兄弟是哪条道上的?」 火小邪见胡霸天露出惧意,停下脚步,没有揍他,说道:「哼哼,实话告诉你,你们是贼,我们也是贼!不过我们做贼,没你们做的那么丢脸。」 「哎呀哎呀,大水冲了龙王庙,自家人误会了自家人,两位兄弟,一看你们的身手,一定是上五铃的高手啊!我错了,我们错了,还请两位兄弟原谅我们。」胡霸天顺杆爬的本事,还算是能说出体面话。 「少说好听的!什么自家人,就凭你们这种德性,还敢说是荣行的?」火小邪骂道。 「是,是,对不住对不住。再也不敢了,再也不敢了。」胡霸天知道多说无益,只是一个劲的道歉。 「说句对不住就完了,跪下!自己抽自己三个耳光,我就饶了你们。」火小邪对胡霸天这些人根本就不愿客气。 「跪……跪下……两位小爷,求你们饶了我吧。」 潘子这时懒洋洋的说道:「要你跪你就跪,算是便宜你了!你跪不跪?不跪老子打到你跪!」 胡霸天明白今天是碰到硬茬了,一点都没有好处可讨。尽管他恨的心肝都要爆了,可脸上也不敢摆出脾气,愁眉苦脸的就要跪下。 「你们这些龟儿子的!在干什么呢!」又是一声大喝传来。 胡霸天一听这声音,顿时象等来了救星,哇的一声大叫,跳将起来,冲着叫喊声传来的地方大叫:「刘队长!救命啊!」 火小邪、潘子都一皱眉,心想是谁这个时候来捣乱。抬头看去,只见路口哗啦啦冲过来十几个穿着同样衣裳的男人,胳膊上都带着一个红色袖章,上面写着一个段字。这些人看起来训练有素,十分熟练的便将这块地方包围住。 一个穿着风衣,头戴礼帽,架着一副墨镜的高挑汉子,从人群中走了出来,环视了场地中一样,哼道:「我说是什么人打架,胡狗子,又是你?」 胡霸天捡了个靠山,再也顾不上火小邪,跑到这男人身旁,叫道:「刘队长刘队长,是这两个小兔崽子,不分青红皂白,冤枉我们偷了他们的钱,对我们先动的手!」 这个被胡霸天唤作刘队长的男人,乃是段士章手下治安队的队长,在安河镇属于说一不二的人物,谁见了他都要让着他几分。 火小邪暗笑一声,并不辩驳。潘子想骂,也让火小邪轻轻拉住。 刘队长看着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哎呦的无赖,粪坑里满脸污垢的混球,骂道:「就他们两个人?这些人都是他们干倒的?」 胡霸天恶狠狠的指着火小邪、潘子说道:「就是他们两个,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妖术!把我兄弟都害惨了,要不是刘队长你来了,他们还逼着我下跪吃屎!对了,刘队长,他们说自己是荣行的!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贼!」 刘队长把墨镜摘掉,那双眼睛虽说不大,但十分的犀利,更显得这个刘队长不是个好对付的人。 刘队长对火小邪他们说道:「你们两个,从哪里来的?」 火小邪哼道:「路过此地而已!」 「那你们叫什么?」 「有必要告诉你吗?」 「哦?挺横的嘛!小子,你知道这里是哪里?你在这里打架闹事,还有理了?」 「废话少说,你想怎么的?」 「怎么的?跟我们走一趟,这里怎么回事,把话都说清楚。」 「不好意思,我们没这个闲工夫,我们还要赶路。」 火小邪说着,拉起潘子就要走。 刘队长横上一步,将手一撑,说道:「走?你们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。」 潘子实在耐不住,扭头就骂:「你当你是皇帝老子啊,这路是你家修的啊,这地方你家后花园啊,装你妈的装!老子们走还是不走,关你鸟事!老子不吃你这一套,让开,老子要赶路。」 刘队长嘿嘿嘿一笑,说道:「真是英雄啊,艺高人胆大,天不怕地不怕啊。好,好,让你们走!请!」 刘队长一挥手,段家人哗的让开一条道。 胡霸天叫道:「刘队长,你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啊。」 刘队长撇嘴一笑,不搭理胡霸天,对火小邪说道:「走啊,还要我找人抬轿子送你们走?」 火小邪与刘队长对视一眼,迈步就走,潘子紧跟在身后,瞪了眼胡霸天,嘀咕道:「你妈的,下次再让老子碰到你,看老子不灌你一肚子屎。」 火小邪知道再闹下去,估计很难脱身,略略有些后悔,不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强行出头。但火小邪转念一想:「我受了十多年的气,再也不想窝囊了!」便横下心来,带着潘子大步向前。 两人快步走开,已离刘队长有六七步之遥,本以为真的就此无事,却听到身后刘队长低喝一声:「火小邪!」 火小邪顿时一愣,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,不禁扭头就看,只见刘队长右手举着一把银色的手枪,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。 火小邪暗喝一声:「你!」 就在此时,「嗵」一声,刘队长已经扣动了扳机。 这子弹的速度比潘子用齐掌炮打出的石子要快出许多倍,火小邪再快的反应和眼力,却也只能看到空中一条淡淡的灰色轨迹向自己肩头射来。 火小邪根本没有时间思考,只是下意识的一歪肩头。 火小邪明显能感受到一股子热力从肩头划过,撕开了他的衣裳,从皮肤上扫过。这一枪,没有击中火小邪。 噗的一声,子弹打入火小邪身后的泥墙上,激起了一片青烟。 火小邪大喝一声:「不好!」身子一拧,向后跳去。 潘子这时也反应过来,手一支,一枚钢珠已经装入齐掌炮的机簧,对准了刘队长。 刘队长冷哼一声:「躲的不错!」随即把枪口对准了潘子。 潘子知道刘队长手中枪厉害,并没有立即射出钢珠,而是作势欲击,大叫道:「放冷枪!算什么好汉!」 哗啦哗啦,段家人都从腰上取下了短枪,指向潘子、火小邪。 刘队长哼笑道:「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。嘿嘿,你是要用你那个玩具弹弓射我吗?你可以试一试,看看我的子弹快还是你的弹弓子快。」 潘子回骂道:「好啊,我和你拼了!」 「不要!」火小邪捂着肩头,一把拉住了潘子。 「哈哈哈哈!」刘队长笑道,「潘子,你明明知道快不过我的子弹,也要比一比吗?」 潘子微微咬牙,他并不是一个愿意和别人赌命的人,已经有点犹豫。 火小邪站稳身子,对刘队长喊道:「姓刘的!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人的名字!你是谁?」 刘队长答道:「我是安河镇治安大队的队长,我叫刘锋。嘿嘿,至于为什么知道你们两人的名字,是个秘密!嘿嘿!」 火小邪说道:「你想要怎么样?」 刘队长说道:「跟我们走一趟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要是不呢?」 刘队长一笑,说道:「那就看看你们两个能不能躲过我手中枪!你能躲过三枪,我就放你们走。怎么样,敢赌一下吗?」 火小邪说道:「你们这么多人拿枪顶着我们的脑袋,不公平!除非其他人把枪放下。」 「可以!」刘队长对众人叫道:「你们把枪放下!」 段家众人并不诧异,很自然的把枪都收起来,颇为不屑的看着火小邪、潘子,好像认为刘队长赢定了。 火小邪说道:「隔多远躲你的枪?」 刘队长说道:「随你喜欢!我数三声就会开枪,你们能跑多远就跑多远。」 火小邪叫道:「好!你数!」 潘子这时有点紧张起来,说道:「火小邪,你真有把握吗?」 火小邪直勾勾的看着刘队长的枪口,略略点头。 刘队长叫道:「注意了!一!」 刘队长的一字刚刚念出,只见火小邪突然身子一发力,竟向着刘队长的方向跳来,动若脱兔! 刘队长心中一惊,暗叫一声:「狡猾!被这小子蒙了!」 刘队长奋起后退,嘴中大叫:「二!三!」 「嗵」的一声,刘队长又扣动了扳机,只是这次,真的没有击中火小邪,子弹直直的打进地面。 火小邪向刘队长奔来的时候,忽上忽下,眼睛一直盯着枪口,他知道手枪威力极大,几步之内,子弹的速度已经超出自己身体反应的极限,很难躲过,挨上一颗肯定是受不了。但是火小邪所学盗术,极为重视运动中各个事物的细节变化,练的眼尖耳锐,只要观察枪口的指向,就能预判子弹射出的方向。 枪械这种兵器,威力虽大,但是变化却少,不象中国的飞刀技艺,投掷的时候有揉、顿、藏、旋等手法,使飞刀的高手,从取刀挥臂甩腕松手的各各环节中,都有可能射出飞刀,足以让人难以判断飞刀出手时的方向,无法提前预判。 所以火小邪盯着刘队长的枪口,就知道子弹射出的方向,所以身形上下飘忽,始终让枪口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走,加上手枪射击时必须扣动扳机,机簧撞击以后才会发射,这不到一秒钟的时间,足够火小邪变化身形躲过。 火小邪向着刘队长奔来,而不是远走,只要揉身近战,刘队长枪口翻转不过来,就能占到先机! 潘子见火小邪躲过第一枪,心中大喜,他和火小邪共处三年,一下子就明白火小邪的意思,不禁暗暗叫道:「就是这样!火小邪真有你的!」 若说火小邪避子弹是火,刘队长持枪射击是金,五行盗术中,亦是火克金,并不是火行盗术能让人快的过子弹,而在乎毫微之间,处理方式的不同。 刘队长第一枪失手,第二枪紧跟着而来,但他动作快不过火小邪,火小邪已经钻到刘队长的下盘,滴溜一下闪至枪口瞬间变化不易的盲点。刘队长嗵的一枪,还是不中,只擦着火小邪的鞋底而过。 火小邪心思更稳,一把摸出猎炎刀,顶住刘队长的身侧,另一只手猛击刘队长的手肘,让他弯不下手来对着他。猎炎刀直向刘队长的咽喉而去! 火小邪并不想伤了刘队长,只求将刘队长控制住,押着他脱困以后,尽快与田问、林婉、乔大、乔二、黑风会合,离开安河镇便好。 火小邪瞬间得手,根本没有让刘队长有机会对自己放第三枪,就已经从刘队长身后将他搂住,刀子架上了刘队长的脖子。 火小邪大喝一声:「别动!」 刘队长居然毫不惊慌,反而呵呵一笑,说道:「你是厉害!可惜第三枪你根本就躲不过的!」 火小邪一惊,刘队长右手的枪明明就在眼前,什么叫躲不过第三枪?这时火小邪才觉得不对,胸侧隐隐感到一股杀气,略一低头,更是大惊,一只银亮的手枪枪口,从刘队长的风衣下探出,正指着自己的要害之处。刘队长到底什么时候左手上也有枪的,火小邪根本就没有注意到。 刘队长呵呵笑道:「你以为我只有一只枪吗?火小邪,你大意了!」 火小邪惊道:「大不了同归于尽!」 刘队长右手摆了摆,说道:「有这个必要吗?有什么深仇大恨?非要你死我活?」 火小邪说道:「你开枪想打死我,你怎么不说!」 刘队长说道:「我真想打死你的话,最早的一枪就能打死你了!」 火小邪叫道:「我不信!」 刘队长说道:「信不信由你!」说着刘队长脖子略略一缩,只见两道钢尺突然从衣领弹出,正好挡住火小邪下刀之处。 这种古怪的招式,火小邪哪里能想的到,哎呀一声,猎炎刀已经被钢尺架住,无法致人于死地,这就算丢了胜势。 刘队长身子一撞,将火小邪撞开半分,双手一翻,火小邪眼花缭乱,刘队长的两把银枪持在手中,右手的一把已经顶上了火小邪的脑门,左手的一把则直直的指向了潘子。 刘队长呵呵一笑,说道:「输了吧,火小邪。」 火小邪再也没有办法躲过,双手一垂,惨然道:「我输了。」 「呵呵!」刘队长说道,「可是你输的一点都不丢人,呵呵!我很久没有这么过瘾了!」 刘队长话音一落,脑袋一摆,噌噌两声,从衣领里弹出的两道钢尺眨眼就缩了回去。 潘子见火小邪已经被制住,无话可说,僵在当场。 胡霸天哇哇大叫:「刘队长,你的手段真是太绝了!这两个小毛贼活该有此下场!」 火小邪哼道:「姓刘的,要杀就痛快一点。」 刘队长说道:「我说了,跟我们回去问话,我可不喜欢杀人!来人啊,把火小邪、潘子绑了!」 「是!」段家人掏出绳索,七手八脚将火小邪、潘子捆了个结实,押在一旁。 刘队长两把银枪在空中一挥,枪绕着手指飞转,极为潇洒随意的双手在胸前一交叉,将两把枪插回腋下枪囊中。 潘子看的眼呆,不禁暗叫了一声:「操,帅啊!」 这边的胡霸天使劲的巴结道:「谢刘队长为小民申冤报仇啊!」 刘队长将墨镜戴上,对手下吩咐道:「来人啊,抽胡狗子一百个耳光,一个都不能少!」 胡霸天惊呼:「刘队长!您这是!」 刘队长根本不理他,抬步就走,已有手下人涌上来,将胡霸天押住,大耳光顿时抽的响亮,声震一里。 胡霸天哀嚎道:「刘队长,我冤枉啊,啊,饶了我吧!啊!打死人了!」 火小邪、潘子尽管绑着,但见到胡霸天被狠狠的收拾,也是大块人心,不禁都暗暗想道:「这个刘队长刘锋,到底是什么人?」 安河镇郊外,一条小河的岸边,田问、林婉、乔大、乔二、黑风正坐在林中,他们已经在此等了许久,仍不见火小邪回来,不免有些担心。 乔大脑袋嘀咕道:「火师父、潘师父怎么还不回来?我饿的厉害。」 乔二爪子当即骂道:「吃吃吃,你这个大西瓜脑子里就想着吃。你怎么不想想是不是两位师父出什么事了?」 乔大说道:「两位师父都说了,他们看着寻常的很,不会有人注意。」 乔二骂道:「万一那个姓郑的跟过来了呢?」 乔大顿时一瞪眼,唰的一下站起来:「姓郑的,下次见到他一定捏死他。我去看看!」 乔二也站起来,叫道:「我也去。」 林婉笑盈盈的打断他们,说道:「乔大乔二,你们不要去,你们的火师父、潘师父应该没事的。」 田问这时站起来,说道:「我去。」 林婉柔和的说道:「田问大哥,还是我们俩一起去吧,火小邪、潘子的衣带内,我撒了一些药,我能闻出他们的去向。比你自己去找他们容易的多。」 田问略一思量,说道:「也好。」随后突然脸上一红,赶忙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。 林婉掩嘴娇笑道:「田问大哥,我没有在你身上放药啦,不用这么紧张。」 田问脸上的红润退去,仍略显尴尬。他这人本生的相貌堂堂,颇有大家风范,不苟言笑,表情冷峻。越是这样,田问不管走到哪里,小姑娘们都喜欢的很,称他是少见的俊男。可田问与林婉相处,却经常脸红,倒有可爱之处。 之所以火小邪、潘子两个人去安河镇买东西,原因也很简单,田问太帅,林婉太俏,乔大、乔二太恶,黑风太凶,这一行人若是走在大街上,总是被人指指点点的围观,与其这样,还不如最像平常人的火小邪、潘子出面,这样办事才方便一点。 火小邪、潘子也是玩性太大,胡霸天这些流氓无赖来多少他们都不怕,大不了逃跑,没想到安河镇会有刘队长这样的硬茬。 林婉对乔大、乔二说道:「乔大乔二,你们两个和黑风委屈一下,在这里等我们回来,不要乱走啊。」 乔大、乔二虽说不太乐意,也只能答应。 田问、林婉一前一后,速速出了林子,向着安河镇寻去。 刘队长以及手下对火小邪、潘子算是客气,没有推攘,只是带着他们绕开热闹的地方,很快来到一处大院外。 这个大院也是奇怪,围墙不高,而且砖瓦新旧不一,好象是一段段拼接起来似的。从围墙上看过去,里面的房子也都不规整,风格各异,大小不同。也就是说,这个大院不过是用一圈围墙将里面的房子包围住,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大户人家院落的气派。 刘队长带火小邪、潘子进了门,里面更是如此,就是一片街道,让围墙围起罢了。院子里面乱哄哄的,衣衫褴褛的难民到处都是,小孩乱跑,七八个,十几个人围成一堆堆的,聊天吃饭,看着算是快活。 院内的难民见刘队长来了,都起身问好,刘队长也没有什么架子,都是笑脸相迎。 火小邪真是奇怪,这里是个什么地方,城不是城,院不是院,更不象个大户人家的住所。 再往里走的远了,难民才见不到了,换成不少与刘队长手下同样打扮的段家家丁,守在各个路口。 再走一段,转了个弯,这才见到一个象点模样的宅子,看来这就是刘队长要来的地方了。 果不其然,刘队长推开半新不旧的大门,也没见到里面有什么警卫。刘队长他们径直往里走,过了一个庭院,走进一个古旧的大屋,刘队长这才转身对火小邪、潘子说道:「到了!你们两个先委屈一下,坐一会吧。」 刘队长手下很熟练的把火小邪、潘子拉到大厅一旁的椅子上坐下,再也不管不顾,稀里哗啦跟着刘队长走了,只留火小邪、潘子两人傻乎乎的坐在房中。 火小邪、潘子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,这不打不骂不管不问的,随手把他们丢在这里,就不怕他们跑了? 火小邪挣了挣,绳索十分的结实,一下子还挣不开。 潘子已经看了屋里一遍,说道:「这是什么穷酸地方,看着土不土洋不洋的,没见到值钱的玩意。」 火小邪骂道:「少废话,现在什么时候了,还有心思说这个,快来帮我一把,拽住我的绳子。」 潘子应了声,两人屁股挪了挪,背靠背凑在一起,潘子拉住火小邪的绳头,火小邪用力挣扎,眼看着已经要松了。 潘子还是四下乱看,哼哼道:「咱们这就跑啊?」 火小邪说道:「废话,不跑你还等着别人请我们吃饭?」 潘子说道:「不会是故意让我们跑的吧。」 火小邪倒是一愣,随即说道:「总之先挣开绳索。」 潘子答道:「对,也对。不过……火小邪,这里好怪啊。」 火小邪已经挣开了绳索,翻身给潘子松绑,低骂道:「你要是唐僧,早就被人吃了八百遍了,妖精洞里面,你还看什么风景!」 「对,也对。」潘子还是有点愣神。 火小邪给潘子松了绑,将潘子拽起,说道:「你吃了什么药了?发什么呆!」 「我觉得,这里我以前来过,很熟悉的感觉。」 「你娘的啊,你跑不跑,不跑我先跑了!」火小邪实在有点恼火。 「一起走一起走。」潘子忙道。 火小邪把潘子一拽,两人就向大开的门口跑去。 火小邪刚要迈出,突然一顿,又退了回来,说道:「这太容易了!可能有机关!」 「你说的是这个吧?」潘子伸手在门框边一拉,哐啷一声响,门前的走廊上两块巨大石板顿时陷落,原来竟有一个活门陷阱在此,地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。鬼知道一脚踩下去,掉到里面是死是活。 火小邪大惊道:「潘子,你怎么知道?」 潘子抓了抓头,说道:「我就说我感觉以前来过嘛。」 潘子再将门框边的绳索一拉,那道活门就飞快的自动合拢,地面恢复如常。 火小邪向后退去,说道:「正门恐怕走不了,我们从窗户翻出去。」 火小邪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,脚尖探地,再也不敢乱来,深怕这个貌不惊人的大屋里,还隐藏着什么诡异的机关。 两人刚走两步,突听沙沙金属摩擦的声音,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影贴着地面快速滚过,吓的火小邪大气都不敢出,站在原地。 「什么东西!潘子你看清了吗?」 「没看清,太快了。」 说话间,沙沙做响,又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影从脚边疾驰而过。 「耗子!大耗子!」潘子低叫了起来。 「不是耗子!是个钢铁做的东西!」火小邪的眼里毕竟比潘子好一些。 「妈啊,我有点害怕了。」 「你不是以前来过这里吗?」 「我不记得啊,我就是感觉来过,可这个感觉很怪,又怕又那个啥。」 「那个啥?」 「就是那个啥,说不清。」 沙沙声再起,从屋子一角再次有一个极快的黑影滚来,正对着火小邪、潘子的脚面。 火小邪这次可不想再躲,略一跳起,这黑影刚过脚面,火小邪猛然一踩,正中黑影的侧边。这地上的黑影哐啷一声,翻倒在地,刮的砖石地面嘎嘎做响,打了个螺旋,翻倒在地,速度仍然不减,撞在椅子腿上,跳了起来,再掉落在地上时,机簧咔咔几响,就不动了。 火小邪、潘子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:「铁耗子!」 这地上的玩意,用黑色铁皮打造,拖着一指长的尾巴,有鼻子有眼,还有胡须,形状就是一只耗子,就是没有腿。这只铁耗子翻着肚皮,肚皮上有三个轮子,有一个轮子还在飞快的旋转。 「这到底是什么?」火小邪完全被这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弄迷糊了。 「火小邪,它又动了!」潘子叫道。 这只铁耗子果然又动了,它的肚皮一侧打开,似乎弹出了一个小门,整个身体都被顶起。 火小邪、潘子眼睛都看直了,又有什么名堂? 嗵的一声,这只铁耗子当着两人的面爆炸了,腾起一团不大的火焰。 「不好!」火小邪猛哼一声,就要躲避。 岂知什么都没有发生,虽说铁耗子爆炸,威力尚不如一个大炮仗。 地面上哗啦啦的滚动声传来,火小邪低头一看,这铁耗子爆炸,竟从肚子里炸出无数黄豆大小的珠子,颜色各异,有的大有的小,在地面上乱滚,洒的到处都是。 火小邪、潘子生怕这些珠子有鬼,跳着脚躲避,生怕踩到了一个。 好不容易再次站稳,火小邪、潘子都是冷汗淋淋,他们哪里见过这种近乎鬼扯,而且毫无头绪,不知道何意的事情。铁耗子除了跑的快,没有杀伤力,但能爆炸以后洒一地的珠子,看上去也不是要夺人性命。越是摸不到头脑,越是让人心惊肉跳。 火小邪和潘子背靠背站着,没了主意,急促的说道:「潘子,你想想,见过没有。」 潘子也不断喘气道:「我就对这个屋子感觉熟悉,没见过会爆炸的铁耗子。」 「妈妈的,这下走也不是,不走也不是。」 「但我怎么觉得,这是一种防盗术?」 「防盗术?放铁耗子出来吓唬人?这算哪门子防盗?」 「至少让我们两个爷们不敢动弹吧。」 火小邪哑口无言,且不管潘子说的是对是错,现在逼得他俩进退两难,已是现实。 火小邪沉吟一声,说道:「如果仅凭地上的几百颗珠子,就想把盗贼吓走!只怕太天真了!我就不信,我出不了这个屋子!」 火小邪望向大敞着的房门,低喝道:「潘子,我们就从大门冲出去!以爬代步!火家盗术,还能怕地面上的几个小坑不成!」 以爬代步,确实是盗拓所授,人如蜥蜴一般四肢着地,可快可慢,可前可后,可左可右,专门用于探索未知地域,以五指触觉为基础,试探地面沉降之处,可避坑、索、镣、钻、骑、挂、坠等防盗之法。 说来似乎简单,实际在高手设计的防盗阵中,专门有针对以爬代步的法子。比如「三尺退」,乃是触发机关之后,并无任何异样,等你刚刚爬过三尺,才会有地刺射出,正好伤及腰腹下体,非常狠辣。三尺退不止三尺,还有三套三,三加三,三九三,复用无数,专门对付手段高强的盗贼。 三尺退工程较大,地下机簧无数,所以较为少见,不是王公贵族,很难修建。民间较常见的则是索、挂防盗,最简单的是踏圈索,人一踩上去就被套住吊起,惊动警报。厉害的踏圈索连大盗都头疼,以一根草茎为簧触发,绳套深埋,大罗神仙都很难发现,一旦套住,绝不是提起,而是猛拽,使人失去重心跌倒,拖着人在地面划动,同时地下有暗刀埋着,从上面滑过能开膛刨腹,断筋削肉。 再有挂,简单点说,就是在空中有细物为簧,一旦触发,或空中坠网,或射出利箭,或喷毒伤人。有防盗之人,更是狠辣,用蛛丝做簧,混在一片蛛网中,根本无法发现,你要拨开蛛网寻路,或者抚平宝匣上的蛛丝开锁,就会触发,简直是避无可避。 防盗术和盗术一样,亦是五行之分,五行世家皆有防盗秘术,但防盗术中,金、木、土三行的手段远远比水、火两行高明,特别是金行,相传是鲁班后人,而且诸葛孔明机械之术,皆受金家点拨。金家历来身手最弱,可要是比机关器械,恐怕天下无人能及。 火小邪和潘子都深吸一口气,慢慢蹲下身子,就要向大门跃出。 火小邪、潘子在净火谷的时候,经常在鸡蛋大小的石尖连续跳跃,所以不踩到满地的珠子,并非难事。 火小邪在前,三个跳跃,便已经蹦到大门的门槛上,用力一蹬,人便跃出数米,从门前的暗坑上越过,稳稳的落至台阶边。火小邪身子一收,四肢着地,手上触感传来,台阶坚硬冰冷,并没有什么异样。 潘子也跳了过来,趴在火小邪身旁。 火小邪与潘子对视一眼,火小邪沉声道:「跟着我,做我的后应!」 两人一起穿越防盗阵,绝不能并行,只能一前一后,以减少触发机关的可能性,甚至两人的身法、动作最好也是一模一样。前者如遇危险,后者如果不能立即施救,就要立即退后,这样保留一人,还有挽回败局的余地。贼人之间的配合,绝不能一人遇事,其他人不顾一切的抢救,哪怕是父母兄弟也是不能,因为许多防盗术凶狠,你要是不明险恶,贸然上前,很可能人没有救到,自己也搭了进去。 潘子略一点头,跟着火小邪向前爬去。 再说贼人之间共同行动,谁在前冒险,是不必象绿林好汉那样逞能的。如果象兵勇那样,不怕死的人为了照顾兄弟感情,大喝一声你们后退我先上,另一个兵勇拉住,说我是孤儿没有家人我先去,众人一番争执,弄的感天动地,最终一人说服大家,持刀率先冲入险境,结果英勇就义。这样的做法在贼人之间,简直是愚蠢之极,耽误了时间不说,大声讲话还会暴露了行踪,万一拉扯的时候一枚炸弹丢来,大家全部玩完。所以哪怕是火小邪、潘子这样好的兄弟,火小邪在前面冒险,潘子也一句不说,任由火小邪前去,因为火小邪比潘子身手好,他在前是最能保住两人的方法,这就是唯一的理由。 火小邪如同蜥蜴一样,身子如同机器,一走一停,走停之时,或快或慢,全凭对身前环境的感觉而定。 这两人爬下台阶,已经到了屋前小院。这小院毫无特点,面积不大,同一种颜色的砖石铺地,寻常的不能再寻常。尽管如此,火小邪、潘子更不能大意,缓缓向前。 两人刚爬到院中,突听叮当叮当的铃铛声从一侧传来。 火小邪大惊不已,难道他这么小心,还是触动了什么机关?两人停在原地,一动都不敢动,盗贼若不知道叮当声是何事,这个时候乱跑乱动,如同找死。 「叮当、叮当、叮当」铃铛的声音持续不断,从一侧接近过来,嘎啦嘎啦的滚动声,亦清晰传来,似乎有一个东西,从院子一角滚出。 火小邪、潘子转头一看,眼镜都睁的滚圆,这个出现的东西,竟是一匹有半人高的铁皮马玩具。这匹铁马没有四肢,肚子着地,下面有四个轮子滚动,背上能够骑人,马头下挂着一个铃铛,随着铁马前进,晃动的叮当叮当直响。 火小邪暗骂一声:「你大爷的,这又是个什么!」 这匹铁马摇摇晃晃,慢腾腾的一直行到院子中间,咔咔两响,正好在火小邪、潘子面前停了下来。 火小邪、潘子直勾勾的盯着这匹铁马,两人半晌没敢动弹。同样,这匹铁马傻乎乎的停在面前,毫无动静。终于潘子忍不住,低声道:「火小邪,这又是逗我们玩呢?」 火小邪比潘子更头疼,要么来硬的毒的,要么来软的阴的,都能有对付的办法,可现在什么都不是,一点摸不到头脑。 火小邪低喝道:「潘子,用你的齐掌炮打它!」 潘子本应了声好,手腕已经翻出要上齐掌炮,可潘子顿了一顿,说道:「下不了手。」 「什么?」火小邪更不明白了。 「这分明是一个小孩子的玩具啊,不象对我们有威胁啊,我我我……」 「你疯了你?」 「咱们还是绕过去吧。」 火小邪闷不做声,闭着眼睛狠狠的吸了一口气,突然跳了起来,大骂道:「出来!你们出来!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!给个痛快话!」 火小邪大骂不止,震的院子四周的房间嗡嗡直响,直到骂完,还是没有人答话。 潘子也站起来,跟在火小邪身旁,换平日里他早就跟着骂了,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药,咧着嘴巴一句话都骂不出来。 火小邪一通脾气发作完,心里舒服了一点,见还是没有人出来,转头对潘子说道:「走!我们绕着走!不就不信这个邪了!」 潘子支支吾吾的算是答应,火小邪觉得潘子奇怪,但这个时候懒得去想,一摆手,示意要走。 就在此时,哗啦哗啦,急冲冲的脚步声从院门外传来。 火小邪已经听到,立即站稳身子,盯紧了大门口,说道:「来了!」 说话间,院门中已经涌进了十多个人,刘锋刘队长一马当先,走在最前。 刘队长看到火小邪、潘子站在院子里,根本就不吃惊,反而笑道:「不好意思!来晚了点!你们两位玩的可好?」 火小邪做好随时迎敌的准备,冷言道:「痛快!玩的痛快的很!又抓耗子,又弹珠子,又骑铁马的。」 刘队长笑道:「两位感觉如何?」 火小邪心想这个刘队长脑子一定有什么问题,干脆跟着他的话答道:「感觉就象回家了似的!」 潘子眨巴着眼睛不吭声,刘队长看向潘子,问道:「潘子,你呢?」 潘子本是一个性子外向急躁的人,这时却一点都没有了脾气,好言好语、老老实实的说道:「我,我我我说不清。」 火小邪狠狠瞪了潘子一眼,转头对刘队长说道:「你们想干什么,直接说吧。我最讨厌人兜圈子。」 「哈哈哈,两位小英雄误会了!见谅见谅!」一阵爽朗的笑声从人群外传来。 刘队长、家丁们一听,立即闪开一条路,迎着一个人进来。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!长的和一个弥勒佛似的,满脸笑容,看着十分的喜气,若不是他穿了一身华丽的丝绸长袍,没准会被人认为是个厨子。 刘队长立正请示道:「段爷!」 这个胖子果然就是安河镇的大乡绅段文章。 火小邪、潘子进安河镇办货,耳边没少听人们段爷段爷的议论,那神态一个个都是敬仰之情,说话里也都是段爷怎么怎么的好,谁家娶亲给了多少钱,收留了多少难民。 段文章笑脸相迎,称他们是小英雄,火小邪见此人就是段爷,倒生不出气。 段文章快走两步,来到火小邪、潘子面前,抱拳一鞠,说道:「刘队长性子烈,办事鲁莽,让两位小英雄受委屈了。你们扶弱逞恶,我听着开心不已,来来来,我们进去叙一叙!喝点茶,我亲自给两位小英雄赔礼道歉。」 段文章说着,竟走上来将火小邪、潘子肩头一搂,就要请他们入内。 火小邪居然拒绝不得,满肚子的问题问不出,生生让段文章搂住,向大屋内走去。 段文章带着火小邪、潘子等一众人,他直接从大屋门前的活板上走过,浑然无事。众人进了屋子,满地还是珠子,段文章也不见怪,笑道:「刘队长,赶快收拾一下!」 刘队长应了声是,挥手命令手下。家丁们已有从屋旁拿出扫帚的,三下两下就把珠子扫开,捡走了爆炸的铁老鼠。 段文章请火小邪、潘子落座,四个丫头也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,给火小邪、潘子摆上了糕点瓜果。 段文章坐上主座,笑哈哈的说道:「啊,两位小英雄不好意思,这些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,不知道怎么就出来了。哈哈哈!」 火小邪一听就知道段文章在胡扯,但他说道:「段爷,我们两个没见过世面,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?」 段文章说道:「我知道两位小英雄一定还在生气,我们绑你们来这里,实在是做的不对!刘队长,你还不道歉。」 刘队长很爽快的走上前,啪的一鞠躬,垂头道:「对不住两位,我是不得已,还请原谅。」 火小邪对刘队长这个人,其实好感大于厌恶,第一刘队长光明正大的赢了他本事了得,第二刘队长收拾胡霸天显出他一样是个性情中人。火小邪不怕来硬的,却很怕来软的,更何况刘队长并没有哪里真正做错了,这种汉子对火小邪他们致歉,火小邪唰的一下脖子都红了,所受的委屈顿时抛到九霄云外。 火小邪办事是有点邪门,但他绝不是一个不讲道理,装模作样的人。 火小邪、潘子几乎同时起身,连连摆手让刘队长不要如此。 刘队长已经道完歉,冲火小邪、潘子两人爽朗的咧嘴一笑,手一挥,立即有手下人将火小邪、潘子的猎炎刀、齐掌炮奉还,一众人马上退下一边。 段文章笑道:「如果两位小英雄能够原谅我们,不打不相识,咱们就成朋友了!」 火小邪心里念道:「真是惭愧,人情二字,真是厉害。罢了罢了,毕竟是我逞强在先,别人好好对待我们,还有什么不服气的。」 火小邪站起来对段文章抱拳道:「段爷,刘队长,其实是我们两个做的不对……」 段文章笑道:「快请坐快请坐,事情我都清楚了,你们收拾胡霸天他们一伙子人,哪里有错?英雄出少年,真是难得!」 一番客套下来,火小邪并不是善于交际辞令的人,觉得越发尴尬,坐立不安。 段文章看出火小邪的心思,说道:「两位小英雄,你们从哪里来,又到哪里去?」 火小邪的目的地乃是北方,但他和潘子都明白此行意义重大,绝对不能乱说。 火小邪答道:「我们从南方来,路过此地,要去,要去奉天。」火小邪脑子里能编出的地方,就是奉天最好。 段文章问道:「两位小英雄,与你们同路的还是其他人吗?如果不嫌弃我们这里简陋,可以把他们都请来聚聚,我这人最喜欢结交朋友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段爷,你还是不要叫我们小英雄了,我叫火小邪,他叫潘子,您直呼我们两个的名字就是了。我们没有其他的朋友一起,就我们两个。」火小邪不得不撒了个谎,就算段文章人品再好,田问、林婉、乔大、乔二他们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。 段文章说道:「呵呵,好。我看两位也就不到二十岁的年纪,却要走南闯北,而且身负绝技,真是不简单啊。不知两位师从何人?去奉天办什么事呢?」 火小邪略有语塞,一时不知怎么回答。 段文章又笑道:「哦哦!对不住,我好奇心太甚,随口一问,两位不方便就不用回答了。呵呵,火小邪、潘子,如果你们不着急赶路,能否在我这里住上一两日,我要好好款待你们。我许多年没有离开安河镇了,非常希望结识你们,与你们好好聊聊。」 火小邪赶忙摆手,说道:「段爷,我们急着赶路,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。」 「哦!是这样,但两位既然来了,不至于现在就走吧,怎么都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说。来人啊,立即去准备饭菜!今天我要和两位小英雄好好喝上几杯。」 「不不不,我们真的有事。」 「不着急不着急,吃过晚饭再走!给老夫一个面子!耽误的时间,老夫会帮你们补回来!」 「这真的不行,有人在……」火小邪差点说出有人在等他们,赶忙改口,「有人在等我们赶到奉天去,一天都耽误不得。」 「两位都有时间抓胡霸天他们,怎么就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啊,你们是还生我们的气吧?」 「不是,不是……我们……」 无论火小邪怎么说,段文章都能不温不火的挡回去,甚至刘队长也上前来请,火小邪对怎么拒绝别人的邀请笨如狗熊,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。火小邪最重一个情字,这时候怎么都硬不下心肠。 火小邪只好说道:「段爷,那好,吃饭可以,可我们在镇里还有一点事还没有办完,能不能让我们先去办了?」 段文章说道:「也好,如果两位要去办事,我陪着你们去,有我在,你们在镇内办什么事情都方便一些。」 火小邪哪里愿意,又不知该说什么来拒绝段文章。 段文章哈哈笑道:「两位还是有什么事情不愿意说啊,要么这样吧,潘子先留在我这里玩耍,陪我说说话,火小邪你自己去?再或者,我派人代你们去办?哈哈,两位无论如何,都要在我这里吃饭。」 火小邪心想恐怕只能这样,留潘子在此虽说不放心,但若要潘子出去通知田问他们,潘子一直有些魂不守舍,没准会出什么事。 火小邪看了一眼潘子,潘子一愣,喃喃说道:「我觉得我可以留下。」 火小邪暗骂:「操,谁要你说这个了,你小子平时油嘴滑舌的,今天是怎么回事!我是要你出主意呢!」 段文章哈哈笑道:「哦!潘子都这么说了,太好了啊!怎么样,火小邪?你快去快回吧?」 火小邪又暗骂了潘子几遍,咬了咬牙,说道:「好,我快去快回。」 火小邪不愿耽搁,起身告辞,刘队长相送,一直送出段文章的硕大院落外。 刘队长抱拳道:「火小邪,你快去快回,我们就不陪同你了。」 火小邪点头谢过,快步就走,刚走了几步不禁回头望去,刘队长已经消失在大门口,院门正慢慢关上。 火小邪心中咯噔一下,暗叫道:「潘子,你到底怎么了?」 火小邪深知此时返回去毫无意义,一切都等到与田问、林婉会合之后再定,田问、林婉见多识广,没准能猜透段文章设下的古怪迷局。 想到此处,火小邪三步并做两步,飞速向前,从偏僻的街道绕过,再也不愿耽搁。 眼看就要出了安河镇镇口,前面就是一条小河,上面架着一座木桥,过了此桥,离田问、林婉他们就已不远。此处偏僻,道路、河岸两边林荫密布,视线之内见不到一个人。 可是火小邪还没有跨上木桥,从桥下河岸边突然钻出十多个人,打头的是一个光头,正是胡霸天。胡霸天脸肿的象个猪头,但满眼恶意,更显得狰狞。胡霸天身后一种无赖,一个个咬牙切齿,那模样简直想把火小邪生生吃掉。 火小邪看到胡霸天这个模样,反而笑了起来,骂道:「胡狗子!你又来找死吗?把路让开!小爷我有急事!」 胡霸天嚷道:「小兔崽子,老子等你很久了!猜到你要从这里走,今天老子一定要宰了你!」 火小邪心中有气,骂道:「滚开,不要惹小爷发火!」 胡霸天一挥手,叫道:「弟兄们,操家伙!老子看他躲不躲的过老子的乱枪!」 说话间,一众流氓其中的七八个从手中提起火铳,瞄准了火小邪。这种火铳乃是湘北山区的常见兵器,根据洋人的步枪改造,清末的湘军就装备了不少,虽说一次只能打出一发铅弹,但威力不小,山里的黑熊挨上两颗,照样毙命!到了民国初年,各地军阀购买了更先进的步枪,这种火铳便大部分淘汰,许多火铳都被贱卖给了乡民、猎户,流落民间,在安河镇这种龙蛇混杂的地头,一次看到七八杆火铳,并非稀罕。火小邪在三姨太的商队中,见过更先进的步枪,三十多杆,三姨太本想赠送两把,但火小邪觉得步枪又笨又重,便婉拒了。 原来胡霸天挨了一百个耳光,恨的肺都要炸开,他不敢得罪刘队长他们,这股子气全部撒在火小邪、潘子身上。胡霸天猜到火小邪他们就算被绑了去,说清楚原由,以段文章、刘队长的为人,肯定还是放了。于是胡霸天收拢手下的流氓,翻出自己偷抢来的火铳,填好了火药,赶到桥头等着,火小邪既然是外地人,八成要从此桥出镇,他们已经打算好一见到火小邪,就把火小邪打成漏勺。 火小邪见七八杆枪指着自己,心中怒火更甚,他败在了刘队长的枪下,见到枪难免忌讳,但这下再看到胡霸天用枪欺负他,几乎要咬碎满嘴钢牙。 火小邪怒道:「好啊!有胆就来试试!」火小邪唰的一下抽出腰间的猎炎刀,刀光闪亮,杀气腾腾。 这些流氓都吃过火小邪的亏,要不是火铳在手,他们是没胆子招惹火小邪的。这些人都是些贪生怕死,色厉内茬之辈,见火小邪一点不怕,反而怒目而视,露出杀机,不由得微微哆嗦,略略后退。 胡霸天虽说心里也是发颤,但他仍然吼道:「不用怕他!瞄准了!开枪!」 持枪的众流氓壮起数胆,哇哇大叫,不约而同的扣动了扳机,嗵嗵嗵嗵连响,这就放了七枪。有一个流氓手中枪却没有响,居然卡壳了。 火小邪早看清了八杆枪的指向,胡霸天喊出开枪的时候,他本想跃出躲避,可是就在流氓们扣动扳机的时候,火小邪看清了这些流氓手中八杆枪的枪口全都颤颤巍巍,歪七扭八的,心中一哼,竟站稳了不动。 火小邪只觉射来的子弹,足足比刘队长的子弹慢了四成,子弹虽多,可惜没两颗是对着自己身子来的。火小邪身子一侧,那些子弹便全部落空。 火小邪尚不觉得有什么,但流氓们就睁大了眼睛,合不拢嘴巴,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。 那个枪卡壳的流氓一直在低头修枪,火小邪避过所有子弹后,这个家伙才把枪一抬,瞄都没瞄,嗵的一声枪便响了,歪打误着,子弹的准头比所有瞄准的都强,竟然直直向着火小邪的面部打来。 火小邪暗喝一声,却不想躲,手中猎炎刀一挥,叮的一响,刀身正砸在那颗射来的圆形铅弹上,子弹顿时就偏了,贴着火小邪面颊而过。 其实火小邪都没有想到,自己竟能打偏火铳的铅弹!他胸含一大股火气,感觉全身都是力量一般,想都没想,完全是下意识的去做,便做到了。 火小邪打偏铅弹,心中叫了声好,扭头用刀指着胡霸天和一众流氓,喝道:「怎么样,再打!」 众流氓如同见到天神下凡,胆子都吓破了,他们哪会明白火小邪躲过子弹的道理,只觉得玄乎其玄,不可思议,肯定是见鬼了,于是众流氓是嚎的一声,丢了枪撒腿就跑,逃跑速度其快无比,连火小邪都觉得实在难得。 刀、枪、棍、棒这些冷兵器的杀伤力虽说不及现代热兵器的步枪、炮弹厉害,但热兵器同样要看谁用,五岁孩童拿着枪打五步之外的人,照样很难命中。流氓们的火铳虽多,可善于用枪的人不过二三人,加之心里紧张,更是不济! 普通人可能觉得避过火铳铅弹神乎其神,其实如果能练到火小邪这种身轻眼快的程度,就不稀罕了。普通人最常说的话便是:这怎么可能?就是因为他们认识有限,而且永远感受不到火小邪的盗术程度,方会一切否定了事。这也难怪,这个世界上,能有火小邪的遭遇和天赋的,能有几人? 胡霸天见众流氓如鸟兽散,当然不敢再逞能,啊的一声大叫,跟着他们扭头就跑。 可惜胡霸天慢了几步,眨眼就让火小邪追上,被火小邪使了个拌,噗通一下摔了个狗吃屎。胡霸天摔的狼狈,口中却狂喊:「好汉饶命!好汉饶命!」 火小邪用刀顶住胡霸天的脖梗,骂道:「饶你不得!你这种混蛋王八蛋,留你在世上,还要害人!」 胡霸天哭喊道:「好汉!我上有八十岁老母,下有三岁的孩子,求你饶了我一条狗命吧!」 火小邪骂道:「好你个贱人!这种谎都敢撒,你当小爷我好骗啊?」 火小邪邪心顿起,但他不想杀人,打算一刀下去,废了胡霸天这对狗眼。 「饶了他吧!火小邪。」一声娇唤传来。 火小邪手上一停,至住刀身,胡霸天已经吓的虚脱,动都动不了,话也说不出了。火小邪扭头看去,只见林婉、田问急急奔来,眨眼已经来到火小邪面前。 林婉柔声唤道:「火小邪,饶了他吧。」 田问站在一旁,面色严肃,还是一言不发。 火小邪并不解气,说道:「这个人恶贯满盈,刚才一大群人伏击在此,用枪打我,想至我与死地!这种人,怎么能饶?我可以不杀他,但要废了他这对狗眼!」 林婉说道:「每个人都有难处,要不是世道所迫,谁愿意做恶呢?你弄瞎他的眼睛,他以后怎么生活,世界上岂不是又多了一个苦命人?」 火小邪心中微颤,林婉说的倒是不无道理,犹豫了一下,站了起来。 火小邪说道:「林婉,那总不能就这样放了他吧。你是不知道,我见过这种无赖见的多了,你放了他,不出三天,就会继续作恶,他绝对不会反悔的!」 胡霸天挣扎着跪起,哭道:「侠女救命啊!」 林婉说道:「以恶治恶,毕竟不好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林婉,那你说怎么办?你的心也太好了。」 林婉轻轻一笑,说道:「我也有我的法子,让我给他吃颗药吧。」 火小邪惊道:「药?什么药?」 林婉打开身侧的腰包,摸索了一番,拿出一颗小药丸,说道:「让我给他吃了。」说着已经走到胡霸天面前。 胡霸天哆嗦道:「侠女救命啊,这是什么药啊,我不想死啊。」 林婉说道:「你吃了吧,不会死的,你吃了,我们就放你走。把嘴张开。」 胡霸天看已经走投无路,只好张大了嘴。 林婉手中一弹,那颗药丸便直入喉咙,胡霸天嗓子一痒,已经咽下。 林婉说道:「你吃的药丸,不会致命,但仍然有毒。从此以后,你每天都要行走十万步以上,持续二十年,此药便能解了,不然就会毒发,毒发之时,痛不欲生,你可要记住。」 胡霸天心想,这俊俏的姑娘逗我玩呢,管她呢,能先跑了再说。 胡霸天磕头谢恩,花言巧语道:「侠女,我一生一世都会记得你的好。」 林婉说道:「你可别以为我说着玩的,到时候害了你自己,不要怪我。你走吧。」 胡霸天如获大赦,爬起来一溜烟就跑下河沟,没入荒草中不见了。 火小邪冲着胡霸天的背影呸了声,骂道:「不要让我下次再见到你!」 火小邪转念一想,林婉的药是什么,能有这么厉害?估计是林婉说着玩的吧。 火小邪于是问道:「林婉,你是骗他的?」 林婉笑道:「我何必骗他?他明天要是不走十万步,他就知道厉害了。」 火小邪惊讶道:「真有这种药?」 林婉说道:「有的,秋日虫你都见识过了啊。」 田问突然说道:「真的。」 虽说林婉所说匪夷所思,连田问都说是真的,只怕是没有假的了。木家人施药,竟能做到这种程度,真是超出想象。火小邪吃惊过后,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好玩,不禁露出惊喜的表情。 谁知林婉轻轻叹了口气,柔媚温婉,略有伤心的说道:「枪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用枪的人,人心中的险恶,若能用药化解,那便好了。」 林婉的这个表情,让火小邪心中乱跳,一股强烈的爱怜之情涌起,真想一把将林婉抱在怀中。这种欲望狂暴耐忍,简直要让自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。 好在此时田问沉沉的说道:「潘子呢!」这才将火小邪拉回现实,静下心来。 第二章 金家初现 段家大院中,段文章正带着潘子,两个人在院子里闲逛,说来奇怪,自从火小邪走后,潘子反而活跃了起来,如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,东张西望,满脸好奇。 段文章面带笑容,也不说话,随便潘子乱看。 两人路过那匹还摆在院中的铁皮马,忍不住问了声:「段爷,你到底是什么东西?」 段文章笑道:「潘子,你以前见过没?」 「这个东西?不记得以前见过。」 「呵呵,这匹马是骑着玩的,你要不要试试?」 「试试?这怎么好意思。」 「没事的,你试试吧,马尾巴那里有个发条,你拧紧了,就能走了。」 「是吗?那不好意思哦,我试一试。」 潘子最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,他脸皮本来就厚,跑过去就跨着坐上,说道:「就是矮了点。」 潘子拧紧了发条,这匹铁皮马就晃晃悠悠的前行起来,潘子乐的大叫:「走了!走了!」 这匹铁皮还真是精致,两根缰绳一拽一甩,就能控制左右的方向,停止,加速,控制起来,就如同一匹真的马似的。 潘子大呼过瘾,骑着这匹铁马满院子乱跑,吆喝个没完。 段文章静静看着,虽说脸上还是笑意,眼睛却有点发红,低声说了句:「可怜的孩子。」 潘子当然没有听到,驾马绕了院子一圈后,意犹未尽,本还想着再拧发条,却觉得这样玩耍有些过份了,便扭扭捏捏的站起来,说道:「这可真是个好东西。」 段文章说道:「潘子,你想玩就继续玩好了。」 潘子咂吧咂吧了嘴,说道:「不玩了不玩了,这个应该是小孩子玩的东西。」 段文章笑了笑,带着潘子又走。 潘子问道:「段爷,最开始屋子里跑的那只会爆炸的铁耗子,也是玩具?」 段文章说道:「是啊。」 潘子又问:「那些五颜六色的珠子也是?」 段文章笑道:「当然也是,我以前的儿子,最喜欢玩这些珠子。」 「以前的儿子?」潘子脱口而出,但他马上觉得不对,哦哦哦了几声,闭口不语。 「我儿子要是活着,应该有你这么大了。」段文章停下脚步,看向潘子。 潘子心中一颤,不由得酸楚涌起,他从小就没有了父母,从记得事情的年纪,就是四处流浪,这么多年了,连父母亲长什么样子,家到底在哪里都忘了。尽管潘子对火小邪说过自己是山东人,其实他毫无印象,完全是听别人说他的口音像是山东人,他才从此自称山东人。 潘子将头一低,有些难过的说道:「对不住啊段爷,让你想到难过的事情了,节哀顺便。」 段文章哈哈一笑,说道:「我可没说我儿子死了。」 潘子忙道:「啊呀,段爷,你看我这张臭嘴,说话没边没落的,该打该打。嘿嘿嘿。」 段文章带着潘子绕过屋前,从侧门向后走去,说道:「潘子,你觉得这里你熟不熟悉。」 潘子咂吧道:「这个嘛,说老实话吧,到大屋里的时候,还真觉得有点熟悉,但后来看到铁耗子、铁皮马,就陌生的很啦。」 段文章呵呵一笑,说道:「这也正常,潘子,你记得你小时候的什么事情?」 潘子嗯了一声,说道:「我就记得很小的时候,在野地里饿的要命,天天吃草,后来有个好心人,把我带到一个小镇里,我就开始要饭,要饭要了好长一段时间,就离开了,到处乱走。我觉得吧,我运气不错,好几次被野狗追,被人差点打死,都活过来了,哈哈。估计我命硬,阎王老子看我太小,不肯收我。」 段文章点头应了声,并不说话,两人已经走到一个青石砖墙的房子前,段文章用手一推,把门推开。 一阵珠光宝气,晃的潘子根本睁不开眼睛,等他缓过来,才发现这个屋子里密密麻麻的摆着金银珠宝,简直不计其数。 潘子眼睛都直了,低喝一声:「我操……」 段文章带着潘子走进来,说道:「你们初来贵地,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,这些金银珠宝,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,算是我的一点心意。」 「真的假的?能拿多少拿多少?」潘子这个财迷,脑子里已经塞满了金子银子,几乎一片空白。 「当然是真的!」段文章笑道。 潘子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上,一把抓起一块金子,叫道:「操,金子,有五两了!」 但潘子随手一丢,又抓起一个金佛,说道:「还是这个值钱!不对,不对!」潘子把金佛一丢,又抓起一块翡翠,嚷道:「妈妈啊,这成色!更值钱!」 潘子东摸西摸,几乎把屋里值钱的东西都看了一遍,终于一把抓起一个东西,腆着脸转头对段文章说道:「段爷,金子银子宝石啥的,我也不敢拿,摸一摸我就心满意足了,你这个玩意稀罕,是啥啊?」 段文章见潘子手中握着一个黑乎乎的有棱有角的铁球,哈哈大笑道:「这个是八变球,能有八种变化,每种都有一个用途。你试试看。」 潘子哼道:「八变球?果然是个好东西。」 潘子用手一扣一转,八变球分成两半,里面机关变化无数,可以拆卸成若干块,潘子略一思考,就玩出了一个花样,竟是一把一头带尖的锤子。 潘子挥了挥,叫道:「这是锤子?好使好使!」 段文章笑道:「对!」 潘子低赞了声:「有趣有趣!这世上还有这种精巧的工具!见世面了。」 潘子低头把玩,一时间不亦乐乎,段文章站在一旁默默观看,并不打扰。 潘子又把八变球组成一个东西,是一把尖嘴的钳子,潘子高兴不已,上下观看,嘴中哦哦哦个不停。 潘子本想再玩,突然想起了什么,手中一停,说道:「哎呀,段爷对不住,我不玩了。」 段文章说道:「潘子,你金银珠宝不拿,为什么对这个如此感兴趣?」 潘子说道:「有金子银子也不见得能卖到这个啊,段爷,嘻嘻。」潘子堆起笑脸,巴结道,「段爷,别的我真的不敢要,这个你看能不能送给我?段爷,你说的我可以随便拿,我真的只想要这个,你说话可不能反悔啊。」 段文章大方道:「当然可以送你!不过你不拿金银,日后可不要后悔。」 潘子说道:「不后悔不后悔,绝对不后悔!」可他还是看向满屋子的金银珠宝,垂涎三尺。 段文章笑道:「可我看你眼中全是财气,口水都要流下来了。」 潘子暗念一声操,哧溜一吸口水,抹嘴道:「见笑见笑,君子爱财取之有道,我也没为段爷你做什么事,能拿个八变球,已经是我天大的运气了。」 段文章说道:「其实你能帮我做一件事,若你能答应,这满屋子的钱都是你的。绝不食言。」 潘子眼睛一亮,立即答道:「什么事情?段爷你先说说,我再看能不能答应你。」 段文章说道:「你肯定能做到。」 潘子眨巴着眼睛说道:「你先说说,我再看能不能答应,我八脚张江湖中有美名,一言九鼎,不是不自量力随便答应别人的。」 段文章说道:「呵呵,潘子你还挺会办事。我与你说吧,我的儿子真的象极了你,你能留在此地不走,陪我一段时间,这屋子里的钱,都是你的。你要知道,这屋子里的钱,买下一百个安河镇,都绰绰有余,从此你再也不必东奔西走忙碌,谋事求生,一生荣华富贵。」 潘子眼睛瞪的滚圆,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。 段文章拍了拍潘子的肩膀,说道:「我知道突然说出,你一定不知该怎么回答。时间还有,你可以慢慢考虑。」 潘子嘴巴一闭,咽了口口水,十分干脆的说道:「这个不用考虑啊,我肯定不能留在这里的!」 火小邪和田问、林婉聚在林中隐蔽处,火小邪快言快语的把所遇的一切事情讲了。 林婉微微皱眉,说道:「这个段爷真的很怪,要说他们一定是金家人,又很难说清。」 田问说道:「的确如此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我看到铁耗子、铁皮马的时候,的确想过段爷、刘队长会不会是金家人。怎么你们也不能确定吗?」 林婉说道:「清亡以后,金家人不出江湖已经有二十多年,唯一一个与五大世家联系的,只剩一个金大九,就是你在火门三关见过的那位。我连现在金王是谁,都不知道。也许,水家人知道。」 田问说道:「此地怪异。」 林婉说道:「我来找你们的时候,也觉得奇怪,你和潘子进了院子,一个留下,一个赶回。莫非这位段爷,就是想把你火小邪支开,醉翁之意不在酒,而在潘子?」 田问说道:「金家择徒?」 林婉微微摇头,表示自己也不明白。 火小邪有点着急,说道:「不管怎么样,既然我已经和你们见面了,我现在要立即赶回去,留潘子一个人在那里,不踏实的很!你们两位留在这里等我,如果我天黑以后还不回来,你们再来找我。」 林婉说道:「这位段爷若是金家人,必然很不简单,他那栋大院,看着平常,可能暗藏机关无数,而且他们的目的不明,不知是凶是吉,只怕这一趟,我和田问大哥必须和你一起去了。你在明处,我们在暗处监视。」 田问说道:「甚好。」 火小邪见事已如此,便也点头答应。火小邪已经知道林婉能闻着味道找到他,所以并不担心三人失散。 火小邪说道:「那好!我们这就走吧。」 田问应了声好,扭头就走,并不停留,同时向火小邪挥手示意,他与林婉一路,火小邪单独过去。 三人速速散开,火小邪心急火燎,飞奔到段家大院前,到了门口,直往里闯。 门前的家丁视若不加,眼皮都懒的抬一下,任凭火小邪跑入。 火小邪来到潘子应在的院内,越走心中越慌,这个院落空无一人,一个家丁都没有见到。 火小邪一直跑到大屋前的院子,那匹铁皮马正卡啦卡啦孤单的绕着院子行走着,分外诡异。火小邪叫了声潘子,冲进大屋内,桌面上瓜果点心还都摆的齐整,地上的各个角落还有彩色的珠子在慢慢滚动着,似乎刚刚还有人在。 火小邪大叫一声:「潘子!你在哪里?潘子!」 大屋回声传来,再次恢复到火小邪、潘子刚来的时候那样,一片死寂。 火小邪又大叫了几遍,没有人回应。 火小邪气的跺脚,只好转身想跑出门外,找些家丁问问,谁知火小邪刚要走,就听到喀拉喀拉的机簧声响,段文章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。 「火小邪。」段文章的声音仿佛是从留声机的喇叭里面放出来。 火小邪立即站住,左右一望,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,根本无法判定方位。 火小邪倒是稳重,挺身说道:「我回来了!潘子呢!」 「潘子说他不走了,他要留在这里。」 「不可能!你们把潘子弄到哪里去了!把人交出来,否则我将你这烂屋子拆了。」 「哈哈,火小邪,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,你们此去有死无生,你不在乎性命,何必拉上潘子?让潘子丢了性命?」 段文章的这句话倒把火小邪问住了。 火小邪叫道:「姓段的!你到底是谁?让潘子出来和我说话!」 「哈哈,我是谁一点都不重要,可惜潘子说他不想见你。」 「潘子留在这里可以!但我必须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!不然的话,我就算死在这里,也不会走的!」 「哈哈,你们真是好兄弟,不过火小邪,你知道潘子是谁吗?他是我走失多年的儿子!是我的儿子!我绝对不会让他离开我的!」 火小邪心头猛然一酸,不知为何差点落泪。 火小邪喃喃道:「潘子,是你的儿子?」 「不错。火小邪,你一定也想潘子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吧。当然,如果你愿意,我也很想收你为义子,你们一起留在安河镇,岂不是更好。」 火小邪沉默了片刻,声音颤抖了起来,说道:「不可能,我不相信,潘子说他从小就是孤儿!你必须让潘子出来见我,我亲耳听见他说要留在这里,我立即就走!绝对不再纠缠。」 「哈哈,潘子根本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,他的身世,都是他瞎编的。你没觉得,潘子很熟悉这里吗?」 「不行,你叫潘子出来见我!」火小邪几乎吼叫了起来。 段文章的声音停下了一会,只传来嗤啦嗤啦的电流声。 「你说话!」火小邪吼道。 「好吧,火小邪,你自己来找他吧。」段文章的声音刚落,更加沉重的机械声传来,这间大屋的一面墙整个的移动起来,地面轰轰轰震动着,一个硕大的地洞呈现在火小邪面前。 「有本事你就下来吧,如果你不敢,你们所去的地方,绝无生还的可能,潘子更不可能跟着你们去送死。」段文章说道。 「好!」火小邪高声叫道,迈步就要下去。 「等一下火小邪!」有女子的声音高叫道。 火小邪回头一看,只见林婉、田问飞也似的跳了进来,田问更是快了一步,上前一把拉住了火小邪。 「哈哈,土家的大弟子田问,木家的少主人林婉,你们果然是一路的。」段文章笑道。 田问抬头沉声道:「你是金家?」 「哈哈,我是谁一点都不重要,但是你们想让潘子离开我,千难万难!」 林婉看了眼地上硕大的洞口,略略闻了闻,说道:「潘子的确是从这里下去的。」 火小邪挣开田问,说道:「田问、林婉,我必须要和潘子见一面,要不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。我自己下去找他,你们走吧。」 林婉温和的笑了笑,说道:「火小邪,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,我们一起去就是了。」 田问仰头一抱拳,说道:「领教绝学!」 「哈哈,好!潘子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,也算他的福气!你们一起来吧,若是死了,可不要怪我。哈哈哈哈。」段文章笑着笑着,声音嘎然而止,再没有一点动静。 田问看了眼火小邪,说道:「走!」一马当先,已经向地洞中走去。 林婉柔声道:「火小邪,不要多想了,我们一起去吧。」 火小邪感激的点了点头,面对田问、林婉两人,他说不出什么客气的话来。 再无话语,三人依次下了地洞,里面一片明亮,一道长长的楼梯,蜿蜒而下。 三人走出了一段,轰隆隆隆,头顶上的地面再次合拢。 田问、林婉、火小邪三人走了一段,已经下到最底,乃是一个面积不大的房间,正面有一道二人高,一人宽的铁门。铁门上焊着五个大字:百万金铸关。 三人走上前来,只见铁门这五个大字一旁,还有几行小字,写着:乱世为贼,又有何物可盗?一朝得之,一夕失之,得之为祸,失之为幸。百万金铸关,乃防盗之阵,此阵险恶,有进无退,生死存亡,毫厘之间,望三思之。来者明白得失之道,早早退回,毋入此关。执意进关者,敲金锁三下,门自开启。 田问看后,绕着屋子走了一圈,回到门前,说道:「铁铸之屋。」 林婉说道:「看来这里必然是金家的防盗阵了,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安河镇,金家竟有这么大的动作。」 火小邪一直端详着门上各处,说道:「金锁,哪里有金锁?」 这扇巨大的铁门,一看就知道极厚极重,表面除了文字,光滑无比,连个锁眼都没有,更别说什么金锁了。 林婉说道:「我来试试。」说着从腰包中取出一截短香,又掏出一根木质的圆筒,打开圆筒的盖子,将短香插入其中,再拿出来的时候,已经点着了。这根短香散发出阵阵麝香味,气味浓郁,闻着十分受用。 林婉拿着短香,在铁门边缘向里吹气,吹的香烟向缝隙中飞去,可林婉吹了片刻,微微皱眉,说道:「这扇铁门至少有三尺厚,边缘用油料涂抹,严丝合缝,连毫微的空隙都没有。金家克木,只怕我们必须找到金锁才行。」 田问说道:「我来。」 田问走到门前,从袖中甩出一块手掌长短,手指粗细的石柱,垂直按在铁门边的墙上,用手指「当」的一敲,那根石柱发出玉石一般的脆响,经久不绝。 田问将耳朵贴在墙上,细细一听,摇了摇头,又换到别处,继续施行这种法子。 田问试了一圈,叹道:「不行。」 林婉说道:「这金锁必然在此屋中,只怕是在和我们打哑谜呢。五行之中,金克木,金生水,土又生金,只有火克金。」 林婉说着,向火小邪看来。 火小邪一直在思索,见田问、林婉都无功而返,以他们的本事,这屋里要藏点什么,必然是逃不过,可金锁又能在哪? 火小邪走上一步,注释着这道铁门,又将铁门上的文字读了一遍,突然心生异感,伸手就要摸上去。 田问低喝道:「小心。」 林婉也说道:「此门我刚试过,表面没有毒,火小邪你不要使力,以免触动了门内的机关。」 火小邪点了点头,用手慢慢摸了上去,冰冷的手感传来,极为坚硬。火小邪摸了一遍,这铁门当真是浑然一体,表面一点拼接的迹象都没有。 但火小邪的眼神还是落在了铁门上的文字,火小邪看着「金锁」两字,那种怪异的感觉涌起,突然伸出手来,在金锁两字上轻轻敲了一下。 田问、林婉倒是一愣,两人都看向火小邪,并不说话。 火小邪敲了一下,没有发生任何事情,火小邪手上未停,当当又敲了两下。 第三下刚刚敲完,只听铁门内「叮」的一声,咔咔啦啦的机簧转动声传来,嗤的一声,这道巨大的铁门缝隙处喷出一股子气流,轰隆隆居然移动起来。 火小邪大喜,叫道:「开了!」 说话间,这道铁门已经敞开,半掩着门缝,足够人走入。 田问惭愧道:「竟是如此!」 林婉说道:「居然金锁就是门上的字!火小邪,你怎么想到的?」 火小邪说道:「金锁金锁,我看没有金锁,就试一试这两个字,没想到对了。」 林婉、田问对视一眼,林婉说道:「反而是我们想多了,火小邪,你真了不起。」 火小邪忙道:「不是不是,我就是蒙的。」 田问说道:「天性使然。」 林婉冲火小邪甜甜一笑,伸出手在敞开的门口处挥了挥,再收回闻了闻手掌,看了看手指尖,说道:「空气充足,只有铁器和机油的味道,无毒。」 火小邪暗叹,这个林婉好生厉害,就这样简单闻了闻,就能知道这么多信息。 田问道:「我在前。」说着田问又是上前一步,将大铁门推开更多。 一条宽大的走廊再次呈现在众人面前。走廊两侧墙上,每隔四五步,就挂着一盏银亮的带着玻璃罩子的油灯,照的走廊内一片通明。这条走廊笔直,能看到尽头,尽头处是一个向上的楼梯。 三人跨入走廊,踏脚的地面,居然是一层铁板铺成,走上去咚咚微响,还有些震动,下面似乎是空的。 田问轻声道:「厉害!」 林婉说道:「田问大哥,你是难以判明铁板下面会有什么吗?」 田问说道:「金性难测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我能感到地下有许多铁球滚动,一个连着一个似的。」 田问说道:「主阵在下。」 火小邪看了眼林婉,不解田问说的是什么意思。 林婉显然对田问的说话方式更加了解,说道:「田问是说,这种长廊型的防盗阵法本应该是揭开地面,从下面走最方便,但下面只怕比上面更加危险,所以叫主阵在下。这样一来,土家人就得不到发挥了,田问大哥,我说的对不对。」 田问脸上一红,答道:「对……」 火小邪救潘子心切,不愿在此久留,一弯腰将两只鞋子脱掉,光脚踩在地面,说道:「我的触感比较敏锐,我在前面走。」 林婉说道:「稍等。」 林婉从腰包里摸出一根细小的竹筒,拔开塞子一倒,倒出一只金灿灿的小甲虫在手心。这只小甲虫如同死了一样,肚皮朝天,在林婉手中动也不动。 林婉伸出小指,拨了拨这只金色小甲虫,这虫子如同被唤醒一样,蹬腿摆足,一下子翻过身来,振了振翅膀,发出沙沙的鸣叫声。这只小甲虫的甲壳是纯金色,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,极为显眼。 林婉说道:「让它在前面,你跟着它。我们跟着你。」 火小邪惊道:「这是个什么虫子?」 林婉笑道:「避难虫。」 「避难虫?」 「这个小虫有种灵性,在地上爬行的时候,专门找没有危险的路线行走。」 「这种小虫能察觉到危险?可它怎么知道什么是危险?」 「其实它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,听不到的声音,如果论敏锐程度,它可是天下第一,稍微地面有点异样,就会停下来打量。只可惜它只是个虫子,不能说话。它在最前,你在它后面,你的体重传到地面,举手投足之间,带来的地面细微变化,都能方便它察觉前方路线上是否有异,这样能省你不少工夫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那好,便按你的来。」 林婉蹲下身子,将避难虫放到地面,用手指推了推,调正方向。 这只避难虫犹豫了一番,便向前爬去,它金黄色的甲壳,在地上闪亮夺目,无论多远都能清晰看到。 火小邪也不迟疑,将鞋子在腰间一插,蹑手蹑脚跟着避难虫的路线走去。 避难虫前进方式的确奇特,它笔直向前,不快不慢,但遇到地上有与前路不同之处,比如地面光滑程度比前路略有差异,比如造成机关触发的地面更光滑;或者是它看到了什么其他的光线,比如一根蛛丝的光芒;听到了与众不同的声音,比如地下毫微的机簧抖动,它就会停下来试探一下,要么是直接再走,要么它就要转向,绕过它认为的危险地带。 火小邪跟着虫子后面,其次是田问、林婉,三人一直走到走廊中部,虽说废了不少时间,还是有惊无险,一路平安。 可是再往前走,这只避难虫突然停下,金黄色的甲壳一抖,沙沙沙的鸣叫起来。 火小邪正觉得奇怪,这虫子为何叫起来了,林婉已经在身后急促的低声叫道:「小心啦!」 避难虫一转头,飞也似的鸣叫着,向着林婉爬来,似乎极为惊慌。 火小邪抬头一看,只见前方路面上两块偌大的铁板猛然开启,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飞快的升出地面。 火小邪看得出此物来势凶猛,不由得倒退一步,喝道:「不好!」 那地面升起的东西已经露出地面,卡啷啷机簧做响,竟是一截黑铁打造的半人高的柱子。这根铁柱咔的一声,上面挂着的数根十字形钢刀已经飞快的旋转起来,呜呜卷的风声大作。这根柱子还不算完全发动,顶部噗噗又伸出三截,每截上都带着二圈十字形钢刀,飞速的旋转起来,一共组成八道刀环。上顶屋顶,下贴地面,刀锋寒光闪闪,向着火小邪他们冲来。 好厉害的机械!十字形的钢刀飞转,任凭你从上到下,从前到后,只要碰到,都是力斩无疑! 此柱来势凶凶,笔直而来,也不知道这个玩意是怎么走的直线!刀环贴着墙面而过,一指空档,根本没有闪躲的余地。 田问厉哼一声:「八凶锥!退!」 三人连忙退后几步,田问又喝道:「磁力牵引!」 田问上前一步,将火小邪、林婉挡在身后,火小邪回头一看,那扇进来的大铁门已经缓缓关上,断了他们后路。 田问面色肃杀,唰的将衣服一拉,露出衣服下灰蒙蒙的硬甲,一根钢刺应手而出,咔的一声就向地面上的铁板插去。 金铁交击之声传来,田问手中的钢刺竟能刺入钢板半指深度,田问大喝一声,拔出钢刺,手起刀落,又是一刀,不偏不倚的插在原处,又扎进去了几分。 可是八凶锥已经扑到田问面前,田问再无时间补上一刀,怒喝一声:「再退!」 众人赶忙又向后退了许多,林婉惊声道:「是要刺透钢板吗?」 田问喝道:「是!破磁力!」 田问说着,手中又使力,刺向地面,林婉抢上一步,叫道:「我帮你!」 田问知道林婉有厉害的手段,拨起刀略等,林婉已经摸出一根一头带尖的竹管,将尖头扎入田问钢刺刺出的小洞中,手上一拍,一股酸雾升起,铁质的地面顿时白了一片,小洞中哧哧做响,直冒气泡。 林婉拔起竹管,喝道:「再刺!」 田问应了声,以千钧之力再刺,只听嘎的一声,钢刺复又刺入铁板地面,直没到底。 田问沉声大喝,一张俊朗的脸上青筋迸发,看得出他使出了极大的力道,用手一绞,只听到铁板下传来机簧断裂之声。 迎面而来的八凶锥已经扑来,田问这一个动作,立即引起来反应,八凶锥略为一晃,竟走偏了,钢刀一下子划在墙上,嘎嘎嘎嘎划出八道石槽,其势略为一减。 田问站起身来,带着火小邪、林婉再退两步,叫道:「有效!」 可田问话音刚落,这八凶锥身子一晃,竟又正了过来,恢复到以前的走向,似乎没有受到影响。 林婉叫道:「不好!这东西是两套磁石引导前进的!」 田问肃然道:「只能硬取!」 田问把衣服全部拉下,呼的一下收到背后,全身穿着的硬甲尽现。虽说平时田问穿长袍时,显不出身材,这下把衣服一脱,方才看出田问肩头臂膀健壮之极,绝对是一个力士。 田问双手一搓,两把钢刺已经在手,看他的架势,是要以一人之力,生生将八凶锥的钢刀别住。 田问正要上前,余光一闪,火小邪竟从他身后跳出,向着八凶锥冲去。 田问惊的大叫:「回来!」 火小邪根本不管这许多,直直的向着八凶锥冲去。 原来火小邪一直在田问身后,见着这八凶锥的确厉害,他帮不上忙,心急难耐,一直也在思量如何止住八凶锥。 火小邪眼看田问败了一招,田问就要硬上,火小邪心如刀绞,只恨自己无能!林婉都说了三人之中,只有火克金,而他却派不上用场,险境已现,难道自己只能躲在田问身后不成? 火小邪脑海中的思路电光火石一般跳跃着,那八凶锥的八道刀环在他眼中似乎也没有那么快了。火小邪看的清楚,每道刀环之间,还有二尺高的空隙,能容一个人穿过,可就算能穿过,谁又敢试?稍有不慎让刀环摸到,都是死路一条。 火小邪顾不了这许多,他能想到这算是个法子,顿觉得胸中豪气万丈,自信满满,便就向前冲出,要闯一闯这杀人夺命的八凶锥! 火小邪的动作极快,田问手握钢尺,根本就来不及拉住火小邪,只能看着火小邪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去。田问惊的一头冷汗,火小邪此去,几乎和送死没有分别! 火小邪心、眼、身合一,奔到八凶锥前,突然一个前冲,身子几乎是平行于地面一样飞起,向着第二道、第三道刀环之间的空隙飞入。 第二道、第二道刀环乃是八凶锥最底一截与上面一截的交汇处,空隙最宽,加上八凶锥底盘巨大,在此处尚有一小圈踩踏的余地。火小邪飞身跃入,钢刀几乎是贴着火小邪的头皮过去,扫过一大丛头发,脚尖亦是如此,刀风几乎就要把火小邪的皮肉撕开! 火小邪根本没想能从空隙间越过,他双手在前,一把抱住锥体,身子随着惯性,如同一条盘蛇一样,横着一卷,使脚跟和脚尖发力踩住落脚处,竟盘在了锥体上。这情况险之又险,两道刀环离火小邪都不过二指的距离,稍微身子动一动,就能削下一片皮肉。 田问、林婉见火小邪使出这种不要命的邪招,居然成功了,都是又惊又喜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 火小邪用右手和双脚支持,眼睛红通通的向林婉大叫道:「林婉,把刚才你的药水丢给我!快!我支持不了多久!」 林婉回过神来,言听计从,立即摸出尖头竹管,拿捏好方位,向火小邪丢来。 火小邪空出的左手,啪的一把抓住,但身子仍然晃了晃,噗的一声轻响,肩头的一片血肉已经被削下。火小邪吃疼,眼看就要滑下半分,这条命定是丢了。 林婉惊叫一声,花容失色,几乎要哭出声来,但林婉更识分寸,赶忙捂紧嘴巴,眼泪在眼眶中打转。 火小邪突然向着林婉嘿嘿一笑,这时候还亏的他能笑出来! 火小邪身子一挺,极力稳住自己,左手绕过来,将竹筒尖嘴插到八凶锥两截锥体连接之处,啪啪啪依着林婉的法子,向里面注入药水! 药水腐蚀铁器的白烟升起,刺的火小邪睁不开眼睛,他便是要赌上这一招,从内部将八凶锥破坏掉,止住这个杀人凶器的运动。 火小邪咬着牙,强忍着白烟刺痛,几乎把整管药水通通注入了八凶锥的连接之处,心中念道:「成不成吧!不成我就死了!」 八凶锥仍没有停止的意思,火小邪已经体力不支,全身肌肉酸疼无比,已经接近自己的极限。 火小邪暗骂道:「你奶奶的!到底停不停!」 说来也巧,火小邪刚刚暗骂完,只听到八凶锥内叮咚哐啷乱响,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不绝于耳,八凶锥发出阵阵怪叫,东倒西歪起来,八道刀环也旋转的慢了起来。 火小邪大喜道:「成了!」 火小邪果然办成了!八凶锥失去了方向,开始向墙上撞去,刀身削切着青石,越转越慢,眼看就要停下。 火小邪已经达到体力的极限,他这个姿势的难度之大,平常人根本支持不住一秒,火小邪能支持近二十秒,足以让田问、林婉都钦佩不已。 火小邪再也把持不住,暗笑一声,说道:「还好,这样掉下去,至少不会丢了性命。」 火小邪眼睛一闭,打算滑下去挨上两刀,这时当当两声巨响,火小邪感到胳膊上被人一拽,一股大力涌来,顿时将他稳住。 火小邪抬眼一看,只见田问手持钢刺,已经将第一道、第二道刀环击停,一猫腰迈入,恰到时机的支持了火小邪一把。 火小邪说不出个谢字,田问手上的大力传来,就要将火小邪拽离八凶锥。火小邪当然识得分寸,随着田问的力道,身子一发力,便从八凶锥内跃了出来,在地上滚了两滚,半蹲在地,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。 田问知道火小邪没事了,手中钢刺再挥,他力气强横,当当又是两击,再停住了两道刀环,至此时分,这个霸道凶狠的八凶锥便已废了。八凶锥晃了晃,再无施展的余地,哐啷一声,翻倒在墙上,嘎嘎嘎乱响一气,再不动了。 林婉揉身赶到火小邪身旁,满眼含泪的关切问道:「火小邪!你还好吧!」 火小邪闻得林婉身上的淡淡香气,美人做伴,心中美滋滋的,顿时笑道:「没事没事!就是肩头火辣辣的疼!」 林婉看了一眼,说道:「好在是皮外伤,我给你上药。唉,火小邪,你真是……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冒险也算值了。哈哈。」 田问也已走来,沉声道:「佩服!」 林婉已经拿出药膏,给火小邪细细抹上,一股子清凉涌来,火小邪肩头的疼痛消除大半,这木家的疗伤灵药,真是名不虚传。 火小邪看向林婉,这个温柔秀丽的美人,若能时时陪伴在自己身边,该有多好。想着想着,火小邪的心里又有点痴狂起来,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想握住林婉的小手,对林婉说声你真好,谢谢你了。 就在此时,田问说道:「不宜久留。」 火小邪立即清醒过来,暗自大骂自己简直混帐之极,赶忙站起,说道:「的确不宜久留,我们赶快走吧!再冒出一个八凶锥,就有我们好受的了。」 三人略略收拾一番,绕过八凶锥的残骸,小心翼翼向前行去。 三人一直走到走廊尽头,再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之处。走廊尽头是一个向上的楼梯,三人各显神通探了探,极为平常,便迈上楼梯,向上走了一段,头顶的一块铁板早就打开,似乎在迎接他们的到来。 三人跨出楼梯,眼前居然是一个围墙高耸的庭院,围墙之高,足有四米,却看不到一个门。院子的地面,全是巨大的青石铺成,寸草不生。而院子正中,坐落着一个孤零零的正方形小屋,说是小屋子,更象盒子。这间小屋四门八窗,里面黑乎乎的,什么都看不清楚。 三人静立片刻,谁都没有乱动,各自仔细观察。 林婉终于第一个开口说话:「这里好怪,怎么金家的东西都这么稀奇古怪的?」 田问静思片刻,说道:「锁龙铸。」 林婉一听,吃惊道:「锁龙铸?这不是五行地宫里金家的防盗阵法吗?」 田问凝神静气,说道:「应该是。」 林婉说道:「可是金家人怎么能把五行地宫的锁龙铸修在这里?这太不可思议了!这可是有违五行世家的约定……难道说安河镇的段文章段老爷,是……」 田问挥手打断林婉的说话,沉声道:「不要说。」 田问、林婉都面色紧张起来,他们的这种神态让火小邪心中忐忑,难道段文章就是金王?或者和田问一样,是反出金家的弟子?段文章此人,怎么看都是一个乡下的地主,除了一副弥勒佛一样的表情,再没有丝毫特异之处,尚不及那个刘锋刘队长威风,莫非金家人都是如此,隐在穷乡僻壤之处? 火小邪反正想不明白,看向田问,说道:「田问大哥,锁龙铸可有破解的法子?」 田问低声道:「我们没有。」 火小邪追问道:「锁龙铸到底厉害在什么地方?」 田问依旧低声道:「万鳞刀阵。」 火小邪见潘子心切,有些着急,声音大了起来:「田问大哥,你能不能多说几句?慢点也行啊。万鳞刀阵,到底是什么?」 田问知道火小邪心急,不是他故意说的少,而是他说话的确不利索。火小邪这样一追问,田问面露尴尬,指了指林婉,说道:「你说。」 林婉轻笑一声,说道:「那好,我知道也不多,我要是说错了,田问大哥你打断我就是了。」 田问点头应了,林婉便柔声说了起来:「锁龙铸,是金家的防盗绝学之一,用在为大清皇帝修建的五行地宫之中,样子和这个差不多,但尺寸肯定小了不少。我爹木王、土王和其他世家的贼王都见过,我们这些小辈只是听说而已。据我爹说,锁龙铸又名万鳞刀阵,阵如其名,乃是由数万把鳞片似的利刀组成的防盗阵,别看眼前景象一切寻常,实际上地下应有一个巨大的刀巢,一旦发动起来,刀阵如蛟龙翻腾,变化无穷,之所以叫锁龙铸,是说哪怕你是天上神龙化身,陷入此阵,照样难逃。金家数十年前因金行灯灭,离开大清皇室,已经把五行地宫中的锁龙铸废掉,这几十年来,都没有人说得清锁龙铸发动起来是什么样子的。我那木王爹爹告诉我说,要是找不到停止机关的法门,锁龙铸是无人能硬闯过去的。」 火小邪问道:「不是火克金吗?要是火王来了,能过去吗?」 林婉说道:「恐怕也不行,锁龙铸乃是至强至盛的金阵,已经到了金侮火的程度,即是金反克火。同样道理,金本克木,但如果木气亢极,不受金制,反而侮金。可惜我一个人在此,若是我爹爹来了,给他时间,他炼出千桶化金水,此阵可破。说是这么说,千桶化金水,光炼制出来就要数月,动用极大的人力才行。」 田问说道:「所说极是!」 火小邪急道:「那我们该怎么办?还进不进去了?」 田问一摇头,叹道:「我们输了。」 火小邪立即叫道:「你是说我们已经输了?就是因为见到这个是他妈的锁龙铸?我们只能放弃了?」 田问答道:「是。」 火小邪叫道:「我不信!我要去试一试!」 林婉将火小邪拉住,柔声说道:「火小邪,田问大哥绝对不开玩笑的,他不是临阵退缩的人啊。这个锁龙铸以我们三人,是根本过不去的!相信我,我们谁也不想输,我们都想见到潘子。」 火小邪听林婉这么一说,反而冷静下来,说道:「那停止机关的法门呢?只要找到法门,停下机关,不就能过去了吗?」 林婉说道:「说是这么说,可金家把法门藏在何处,法门又是怎么施展的,要是没有金家人在此点拨,近乎于大海捞针啊。」 火小邪咬牙道:「可是我不甘心!我真的不甘心啊!」 田问略上前一步,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小块石子,说道:「看!」将石子丢了出去。 只见石子飞到空中,划了道弧线,叮的一声落到地上,刚一弹起,只听到唰唰唰锐响,地面上无数道寒光冒出,晃的人眼一花,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样的刀子!那块小石子被寒光划成粉碎,小小的碎块四下坠落。 就算这样,此阵仍不罢休,刀光如同波浪一样,唰唰唰的连成一片,如同地面上翻起数道银蛇,连小小的碎块都被击成齑粉。 田问喝道:「全是刀!」 火小邪看的目瞪口呆,原以为前方的地面是巨大的青石铺成,这下仔细看清,原来地面根本就不是青石,而是密密麻麻排列着的刀片!刀锋的青芒连成一片,咋一看的确让人认为就是青石。 这种骇人听闻的防盗布置,这样巨大的工程,居然就在这个破败不堪的安河镇! 火小邪背上冷汗直冒,若不是田问在他眼前丢出石子试了一试,打死自己都想象不到会是这般厉害。 「哈哈,哈哈!」院子中间的小屋中,突然传来的段文章的笑声。 火小邪、田问、林婉三人都是微微一愣,立即全神贯注,以防不测。 「就凭你们现在的盗行,还谈什么去五行地宫!找死罢了!潘子绝对不会跟着你们去找死的!你们非要去,我也不想拦着,你们走吧!走吧!」段文章虽说声音还是笑哈哈的,但言语中隐隐的藏着一丝冷蔑之气。 田问、林婉尚未说话,火小邪已经喊了起来:「我说过了,见不到潘子活着,我绝对不会走的!」 「痴心啊痴心!为何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痴心之人?明知是死路一条,为何还要牵扯上别人!」段文章笑道。 「我愿意!千金难买我愿意!除非我亲耳听到潘子对我说他不走了,否则我绝对不相信潘子会不辞而别!」火小邪骂道。 「哈哈!好一句千金难买我愿意!果然是潘子的好兄弟!火小邪,有朝一日,你害死了潘子,难道你就愿意吗?」段文章还是笑哈哈的说道,却带着一丝酸楚。 「你说了这么多,只要潘子出来见我一面我就走!你如果不心虚,你怕个什么!」火小邪答道。 「哈哈,火小邪,你以为潘子一定会跟你走?你以为潘子宁肯不认我这个父亲也要跟你走?火小邪,如果你父亲、母亲在你面前,你也会走?如果你父母知道你要去送死,会让你走?你们几个年少轻狂,自以为要去做天大的事情,其实在我的眼里,都是痴心妄想!」 「不要再说废话了!让潘子出来!」火小邪叫道。 「我绝对不会让他见你的!哈哈!也罢也罢,你要等,你就等在这里,一直等到死吧!哈哈哈!」段文章哈哈哈大笑三声,再无声息。 火小邪大骂几声回来,可惜毫无用处。 田问紧皱眉头,来到火小邪身旁,轻拍火小邪的肩头,低声道:「对不住,你……」 火小邪反而笑了起来,说道:「田问大哥,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我答应你的事,就是我自己的事,我这个人命贱,就算是死,也想死的光彩点。如果不帮你这一趟,我活着也没有多大意思,给我一点时间,三天内见不到潘子,我们就走。」 田问没有说话,矗立一旁,静思不已。 火小邪转头对林婉说道:「林婉姑娘,我和潘子的两个徒弟乔大乔二和黑风,还在等着我们回去,麻烦你和田问大哥说一下,你们先出去吧,告诉他们我和潘子的去向,以免他们担心。」 林婉眼波闪动,说道:「好的,我知道了。」 林婉走向田问,说道:「田问大哥,我们先走吧。」 田问点了点头,说道:「好。」 田问深深的看了几眼火小邪,两人便就向后退去。 火小邪没有回头,只是喊道:「田问大哥,你等我三天!三天后我要是不回来,你再走!我一定要和你去五行地宫,如果你怕连累我,把我甩掉,我会恨你一辈子的!」 火小邪这句话说到了田问的心坎上,田问之所以会和林婉离开,就是不想让火小邪、潘子再参与偷五行圣王鼎的事情,段文章说的很对,「如此盗行还想去五行地宫,如同找死,何必要连累别人?」田问深受触动,他已然想明白了,这才做下这番决定。 火小邪一语道破,田问更觉惭愧,他虽说平日里喜怒不行于色,却并不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,相反非常真诚言出必行。 田问将头一低,冲火小邪的背影抱了抱拳,沉声道:「等你三天。」 林婉亦说道:「火小邪,就算你能破了锁龙铸,前方还有多少防盗机关仍不得而知,你千万不要冒险尝试,丢了性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潘子了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放心吧,我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死的。我们都是盗贼是不是?盗贼不是土匪,不会逞一时意气,利害关系算的清楚!」 林婉说道:「那就好!我们在镇外等你三天,你随性而为,不用勉强。」 火小邪笑了声,挥手告别。 田问、林婉再不多说,慢慢退了回去。 第三章 兄弟情义 火小邪听田问、林婉已经走远,盘腿坐了下来,面对着院中的小屋,心中念道:「潘子,我一定要闯过这道锁龙铸,亲口对你说——恭喜你找到了父亲。」 到了这个时候,火小邪一点都不责怪段文章,甚至对段文章这个人深表敬佩,他的所作所为,都是为了潘子好,只是使用的手段极端了一些。越是这样极端,越能显出段文章对潘子的关爱。火小邪拼死在此,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看到潘子平安无事,那他就放心了,甚至替潘子感到由衷的高兴。 可火小邪心头一酸,眼中泛出泪光,他轻轻的说道:「爹、娘,你们还活着吗?孩儿好想知道你们是谁,好想能够见到你们啊。爹……娘……我一个人,好苦……」 火小邪伤心了片刻,振作起精神,暗骂自己实在是太过软弱,居然想父母亲想到要哭鼻子。其实火小邪内心中最大的心愿,就是知道自己父母是谁,能够见到他们一面。这个心愿从来没有磨灭、淡忘过,火小邪所做的一切努力,都可以归结于这个心愿上。 火小邪甚至认为,田问来找他帮忙盗五行圣王鼎,也许会寻找到父母亲的下落,因为他是邪火之人,必然和父母亲有关。 如果三天后,还是见不到潘子,火小邪不会勉强自己再留在此地。他从段文章的说话里,基本可以判断出潘子应该活着。火小邪担心的是,万一潘子见到他以后离开段文章和自己共赴万险之地,岂不是罪过?甲丁乙为了自己而死,这道伤痕至今还没有愈合,火小邪实在害怕潘子也会如此。又万一潘子的确是躲着他,羞于见他呢?那久留在此岂不是惹人讨厌,故意让人恶心。 三天三天,只是三天,一切该了断的都了断了吧,自己就该是一个孤苦的人。 这些私心杂念散去,火小邪心中一片空明,眼中只有面前的这座奇阵——锁龙铸,连田问、林婉都要退避三尺,自认无能为力的防盗阵法,自己一个人真能想出破解的方法吗? 地面既然过不去,火小邪便想了多种从空中过去的法子,以求直达小屋,可想来想去,都觉得不对,这样足足静坐了一个多时辰,想的头昏脑涨,一点方向都没有。 火小邪站起身来,沿着墙壁慢慢而行,以求发现一点蛛丝马迹。 墙壁是真的用平滑而坚硬的山石建成,多见于战略要地的城墙,修筑的严丝合缝,敲上一敲,厚度足有三尺,没有空心之处。这样的墙壁,连炮弹炸上去,都只能炸出一个小缺口。(石头城墙的硬度历史上多有记载,拿近代的云南极边之城腾冲来说,中国远征军反攻腾冲,实施焦土抗战,彻夜轰炸,因为城墙太坚固,美国飞虎队空投炸弹数十吨,许多炸弹被城墙弹开,十多天还是无法将城墙炸开,最后不得不在炸弹上焊上钢筋,这才勉强炸开一个缺口,让远征军攻入城内。) 火小邪走了几圈,能摸能踩的地方几乎全部探了一遍,一无所获。 火小邪本想爬上墙头看看,却觉得意义不大,暂时作罢。等坐下来休息的时候,回忆着田问丢出石子,触发万鳞刀的时候,又似乎来了点灵感。 火小邪返回进来的洞口,这里的石头不比院内地面和围墙,柔软了许多,火小邪没有费多大劲,就用猎炎刀剜下几块碎石子。 火小邪拿着碎石子,学着田问的样子,不轻不重的丢了出来,果然石子一落地再弹起的时候,引得万鳞刀群发,看刀阵的伸缩模样,很象是一枚石子丢入湖中,激起了层层涟漪,但比涟漪更加复杂一点,一时看不明白。 虽说看不明白刀阵的轨迹和激发的原理,火小邪来了兴致,开始一枚一枚石子的向阵内丢去。每次激起刀阵,火小邪都双目圆睁,飞快的记忆着刀阵的波动走向。 慢慢的火小邪开始看出一点名堂,刀阵是被震动触发,一把刀升起,就会引起其他刀的连锁反应,飞速击出后,立即退回地面,被地下的机械重新挂上机簧。 火小邪如果两颗石子先后丢出,给出合适的时间间隙,就能看到这片刀阵有的地方居然没有升出刀片,露出一小片可以立足之地。 按照盗拓所授的扰筋乱脉术,凡是事物,皆有运动规律,谓之曰:「力既发出,必有收放,力道转折,必有穴脉;扰力辩穴,寻脉求根,万钧之力,一指可破;数力并发,必生内束,互扰互牵,以致缺隙,辩缺隙者,可求安生,再寻其源,扰筋乱脉。」 火小邪深感火行盗术精奥,一直不知具体是何意,结果在这个锁龙铸的无数万鳞刀的运动中让自己看出端夷!火小邪心中大喜,拆下更多石子,用不同角度,不同时间,不同力道掷出,火小邪的手头又稳又准,几乎能指哪打哪,越是打到最后,越发觉得有趣,有的石子落下去的地方,刀锋刚退,尚来不及升起,所以在刀海之中,慢慢的让自己看出一条「门道」。 火小邪深感火行盗术精奥,一直不知具体是何意,结果在这个锁龙铸的无数万鳞刀的运动中让自己看出端夷!火小邪心中大喜,拆下更多石子,用不同角度,不同时间,不同力道掷出。火小邪的手头又稳又准,几乎能指哪打哪,越是打到最后,越发觉得有趣,有的石子落下去的地方,刀锋刚退,尚来不及升起,所以在刀海之中,慢慢的让自己看出一条「门道」。 火小邪寻得法门,大喜过望,干脆脱了衣服,大大小小的石子装了一袋,绑在胸前,开始尝试着向阵内走去。 石子连击,刀海升腾,落脚向前,再打出数枚石子,引得刀浪翻滚。 火小邪就如同一只怒涛中穿行的海燕,人几乎淹没在刀海中,无数把利刃贴着身子而过,毫厘之差,就会被切成碎末。 一点点的空隙之处,每次都是千钧一发的跃起躲过,踩到刚刚沉下刀锋的地面,叮叮叮几枚石子打出,又能现出一步外的安全处,单脚跳过后踩稳,身后的乱刀唰唰乱响,眼前更是刀光一片,要是站不稳或者丢了重心,一条腿脚就不翼而飞了;要是石子打出的慢了,落地的方位错了,更是难逃一死。 净火谷中三年,火小邪第一年的盗术基础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!跳的快,打的准,看的清,站的住;至于该从哪里走,石子打到哪里,这就全凭后两年近乎杀人一样的折磨了。 火小邪的眼中,惊涛骇浪一般的刀海,总是在眼中亮起一个一个的小点,划出一道道可以行走的轨迹,密布在刀阵各处,或近或退,或左或右。 火小邪大喝一声,终于从刀海中跳出,踏上了小屋边仅容一人贴墙站立的缝隙。小屋的窗户就在身侧不远,伸手就可摸到窗檐。 火小邪并不着急,而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让自己静了再静,静的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存在了一样。就这样,火小邪贴着墙壁,一动不动的站立着,直到面前的刀海完全静止下来。 火小邪感觉了一下身体,这一趟下来,险中求胜,全身的衣服几乎没有完整的,被万鳞刀刮的成了布条,全身约有七八处刀伤,还好都是皮外伤,仅流了几丝血,就已经止血,没有大碍。 火小邪晃了晃脑袋,碎发纷纷落下,火小邪暗笑道:「得!估计给我剃成了癞痢头!哈哈,也好也好,省得剃头了。」 火小邪刚刚放松下来,想着慢慢向窗口探去,屋内段文章的声音猛然升起:「哈哈,火小邪,恭喜你!」 火小邪站立不动,不敢回答。 段文章继续笑道:「火小邪,你能用你的火家身法过了万鳞刀阵,算你有本事。不过,可惜啊可惜!可惜啊可惜!哈哈。」 火小邪闷声答道:「有话直说!」 段文章说道:「你知道什么是锁龙铸吗?锁龙铸就是让你这些自以为是的贼人进到中间,便从此将你锁在中间进退不得。田问、林婉有自知自明,及时退去,绝不硬闯,他们的做法才是对的。火小邪,你们三人同样是略知一二,但你比田问、林婉,还是拼劲有余,谋略不足,你难道认为过了刀海,就算破了锁龙铸吗?」 火小邪一听此话,顿时周身冰凉,现在自己面对的情况就如牢牢锁在了院子中心一样。锁龙铸不就是这个意思吗?龙不进来,怎么锁?这么简单的道理,居然没有想破! 再看眼前一片刀海,从平静中慢慢的恢复到更加诡异的波动,这次不需要石子击打,不需要振动发动,刀海完全在自己运动着,万鳞刀片也不再连成一体运动,而是分成数组,每片刀之间留下手臂粗细的空隙,唰唰唰,唰唰唰,如同无数把菜刀飞快的切菜似的,再也没有一点半星落脚之处。 这乃是一个死阵,大罗神仙来了,也不可能走的出去。 火小邪额头上的冷汗贴着脸颊滚滚而下,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,恐怕只有背后盒子一样的小屋了。 段文章好像知道火小邪无计可施,哈哈笑道:「火小邪,给你两个选择,第一,乖乖的离开安河镇;第二,进小屋子里面来,你选哪个?」 火小邪沉默许久,咬牙说道:「进屋!」 「火小邪!我是潘子!你千万不要进屋!你快走吧!」猛然间潘子的声音从屋内炸响。 火小邪身子一颤,顿时大叫道:「潘子,你是不是在屋里?」 潘子叫道:「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!但我能看到你,你走吧,不要来找我了!算我求你了,你一进屋就永远出不去了!」 火小邪吼道:「潘子,你告诉我,你是不是想留在这里?」 潘子声音一顿,叫道:「我想留在这里!不要说了,火小邪你快走吧!你现在所在的位置,是活不了的!马上会……」说道这里,潘子的声音嘎然而止,换成嗤啦嗤啦的电流声。 火小邪大叫:「潘子!」 段文章的声音再度响起:「火小邪,你能用巧妙的法子过了刀海,已经很不简单了,我很欣赏你,所以你死在锁龙铸太不值得。走吧!你已经听到潘子说话,是他自愿留在这里的,你放心了吧。」 火小邪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,两行泪水涌出眼眶,痛快的流淌在脸颊。 火小邪说道:「潘子!你保重,我走了。」 「好!火小邪,你这才是英明的决定。万鳞刀停了,你走吧。」段文章的声音传来。 唰、唰、唰、唰,火小邪眼前的刀海一片一片的缩回地面,嗡嗡声响了片刻,一切恢复了宁静。 火小邪踏上布满利刃的地面,刚才那片狂暴的刀海如同死了一样,一点反应都没有。 火小邪一步一步的走了回去,来到了地面入口前,情不自禁的,火小邪转身对着院中心的小屋深深鞠了一躬,念道:「后会有期。」 火小邪退后两步,就要离开这里,段文章的声音再度响起:「火小邪,我送给你一句话,你牢牢记住——大丈夫能屈能伸,方能成就大事,世人如此,盗家人更是如此!」 火小邪没有回头,「大丈夫能屈能伸」这句话他耳熟能详,可是在这个时候听段文章说出,别有一番滋味。 走过长廊,走出巨大的铁门,走上地面,火小邪一直默默的走到段爷大宅外,才深深的呼了几口气,在这个大院里发生的一切,都像是一场梦。 有人快步走来,停在火小邪身边,说道:「火小邪,这身衣服你拿去换上,你这样全身挂着布条,刀伤遍布的在外面走,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。」 火小邪转头一看,竟是刘队长。 火小邪没有客气,接过刘队长手中的一套衣服,说道:「谢了!」 刘队长笑了笑,说道:「后会有期了!火小邪!」 火小邪朗声道:「后会有期!」说着,火小邪大步快行,眨眼便跑的远了。 刘队长从风衣口袋中拿出墨镜戴上,双手叉在裤带中,望着火小邪远去的方向,轻声自言自语道:「火小邪,你赢了。」 火小邪发力狂奔,将段家大院远远的抛在身后。潘子与他相处数年,一朝分离,甚至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,火小邪心中难受,只想着能够速速离开这个伤心地。 火小邪赶回田问、林婉、乔大、乔二、黑风所在之处,田问他们已经发现他回来,都站起身相迎。乔大、乔二、黑风齐齐赶上,将火小邪围在中间,嘘寒问暖一番。 待火小邪坐下来,他才慢慢将田问走后的事情讲了。乔大、乔二听的目瞪口呆,啧啧称奇。田问虽对火小邪露出佩服的眼色,更多时候却是紧缩眉头,深感段家机关霸道。林婉更关心的似乎是火小邪,小鸟依人一般坐在火小邪身旁,默默听着,充满关切之情的看着火小邪。 火小邪说完之后,众人一片沉默,乔大脑袋这才嚷道:「潘师父真的不回来了?」 乔二爪子一脸沮丧,说道:「潘师父真是绝情,至少与我们见一面,道个别也好啊。」 田问走上前来,按住火小邪肩头,沉声说道:「再等等?」 火小邪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色,经过这一天的折腾,日头渐渐西沉,很快就要天黑了。 火小邪说道:「等过了今晚,明天早上再走吧,不知道怎么了,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,只想在这里静静坐一会。」 ( 重要提示: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. c o m 老域名,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.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。 ) 田问放眼看了看,说道:「也好。」 林婉此时将火小邪的手牵住,柔声说道:「火小邪,你和潘子的感情不同一般,我知道你心里难过,不要多想了火小邪。潘子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吗?对他来说,也许这样更好。」 林婉的小手暖暖的柔柔的,火小邪最初还没有反应过来,等林婉说完,火小邪心里舒服了一些,才意识到是林婉牵着自己的手,顿时耳根子发烫,赶忙将手抽了回来。可是一抽回手,火小邪说不出为什么,后悔不已,心中狂跳个不停。 火小邪赶忙将头低下来,侧过脸去,不让林婉看到自己尴尬的表情。 林婉十分大方,豪不在乎这些肌肤亲昵,也不避嫌,柔声道:「火小邪,你身上十多道刀伤,我来给你上药吧。」 火小邪连忙摆手,说道:「不用不用,已经好了。」 林婉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,一把将火小邪拉过来,看着火小邪温柔的说道:「不要逞能了,虽说你身体壮的象头牛,这点小伤奈何不了你,但如果不上药,肯定会发炎的。」 火小邪听着林婉说话,全身都暖暖的,十分受用。他虽说性格坚强倔强,什么事情都不甘于人下,但内心里还是向往着有人关心他,疼爱他。林婉这个女子,自从在王家大院出现,就一直占据着火小邪心中最柔软的地方,时刻拨动着火小邪的心弦。 火小邪觉得,林婉真的是天下最好的女人,是他在梦幻中才能存在的人物。 现在,林婉就守在火小邪的身边,火小邪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林婉给他治伤呢? 天色渐暗,乔大乔二是常年生活在森林里的人,住深山林子里比住城镇里面更习惯,砍柴生火也如家常便饭,眨眼功夫就生了一堆篝火。林婉用细纱巾擦净火小邪伤口中的污血,取银针挑开血块,用木家的药膏仔细抹上,不一会肌肤上的红肿之处就平伏下去。 火小邪看着林婉神态专注,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,明亮的眼眸在火光中夺目生辉,身上散发出甜美香味,这一切都让林婉美的让人心醉。火小邪不禁又感动又欢喜,若不是田问、乔大、乔二在一旁,火小邪生怕自己会忍不住的抱紧林婉,吻上她的嘴唇。 林婉给火小邪上完药,火小邪道了声谢,乔大乔二赶忙挤到火小邪身旁坐下,呲牙傻笑,黑风也钻到火小邪的怀中,猛舔火小邪的脸颊。林婉微微一笑,退开一边,坐到田问身旁。田问和一尊石佛一样,这样一个美人坐到身旁,身子动都没有动一下。相反火小邪见了,醋意渐浓,田问、林婉两人郎才女貌,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但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?火小邪很想问问,始终都忍住了。 众人围在篝火边,取出田问、林婉在安河镇顺道买来的食物,分而食之。有野兔从一旁跑过,引起了黑风的兴致,乔二比黑风更感兴趣,问了声火师父想不想吃野兔,火小邪只是露出一丝笑容,连话都没有说,乔二已经跳将起来,带着黑风追野兔去了。 乔大也不愿闲着,向火小邪一拜,也追着乔二去了。 篝火旁,就只剩下了火小邪、田问、林婉三人。 炙热的火焰把干柴烧的噼啵做响,火苗不安的上下跳动,正如火小邪此刻的心情。而这份心情,却是因为林婉。 三个人闲坐在此,无事发生,指望田问率先开口,就和指望泥菩萨开口说话一样不可能。火小邪偷偷看了看林婉,林婉正在用一个小镊子,在手中心混合着什么药物,也不象有说话的意思。火小邪犹豫再三,是不是该这个时候和林婉说几句话,打破这片沉闷的僵局。 火小邪鼓了几次勇气,就是说不出话,只好低下头暗暗叹了口气。 「火小邪,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?」林婉的声音传来。 火小邪一愣,转头一看,林婉正侧着头,颇有些调皮的看着火小邪。火小邪心中一慌,林婉怎么知道自己所想? 火小邪赶忙说道:「不是不是,我不知道说什么。」 林婉甜甜一笑,手中一弹,一枚小药丸射出火中,啵的一响,发出一阵白烟,很快的沉降到地面不见。 林婉说道:「这是防蚊虫的,这一小枚,能管一晚上。」 火小邪支吾两声,面对这个善解人意的林婉,火小邪满肚子的话反而说不出来。 林婉盈盈坐正,双手扶着膝盖,柔声说道:「火小邪,你是喜欢我吗?」 火小邪咯噔一下,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,他哪能想到,林婉说话会这么直接。 火小邪耳朵烫的简直要燃烧起来,这个问题叫他怎么回答?火小邪很想说喜欢林婉,可又怎么说的出。 火小邪不禁瞟了田问一眼,田问还是如同一尊石佛,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。 林婉笑道:「田问不是我什么人,是我缠着他,他一点都不喜欢我。」 火小邪深吸了一口气,强行镇静下来,说道:「林婉姑娘,你这么聪明,又善解人意,谁会不喜欢你呢?」 林婉柔声说道:「你看到的都是我的表象,等你了解我多了,你就知道了,木家的女人,都被人称为魔女。」 「魔女?」火小邪很难相信。 「嗯,魔女。你不相信吗?」 火小邪傻笑一声,说道:「不相信。」 「在世人的眼光中,木家的女人都是不贞洁的,而且会驱使动物,炼制罕见的毒药,你知道蛊术吗?」 「蛊术?这是什么?」火小邪从小生长在奉天,的确没有听说个这个词。 「蛊术,是一种害人的毒药,最开始是我们木家人炼制出来的,称之为降药,后来苗族人学了去,慢慢的被人叫做蛊术了。」 「毒药,毒药都是能害人的,就算你会蛊术,也不能说你是魔女啊。」 「蛊术炼出的毒药,如果你尝试过一次,就知道这不止是毒,而是魔,心魔。田问为什么不愿意让我跟着,就是因为五行世家一样认为我是魔女,怕我给他们下蛊术,敬而远之才好。田问,你说你是不是这么想的?」林婉轻轻拉了拉田问的衣袖。 田问闭着眼睛,低声哼道:「是。」 「其实,木家最初研制降药的时候,并不是毒,而是药,治人心魔的药,谁知越往后,木家人越发现人的心魔根本无药可治,人心中的魔,是与生俱来,永世难消的,是从天地造化开始,就种下的。只能克制,不能消除,就算是修行百年的高僧,也是如此。木家的女人,许许多多能够看透人心中的恶念,使用药物,既能抑恶又能扬恶,所以被世人所不容。」 「可我还是不觉得,你就是魔女。」 「火小邪,如果我这么说,你就觉得了。」林婉温柔的笑着,说道,「木家女人是不贞洁的,一生不嫁,但会和许许多多的男人睡觉,只要你真的喜欢我,或者你只是仅仅是想和我睡觉,我就会陪你。」 火小邪眼睛一下子瞪圆了,声音大了起来:「林婉姑娘,你不要开玩笑。」 林婉笑道:「我不是开玩笑,是真的。如果火小邪你想让我陪你,只要你说出来,我不会拒绝的。」 「为什么,为什么!何必如此!我不理解!」火小邪心中一凉,他绝对不相信林婉的话。 「魔女就是这样的,你怕了吗?」 「我不相信,我不理解,绝对不相信。这不可能。」 「火小邪,你喜欢我吗?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相信。」 「不!不不不!」火小邪触电一般跳起来,钻到一边,如同避着虎狼一样,躲着林婉。 林婉温柔的说道:「你是接受不了这一切的,火小邪,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,我只是让你明白。」 「不要说了!」田问唰的一下站起来,面色凝重。 气氛又沉默下来。 林婉理了理头发,轻轻叹了口气,垂下头来,还是如同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,细致的整理着手掌中的药物。 「野兔!野兔来了!好肥的!」乔大、乔二、黑风从一旁飞快的钻出来,乔大手中抓着三只野兔,喜不自胜。 乔二跳到篝火边,觉得气氛有点不对,嘀咕道:「怎么了这是?火师父?」 火小邪低声说道:「没事。」 三只野兔很快被乔大、乔二架到了火焰上,烧烤起来。 林婉如同没事人一样,拿出粉末状的佐料,让乔大、乔二抹在野兔身上,再烤一烤时,香气扑鼻而来。 火小邪一直坐在林婉对面,隔着火堆看着她,火小邪无法明白,林婉为什么要说如此残酷的话,是让自己对她断绝亲近的念头吗?木家的女人,真会如此放浪、淫乱吗?真是如此,难怪田问不愿意和林婉在一起,难怪要被称为魔女……可林婉的善良、温柔、体贴、贤淑,都是假的吗?为什么这几种完全对立的品德,会如此矛盾的聚集在林婉身上。 火小邪隐隐感到,盗拓所说的遇木则狂,是对他的一种警告。 夜已经深了,乔大乔二吃饱了野兔肉,心满意足的横躺在地上,鼾声大作。黑风蜷在火小邪身旁,也似乎睡着了。 火小邪还没有睡着,今天一天,潘子的离去让他失望,林婉的话语让他震惊,这个世界可能真的与自己的想象差别太大,很多事情都超出了常理。 田问一如既往,盘腿坐在地上睡觉,他从来就不躺下来休息,这也是他怪异之处。而林婉早早从腰间解下一块纱巾,铺在地上,安安静静的侧躺在上面,睡的十分安详。 火小邪从渐渐熄灭的火焰中,能够看到林婉的脸庞,她带着一丝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容,双手枕在脸下,如此的秀丽美人,动人心魄。 火小邪凝视了许久,才慢慢闭上了眼睛,他累极了,不止是身体,而且是心。 一夜无梦,一缕阳光照进树林的时候,火小邪习惯的睁开了眼睛,一挺身就坐了起来。 田问、林婉似乎很早就醒了,田问背着手站在河边,木桩子一样盯着河水出神,而林婉则手中捧着一大束野花和嫩草,不断的轻闻着。 林婉向火小邪看来,微微笑了笑,并没有说话。 火小邪脸上微微一红,默默的起身,寻了块石头地面,以两指撑地俯卧,这是他每日起来的必修功课,从来不敢懈怠。 很快乔大、乔二也起来了,这两人伸了伸懒腰,哈哈傻笑,问了声火师父好,乔大便去拔树,乔二则去爬树。乔大和一个大狗熊一样,呼哧呼哧把大腿粗的一棵树撼动的几乎要连根拔起,但他并不拔起来,将树摇松后,就换另外一颗。乔二则爬到树上,如同猫子一样抓挠着上下乱动,随后跳到另外一颗树上,同样用指力抓挠着上下牵引。 清早众人的锻炼结束后,火小邪知道潘子不会再来,便对田问、林婉说离开此地,田问、林婉没有意见,收拾了行李,一行人牵了马匹,迈步出林,翻身上马,向着安河镇的小桥走去。 他们不会再进安河镇,只是路过而已,过桥之后,折向另外一边,与安河镇方向背道而驰。 而他们刚刚走到桥前,便见到桥头挤着一大堆人,一眼看去,居然全是昨天见到的胡霸天那伙流氓。火小邪心想,怎么这些人还要来找茬? 有流氓见火小邪他们远远来了,轰的一声,几个人便冲上前来,噗通一下跪在桥上,狠狠磕头,哭喊道:「几位英雄,侠女救命!」 火小邪好生好奇,没好气的说道:「你们又搞什么名堂?我们急着赶路,不想与你们在此纠缠!」 流氓哭喊道:「英雄大爷!我们大哥不行了!求你们给看看吧!」 说话间,几个流氓已经抬着全身浮肿的胡霸天,放到了火小邪他们面前。 火小邪低头一看,好家伙,这个胡霸天真的肿成了猪头一样,脖子和脸都皮肉浑圆,撑的象个气球。 胡霸天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,颤颤巍巍的爬起跪下,说道:「几位英雄,侠女,求你们饶我一命吧,我实在受不了了。」 乔大、乔二是两个混人,见此场面,哇哇大骂:「滚开滚开,再不滚开,我们将你们踢开!」 林婉倒没说什么,翻身下马,走到胡霸天面前,柔声说道:「我不是让你从今天开始,每日步行十万步吗?你怎么不走?」 胡霸天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才是正主,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:「侠女,一天走十万步,怎么走的了啊,我是想走,可是走几步,就全身酸疼,好不难受啊!」 林婉说道:「那你是不愿意走喽。」 胡霸天说道:「侠女,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?求求你了。」 林婉轻声道:「没有其他的法子了,你要是信我,你现在就站起来走路,至于你全身酸疼,乃是正常现象,坚持走几千步就会好了。」 胡霸天哼哼道:「侠女啊,我走几千步,只怕就难受死了。求求你开恩啊,另赐良方啊。」 林婉叹了口气,说道:「我说了你又不信,这一点艰苦,你怎么都不能承受。」 胡霸天说道:「我从小好吃懒做习惯了,真的不行啊。」 林婉说道:「那我帮不了你,你如果不走,只能活上几日,如果走下去,能活到八十岁。」 林婉说完,转身就走。 胡霸天这人见林婉不愿意再赐良方,流氓劲头再次发作,想着反正要死,干脆胆子一硬骂出声来:「你妈妈的!我都跪下求你了,你怎么见死不救!老子死就死了,没什么大不了的!操你祖宗的!」 火小邪一听就火了,从马上跳下来,三步并做两步,一脚踹到胡霸天脸上,将他踹了个跟头。火小邪骂道:「你再说一遍试试!」 胡霸天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,这时候管不了这许多,破口大骂:「操你们祖宗的!你这个小丫头片子,使的什么妖术,哪天你落在我手上,我一定要操死你!来啊来啊,来杀了我吧!你们杀了我试试!杀人偿命!」 火小邪挥拳要打,谁知林婉在身后柔声道:「等等,你让他骂,他现在心里一股子怨气憋着,骂一骂就舒服了。」 火小邪不解道:「林婉,你不能同情这种人!这种人不值得同情的。」 胡霸天一听林婉这么一说,叫骂不停,污言秽语脱口而出:「你这个妖女,使什么法子害我!实话告诉你,我一见到你就想和你睡觉,把你干上千百遍,让你叫我爷爷!哈哈!小丫头,别看你爷爷我现在被你害成这样,爷爷我照样能把你操的欲仙欲死!哈哈哈!」 火小邪心中立即回想到林婉昨晚所说的话,心里一个咯噔,立即上前捏住胡霸天的嘴巴,怒骂道:「还不闭嘴!」 林婉伸手按住火小邪的手臂,很郑重的对胡霸天说道:「怎么,你想和我?」 胡霸天奋力嚷道:「是!就是!来啊,快脱光了衣服,让我痛快一次!」 林婉柔声答道:「好啊,可以。」 火小邪大惊道:「林婉,你疯了吗?」 林婉不以为意,仍然说道:「胡霸天,你要真的想,就带我走吧。」 胡霸天眼泛淫光,狠狠一甩头睁开了火小邪,一只淫手唰的伸了上去,抓住了林婉的小手。 火小邪顿时一记重拳,砸在胡霸天的鼻子上,将他打歪在一边。胡霸天这头种猪已经下了横心,开膛破腹之前也要放浪一下,居然不怕疼,拉着林婉的手也不松开,差点将林婉拉倒在地。 火小邪还要去暴打胡霸天,田问高声喝道:「不用管!」 火小邪哪里能听的进去,眼睛都红了,回头冲骑在马上毫无表情的田问叫道:「田问,你说什么?不要管?你看的下去?反正我看不下去!让我杀了这只猪!」 火小邪话音刚落,乔大乔二已经耐不住,跳将出来,看乔大的架势,只怕他上手去,能将胡霸天撕成几块。 林婉清脆的说道:「你们停手,真的不用管我,这是我愿意的。」林婉语义坚决,简直不容别人插手,乔大、乔二跳到火小邪身旁,也只好停下。 火小邪如同一盆冷水浇头,脸上都扭曲了,哀声道:「林婉,你……你不要。」 胡霸天见此情景,更是得意,嚎叫道:「这小妞看上我了!要和我行房!你们退下,让老子我好好玩一次,做鬼也风流!」 林婉笑道:「好啊。」说着一只手扶上了胡霸天的手背。 火小邪还想阻止,突然瞪大了眼睛,只见林婉手一抬起,胡霸天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了一道黑印,这道黑印以极快的速度扩散着,霎那间布满了胡霸天的手掌。 胡霸天本还在淫笑,这下看在眼里,顿时着了慌,哇的一声大叫,松开了林婉的手臂。胡霸天手上的黑气蔓延极快,还没有等他翻上几翻,黑气已经上脸,先是几根血管发黑,随即满脸都一片通黑,胡霸天本来全身浮肿,皮肉发亮,这黑气布满脸颊,显得整个过程恐怖异常。 火小邪不禁倒吸一口凉气,跳后一步,胡霸天在地上翻了两翻,就不动了。 众流氓哪里见过这种骇人听闻的邪事,吓的吱哇乱叫,一个个抱头鼠串,狂呼妖怪啊,妖精啊,魔女啊! 等桥头安静下来,火小邪才看了眼林婉,心生畏惧的说道:「你杀了他?」 林婉摇了摇头,说道:「不是,我是救他。」 「救他?」 「是,他没有死。」 说话间,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胡霸天突然身子一抽,翻身而起,双眼中已经混沌一片,看样子似乎是疯了。胡霸天哈哈傻笑几声,突然又蹦又跳,也不分东南西北,狂吼乱叫着跑了。 林婉看着胡霸天的背影说道:「此蛊虽说让他发疯,终日狂奔不停,直至体力不支倒下睡去方止,终生如此,也算是凄苦。不过这样,他能拣下一条性命。唉,怨不得我,他心魔太深,过的混沌点,未尝不是好事。」 火小邪叹道:「你这个法子,真够邪门的,但我挺喜欢的。不过林婉你吓死我了,我当你真的要和这个猪头去……」 林婉笑了笑,说道:「他对我并不是真心,全是恶念,我怎么会纵容他的恶念呢?我最初答应他,是想看看他还有没有一点醒悟,谁知他心魔太深,只好对他施蛊毒,由他自生自灭去吧。」 火小邪心有余悸的说道:「如果他醒悟了呢?你真的要陪他去睡……」 林婉柔声笑道:「未尝不可,呵呵。不过呢,我也嫌他丑呢,呵呵。这样说你心里舒服点了吗?火小邪?」 火小邪一块石头落了地,也不知该怎么回答,只好憨憨的笑了笑。 林婉抬起小手,掩嘴笑了笑,凑过身子,在火小邪耳边低声说道:「如果是你,只要你说出来,我随时都愿意陪你,真的哦。木家女子,对男女之事,从来不说假话的。」 火小邪脸上一烫,滚滚热浪传到下身,颇有些躁动难安。 田问又是不失时机的说道:「走了!」催动马匹,飞驰而去。 火小邪压下心头狂躁,与林婉一起,赶忙翻身上马,领着乔大、乔二、黑风追赶着田问去了。 火小邪甚至想到,如果不是田问在,他会不会把水妖儿抛开一旁,忍耐不住的将林婉拥入怀中……盗拓所说的遇土则隐,是不是说田问能够稍微克制一下他的邪火…… 众人不愿在安河镇这个是非之地久留,几骑快马,绕过安河镇,向着北方而去。 驶出半日,便见到一条大河阻路,田问来过此地,带着大家沿河寻找渡口,可寻了几里路远,唯一见到的一个渡口却被毁了,似乎被多枚炮弹轰烂,损坏的惨不忍睹,看不出原先模样。 田问皱了皱眉,转头看向林婉。 林婉说道:「这一段路我也没有走过,如果等不到渡船,我们沿河再走一段。」林婉四下看了看,又说道,「这里有青云客栈分号留下的气息,我们向西去,最多五十里,就能遇上木家人。」 田问看了看水势和河道两岸,说道:「不必了。」说着跳下马来,站到河边,向上游看去。上游的方向正是安河镇所在。 火小邪等人并不明白土家的本事,田问是土家的高徒,有开山寻道之能,对河流走势、风水地向一眼就明。田问已经看出,就算这个渡口被毁,仍然是上下游五十里范围内,水势最平的地方,只要两岸还有人往来,必有船只经过这里,而且最易停靠。 林婉知道田问的路数,并不多说,也下马等待。 这一行人从三宝镇向北方来,一直都是田问带路。林婉数次说可以在青云客栈休息,田问一概拒绝,按照自己的方式行走。其实按照田问的逻辑,他所行的路线,全是风水术中的顺位,纵有险恶也不会出大事。田问在安河镇的时候,一直奇怪怎么会发生潘子留下的事情,按他摆的风水卦象,安河镇是有益无害之地,但后来见到锁龙铸,田问才明白安河镇中金行暗藏,不在山水地脉的卦象之内,而且其势极盛,割舍一人在此,能留下性命,已是不易了。 但田问的困惑在于,就算金行隐与安河,无论怎么参思计量地穴八脉,安河镇对他们还是一个吉地!而且是大吉之地!怎么发生这么多变故?连本应完好的渡口,都被毁了? 田问带着大家在渡口等了片刻,果然见到一艘敞篷渡船从上游行来。 火小邪见船来了,挥臂正要喊叫,只听到船上有人大叫:「火小邪!我来了!」 火小邪噗的一声喷了出来,定睛一看,那船头站着一个人,正极为兴奋的向他们挥手喊叫,这人烧成灰火小邪都认识,就是潘子! 火小邪失声狂叫:「潘子!潘子!是你吗?潘子!潘子!」 「是我!是我,我来了找你们了!」 乔大、乔二也认清了潘子,乔二一激动,跳上了乔大的肩头,两人狂呼:「我老天啊!潘师父!我们在这里呢!潘师父!」 黑风跟着火小邪、乔大、乔二汪汪大叫起来,原地乱蹦,那样子也是喜不自胜。 这艘渡船迅速的驶近了破烂渡口,潘子一个纵跳,站着木桩就蹦上了岸。 火小邪激动的忘乎所以,上前哐的一下,将潘子熊抱住,鼻子也都酸了,喊道:「潘子!你终于来了!我当我见不到你了呢!」 乔大、乔二、黑风也都围来,几个人抱成一团,兴奋的大喊大叫。 潘子被三人抱着,脸都红了,嚷道:「火小邪,你们轻点轻点!肠子要被你们挤出来了!杀人呢!」 火小邪他们这才放开,火小邪叫道:「潘子,你是怎么出来的?你没事吧!」 潘子捏了捏下巴,嘎嘎给推正了,喘道:「下巴都让你们撞脱了!哎呀,我怎么出来的,这个说来话长!大家先上船,我们边走边说!」 田问、林婉也凑了过来,面带笑意的看着潘子。 潘子说道:「唉!让大家担心了,不过我收获可不小哦!快,大家上船吧!」 遥远的山头上,段文章放下长筒望远镜,脸上的笑容消去,换上一副疲惫的神态,轻轻叹了口气。 刘队长刘锋站在段文章身旁,低声说道:「段爷,其实你不让潘子走,也没有问题的。」 段文章轻轻笑了两声,说道:「留不住的,留不住的,潘子的命运他自己已经做了决定,我又何必强留下他。」 刘队长说道:「潘子不是已经叫您父亲了吗?他就这样舍得?」 段文章说道:「他不能舍,又怎么能得?潘子想成大器,进我金家,就必须能够舍得父子之情!」 刘队长说道:「我不明白,难道父子之情还大不过他和火小邪的兄弟之情?」 段文章笑道:「潘子根本不觉得我是他的父亲,他只是应付我罢了,别看他小小年纪,心里只怕比我算的还清楚。他们此行所去,乃是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,潘子绝对不肯放弃这个成就大事业的机会。」 刘队长说道:「潘子这样想,会不会野心太大了,如此大的野心,可是金家大忌。」 段文章说道:「不去登高看看,怎么知道天地广大?潘子这一去,必能看清自己,顺我金家体统,接过金王大位。」 刘队长一惊,说道:「潘子是承续金家之人?段爷!不,坤金王大人!难道乾金王也是这个意思?」 段文章说道:「我和乾金王为金王人选之事闹翻以后,金王之位,已经空了二十多年。我和他的孩子,都在外面漂泊历练,以期三年后决胜。呵呵呵,什么金王决胜,都是南柯一梦,我的孩子,早就死了,五年前就染上不治之症死了,我抱着我儿子的尸身,哭了数日,心中早就一片死灰。可见到潘子以后,我只想让他能活过三年,顺利进了金家!」 刘队长沉默片刻,颤声道:「潘子,他是乾金王的孩子?」 段文章说道:「是,但他也是我的孩子。乾坤二金,本就是亲兄弟,当年我和乾金王成为金家弟子之前,也象火小邪、潘子一样,有过生离死别。呵呵,而现在回想起当年我们决裂的情景,又无比后悔!当时只要坐下来商量几日,就有结论。要不是我们性子急,金家又怎么会分成乾、坤两派?」 刘队长说道:「那为什么乾金王不派人看着潘子?」 段文章说道:「这就是我们两个的不同之处,他信天命,我信人为,现在看来,反而是他做对了。」 刘队长不胜唏嘘,轻声道:「坤金王,我们回去吧,他们走远了。」 段文章看向远方,潘子他们的渡船已经消失在大河的弯折处。 段文章笑了声,说道:「刘锋,你还是不要叫我坤金王了,现在已经听着不太习惯了。」 刘队长应了声,说道:「是,段爷。我还有句话想问您。」 「你问吧。」 「田问、火小邪、潘子去盗五行圣王鼎,是真的吗?是潘子亲口告诉你的?」 「潘子没有说,但我猜的出来。加上田问一出现,我完全可以确定他们此行的目的,就是倒鼎。呵呵,盗鼎啊盗鼎,只要土行灯一灭,早晚有人去做。田问不顾土家门规,急急忙忙去做,只怕是日本人和溥仪达成了协议,东北会有大事发生。他们盗鼎出来之时,就是真正的天下大乱之始!」 「没有人其他世家的人会阻止他们吗?」 「呵呵,我都能猜到他们是盗鼎,水王流川不会猜不出,火王严烈应该也能明白,木家林婉跟着田问,只怕木王早就默许,土家更不用说,土王田广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田问?包括我们金家乾坤二王,知道了也不愿阻止。说白了,大家都等着看好戏,都想看看圣王鼎会最终落在谁的手中!这么多年了,一盏垂死挣扎的土行灯一直不灭,圣王鼎枯等在地宫中,土王田广再好的耐心只怕都烦了,各路贼王更是早就憋不住了!土行灯若被田问不按法典取出,绝无再亮的可能,五行灯齐灭后,就看哪路枭雄能将圣王鼎守到任一盏灯亮,那天下就是他的了。能够在有生之年亲见朝代更替,天下由分到合,最终一统天下,太平世纪,也不妄白活这一世,呵呵!」 「段爷,为什么我们五行世家不把圣王鼎据为己有?自己当皇帝?」 「刘锋啊,这个皇帝大家看着眼红,真的当上了,就知道还不如当个为所欲为的大盗好玩。所以我们五行世家,对当皇帝一点兴趣都没有,只对谁当皇帝感兴趣。你想当皇帝吗?刘锋?」 「我?段爷,我一点也不想。」 「呵呵,你要是想当,就去帮着田问他们,把鼎拿到手。再叛出金家,成为俗人,自然能争个皇帝当当。」 「段爷,你不要开我的玩笑了,我可不敢。」 「有人就敢。」 「各路军阀?蒋介石?」 「不是,这个人是潘子的好兄弟,火小邪。」段文章无所谓的笑道。 火小邪、潘子一行聚在船舱中,沿流而下。这艘船是段文章安排的,船夫听潘子的吩咐,想去哪里就去哪里。所以田问不急于登岸,让这艘船再前行八十里水路。 火小邪拉着潘子,聊的火热,并不怕船夫听到。因为摇船的船夫是个聋子,只能写字或打手语给他,他才明白。有林婉在此,她不费吹灰之力,就确定船夫是真聋,而且聋的非常彻底。所以众人谈论段文章、五行世家并无不便之处。 潘子憋的久了,几乎不用火小邪发问,就竹筒倒豆子一般,噼里啪啦把自己的事情全部讲了。 原来潘子与段文章独处之时,已经明确说了不能留在段文章这里,段文章苦劝未果,潘子也不相信段文章是自己父亲。段文章以父亲身份带潘子「回忆往事」,潘子见段文章没有恶意,便让他带着自己进了锁龙铸。锁龙铸的刀海是第一关,小屋子内还有八道机关,一道比一道厉害,段文章一一介绍,听的潘子心惊肉跳。 好在段文章将机关停了,两人一直走到最下方,才见到长长的走廊,铁门无数。潘子正觉有异,一扭头却不见了段文章。潘子害怕,原路返回,可原来下来的地方却改变了形状,完全不认识,潘子寻了半天出路,最后被困在一个铁皮屋子内,四面锁死,只有一个孔洞,从里面望出去,居然能看到外面的情形,亲眼目睹了火小邪、田问、林婉等人试探万鳞刀海的全部过程。 直到火小邪来到小屋前,还要入内,潘子才急的撞墙,他知道小屋内的八道机关,比刀海不知厉害了多少倍,火小邪要是妄入,只怕是活不了。 潘子狂吼乱叫,以死相逼,脑袋撞的全是大包,终于引得段文章让他说话。潘子大叫一番,让火小邪听到,见火小邪走了,才算安心。 后来段文章和刘队长两人一起来到,段文章以无数条件相劝,说的情真意切,颇为让潘子动容,感动之下,认了段文章当爹。潘子认了爹后,反过来劝段文章让他走,潘子皮厚,舍得嘴巴出力,一口一个亲爹啊、不孝子如何如何,趴在段文章床边苦劝一夜,终于说动了段文章,让他去追火小邪他们。潘子一大早赶到田问他们宿营的小河边,只见一个黑脸的猪头状男人发了疯的吼叫着来回奔跑,此地已经人去楼空,篝火还有余温。 潘子知道田问要渡河,便以水路追赶,果然得偿所愿,追上了火小邪他们。 潘子说完,挤着眼睛笑了笑,说道:「我还得了几个宝贝。」说着从船中一个牛皮包中取出几件东西。 潘子手中持着两把银亮的手枪,居然是刘队长所用之物!潘子说这是刘队长送给他的,让他留着护身,远战有妙用。除此以外,还有大把子弹,一大堆怪模怪样的小器械,其中有几根钢簧,潘子说是刘队长别在领子的东西。最后潘子拿出一个长条铁器,咕噜咕噜手上拆卸一番,就变成了一个带菱角的钢球。 潘子笑道:「这个玩意叫八变球,能够组合成许多中工具,使用起来非常有趣。哈哈,这是段文章,我那个有钱的爹送的。」 火小邪见了这一大包工具,说道:「全是这些了?」 潘子做了个鬼脸,说道:「知道瞒不住你,还有这个。」潘子嘻嘻哈哈从怀中摸出一张纸,抖开了一看,是一张银票,上面的数目是三百万现大洋。 潘子笑道:「我叫了一晚上亲爹,这是口水钱,反正我爹钱多的用不完,我要点路费,也没啥错。哈哈。怎么样,这可是随用随花的,我们两个挣来的,和土家、木家没关系。」 乔大、乔二发傻道:「三百万大洋,能干啥啊?」 潘子嘿嘿道:「能够娶三百个老婆,买一座山,修一套一千间房的大宅子,吃穿不愁的过一辈子。」 林婉捂着嘴笑了起来:「潘子,三百个老婆,你受的了吗?」 潘子豪言状语道:「皇帝老子都三千个妃子呢,他怎么用,我怎么用。哈哈。再说,这钱还不一定用来找老婆呢。」 火小邪骂道:「那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?」 潘子说道:「我尽管不知道怎么花,但钱多了也不咬手,总有用的上的地方。嘿嘿!说老实话,段文章如果真的是我亲爹,我还是挺开心的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其实我不明白,如果段文章真是苦口婆心的对你说这么多,你还不相信他是你亲爹吗?」 潘子说道:「我真的想相信啊,可我当孤儿当惯了,突然有个爹,不太习惯,其实我……」潘子说着,突然眼睛发红,赶忙转过头去。 火小邪看在眼里,说不出的,他心里想念父母的哀愁越来越浓重。 潘子绕开话题,将两把银枪举在手中,拉起火小邪说道:「火小邪,我给你看我的枪法!这东西和齐掌炮没多大差别!」 火小邪哈哈一笑,两人笑闹着跑到船头,潘子左右手举枪,说道:「看到岸边那颗枯树顶上的树杈没?」 火小邪顺着潘子的眼神一眼,果然看到一百步开外的岸边,有一颗枯树,枝干被人劈砍的查不多了,树顶上还留着一根明显的树杈。 火小邪点头应了,潘子喝了声好,抬手就打。 「啪」的一声,树杈打飞,「啪」的一声,树杈从中间被打断,「啪啪」两声,两截树枝被再被打断。潘子左右手轮着开枪,速度和准头好不惊人。 火小邪喜道:「厉害啊!」 乔大、乔二也真心诚意的拍马屁道:「潘师父厉害!」 田问、林婉候在一边,微笑不语。 潘子并不得意,说道:「枪是个好东西,威力挺大,就是用起来麻烦了点。首先就是子弹,没子弹这个东西就是个废物,第二就是火力不受控制,打出去的东西速度都一样,不能随心所欲,第三就是太容易被对方判断子弹打出的方向。我玩了三年齐掌炮了,要说灵活方便,偷盗之用,手枪屁用都没有,最多拿出来吓唬人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那个刘队长用枪就用的出神入化,我们两个人一点赢他的办法都没有。偷东西的话手枪没有用处,防身退敌确实是好东西。」 潘子嘿嘿笑道:「也是也是!有这么个威力强大的兵器在手,再碰到郑则道这贱人,我啪啪啪啪啪来上一梭子,非把他打出个血窟窿不可。」 林婉轻声说道:「现在人们越来越多的使用西方科学,用以弥补自身缺陷。一把手枪在手,比苦练十年飞刀来的更方便,天上飞的,水里游的,耳中听的,眼能见的,以前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勤学苦练的技艺,科学技术均能便捷实现,这样下去,总有一天,五行盗术会变味,谁不想取捷径呢。拿木家来说,现在的西医从根上与我们不同,尽管木家觉得西医乃是治标不治本的粗陋医学,但西医在效用上能立竿见影,只怕假以时日,西医会把中医逼的走投无路呢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林婉,我觉得你太过于担心了,手枪这些东西虽然厉害,也要看谁在用。如果是胡霸天那些流氓拿枪,人手一把又能如何,我的身手能够躲过!但手枪在潘子手里,却威力大增,如虎添翼。人用枪,而不是枪用人。」 林婉说道:「火小邪你说的很对呢。可是反过来一想,外界的工具很强,若是自身修行不够,反而会成为工具的俘虏。我们尚能驾御,世人有多少能明白?现在天下贼盗的品行越来越差,许多荣行贼人都不守贼道,和土匪强盗一般,只知炫耀武力,贪婪忘义,不学无术,好逸恶劳,这样下去,五行盗术恐怕连继承之人都不好找了。」 火小邪哑然,回想这几年他在江湖上的所见所闻,贱粽(不守规矩的贼)越来越多,近乎于流氓无赖,胡霸天他们只有一点三脚猫的偷盗本事,却仗着刀枪在手、人多势众,就能横行霸道,自诩为荣行。火小邪想一想都觉得有气!是否真的如林婉所说,世道乱了,西学东进,西方的文化道德观念冲击中土,物欲横行,人们的品德正在逐渐败坏,老祖宗的东西逐渐不被接受,勤学苦练、遵法重典的品德被人忽视,使得盗术一代不如一代。 想到这里,火小邪多少有些无奈,于是说道:「至少我们这一辈不会如此!再往后几十年,盗行会如何,实在难料!做好自己便是!」 潘子插话道:「林婉姑娘,我知道你是埋怨我见到金家的枪啊、机关啊就忘乎所以了,提醒我注意呢。您一定放心,我喜欢这些东西,却更在乎自己操纵他们的本事。就好象我贪财爱钱,却不会被钱使唤着当驴推磨呢!哈哈!」 田问转过脸来,看着潘子,说道:「金家性子。」 潘子笑道:「田问大哥,你说话还是这么言简意赅啊,金家性子是什么啊?」 林婉说道:「田问的意思是说,金家人的性子就和你差不多,只怕潘子你以后会是金家的大人物呢。那位段爷,你认的爹爹,估计也是金家数一数二的人物呢!」 潘子做了个怪相,苦着脸说道:「可是我现在都想不清楚,如果让我一掷兆亿,这么多钱我该怎么花,花到哪里啊。苦啊!哈哈!」 潘子怪腔怪调,表情丰富,逗的火小邪、乔大、乔二、林婉都跟着他笑了起来。 田问虽说脸上不笑,眉头却已展开,看样子心情也是不错! 渡船冲过一道河流弯折处,渐渐向岸边靠去。 第四章 建昌有变 远在东北奉天郊外的一栋大宅内,日本军人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,全部荷枪实弹。看这些日军的行为气质,都是训练有素之人,精锐中的精锐。 大宅中除了日本军人,还有无数双手叉在胸前,穿着和服,腰挂武士刀的无数日本武士打扮的人,肃立不动,站的笔直,一个个面色肃杀,不苟言笑。 忽然听一声响亮的吆喝,咚咚咚三声鼓响,这些日本武士全部整齐划一的哈依一声,改成一副极为恭敬的神态,双手垂下,鞠躬九十度。 塌塌塌,木屐的声音做响,几个身穿和服,脚踏木屐的男人稳步走进院中,打头的一个,四十开外的年纪,不怒自威,五官菱角分明,眼睛半睁半闭,稍微睁开一丝,就能感觉到滚滚杀气涌出。此人身披一件貂尾大儫,素青色的和服,雪白的里衬,挂着玄黄束带,胸前别着三块湛蓝玉石,乃是翡翠中的极品蓝眼翠,贵比钻石。 众武士再度齐声唱念,恭迎此人进来。 这人眼皮都不抬一下,稳步向前行去,直到走进厅堂不见,一众武士才敢直起腰来。 中院的大堂内,一众人正在焦急等待着,其中一个军人,乃是火小邪在张四爷府上见过的依田少将,此时他的军衔已经是中将军衔。还有一个西服革履,戴着眼镜的学者,同样是火小邪见过的宁神教授。这两人衣着工整,精心打扮过,看得出他们在等候极为重要的人到来。 坐在大厅一旁,有些惴惴不安的消瘦男人,正是末代皇帝溥仪,在他身旁,站着两个紧张不已,紧紧抿着嘴唇的保镖,看他们的模样,就知道是习武的高手。 溥仪咽了咽口水,推了推眼镜,长长喘了两口气,低声问道:「宁神教授,还要等多久呢?我在这里感觉非常不自在。」 宁神教授说道:「殿下,稍安毋躁,伊藤大人不会失约的,这位大人,可是难得一见的人物,连天皇陛下都对他非常尊敬,您一会见到他,请客气点说话。」 溥仪说道:「为什么我在日本的时候,没有见到他?」 宁神教授说道:「伊藤大人是全日本忍者的大头领,除了天皇陛下吩咐的重要事情,他从来不公开露面。溥仪殿下,你一会要说的事情,实在太重要了,所以伊藤大人才会亲自来问你。」 溥仪只好闭嘴继续等候,几人再等片刻,只听到报念声传来,塌塌塌的木屐声走了进来。 依田中将立即迎上去,一个九十度鞠躬,大声用日语念道:「伊藤大人,您辛苦了。」 「唔。」来人低低的哼了一声,稳步向前走来。 宁神教授同样赶过来,九十度的鞠躬行礼。 溥仪傻呆呆的站了起来,面对此人,不该如何是好。溥仪虽说此时已是日本人圈养的傀儡,但大清朝的皇家威风仍不肯丢失,强行镇定着,不让自己失态。可他就算强忍着保持自己的脸面,目光和伊藤一对,还是从心里发颤,微微哆嗦了起来。 这个叫伊藤的男人在宁神教授、依田中将的带领下,向溥仪走来。 宁神教授正想介绍,伊藤已经走上一步,用清晰的中文对溥仪说道:「溥仪殿下,我是伊润广义,能够见到你,我非常的荣幸。」 溥仪冷汗直冒,说道:「伊藤大人,我是溥仪,初次见面,请多关照。」说着溥仪伸出手来要和伊润广义握手,谁知伊藤根本就动也不动,侧身避过,说道:「溥仪殿下,你久等了,坐吧。」 溥仪不敢发作,略为发呆,而他身后站着的保镖顾及皇室体统,硬着头皮跳出一步,叫道:「大胆,你太无礼了!这里是大清天子脚下!」 这保镖话音刚落,只见眼前一道黑光闪过,喉头猛然一痒,竟说不出话来。 伊润广义手中一晃,似乎有一把长刀归入刀鞘,由于貂尾披风盖住,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。 伊润广义根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,只是略停一步,继续向前行去。而他身后二个随行的武士已经转过身来,向刚才叫骂的溥仪保镖走来。 那保镖咕的一声,满嘴鲜血涌出,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这一摸可不得了,顿时双眼翻白,就向后躺去。 两个日本武士动作更快,一个漆黑的口袋唰的一下罩住保镖的脑袋,一人扶住保镖的身子,只听口袋里噗哧巨响,似乎是血液狂涌而出,激在口袋上的声音。 两个武士一声喝,从大厅屋顶暗处唰唰唰跳下三个黑衣人,束身蒙面,乃是正宗日本忍者的打扮,如同三道黑影一样扑了上来,将保镖一架,扛起来眨眼就跑不见了。 现场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,却连一滴血都没有见到。 溥仪的手还没有缩回去,但整个手臂已经激烈的颤抖起来。 伊润广义走到溥仪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沉声说道:「溥仪殿下,请坐。」 溥仪说不出话,如同一截木桩似的,闷声坐在椅子上,魂不守舍。这亡国奴的滋味,真是不好当。 而溥仪身旁剩下的那个保镖,见自己的同胞就这样被杀死,受此惊吓,眼镜发红,他们这些人同样不怕死,啊的一声大叫,竟从一旁跳出来,手中瞬间多了一把匕首,向着伊润广义而去。 伊润广义动也不动,这保镖刚跑了两步,突然一条绳索降下,将他脖子套住,保镖闷声呜呜一句,绳索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升起,将他拽上屋顶,嗖一声,消失在屋顶的阴暗处。 伊润广义恍若不见,旁边的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却面如土色,垂头肃立在伊藤身后,一句话都不敢说。 伊藤端起桌上的茶盏,喝了一小口,用中文说道:「好茶!可惜水质差了一点,如果用长白山的万年雪水冲泡,才是完美的。」 伊藤又喝了一口,放下茶盏,抬头对溥仪说道:「溥仪殿下,五行至尊圣王鼎在哪里,你现在可以告诉我。」 溥仪喃喃的答道:「燕山,燕山山脉脚下。」 伊藤问道:「燕山的哪里?」 溥仪说道:「大青山。」 「嗯,大青山具体的哪里?」 「我,我真的不知道,我从来没有去过五行地宫,土家人,五行世家的人才知道地宫入口!天皇陛下答应我的,只要我说出具体的地方,就会建立满洲国!我不是傻子,我也不怕死,我已经说了,我愿意把圣王鼎献给天皇陛下!我已经认了天皇陛下为父!」溥仪突然激动起来,几乎语无伦次。 「为什么你不让土家人去取出来。」 「不,不可能,土家人不会听我的。他们只管守鼎,不让人进入五行地宫。我已经说了,我已经说了,鼎,你们要自己去取。我没办法,我也不想,我真的不想,可我说了,我已经说了,满洲国,天皇陛下答应了的!满洲国!」溥仪胡言乱语的说着说着,突然嚎哭起来。 伊润广义慢慢站起,沉声道:「大青山。」他走出几步,再也不看溥仪,摔下一句话,「溥仪殿下,天皇陛下答应你的事情,一定会做到。但我如果拿不到鼎,是不能如你所愿的。再见!」 伊润广义稳步而去,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赶忙追过去相送。 溥仪一个人几乎哭的昏死过去,一直不停的念叨着:「我也不想告诉他们,我也不想,我不能看着大清朝毁在我的手中,我只能这样,只能这样,这是最后的机会,列祖列宗,求你们原谅我吧。」 伊润广义走出大宅,一顶日式的小轿正等着他,而在小轿前后,则是大量的各式汽车等候着。伊藤并没有急着上轿,而是静立了片刻,突然手上一抖,一把黑色的长刀持与手中,这把刀黑的发亮,但刀锋闪亮无比,挥在空中,几乎卷起了一道黑色的气幕。 伊藤举着此刀,高声念道:「大青山!土家!为了天皇陛下!劈开他们!夺取中华!天皇万岁!」他话语一落,一刀挥下去,喀嚓脆响,他身旁的一座石狮的脑袋被一刀砍断。 伊润广义手中刀嗡的一响,重新插回刀鞘。 宁神教授看的心惊,口中暗念:「乌豪!今日一见神威,死了也甘心了。」 一众武士响亮的「嗨」了一声,一个个攥拳,咬牙切齿的鞠躬,回应着伊润广义。伊藤此举,意味着全日本的忍者军团将奋力一战,以决死的信念,以求夺得中华封建王朝一统天下的圣物——五行至尊圣王鼎。 火小邪、潘子、田问、林婉等人下了船,一路行去。说来奇怪,田问本是坚决不去木家的青云客栈歇息,可经过安河镇这么一趟,林婉再说去青云客栈,田问就默许了。 林婉不是个心机深藏的姑娘,田问既然默许,她欢心不已,辨明了去路,带着众人赶了数十里路,入夜之前到了一处大驿站,名曰顺程客栈。几个人也没有走正门,直接去了后院,还没有等进门,就有店掌柜打扮的人疯了似的跑来,连忙将一行人迎入店中。 这个顺程客栈,若不是林婉在此,谁能知道此地乃是青云客栈的分号? 寒暄不多表,店掌柜带着众人去了一间柴房,脚下踩了几踩,便在地上升起硕大的一道活门,以火小邪见过的青云客栈来说,主店都是在地下,已是见怪不怪了。 等众人下到地下,安顿好之后,林婉亲自下厨,奉上了一桌难得一见的好菜,兼具五湖四海的风味,色香味俱全,只看模样就知道一些菜肴,绝不是靠有钱就能吃的到的。 潘子带着乔大、乔二,狼吃虎塞,只听到吭哧吭哧的嘴响,连话都说不出来。火小邪的心情不知为何,好的不能再好,不住笑骂潘子在段文章那里难道没吃到饭不成。 潘子塞满了肚皮,一抹嘴上的油,叫道:「在我爹那吃什么吃,光想着怎么跑出来了。」潘子扭头对笑盈盈的林婉巴结道:「林婉林婉,你到底会做多少道菜?谁娶了你这辈子可就享福了!」 林婉答道:「我也不知道我会多少种。我是因材施料,因地制宜,许多的菜是我自创的,你喜欢吃就好啊。」 潘子哼道:「喜欢喜欢!太喜欢了!说句老实话,活这么大,只觉得你做的菜好吃。你是怎么自创的呢?」 林婉笑道:「我从小就尝遍、闻遍天下各种食材的味道,能尝出味本,知道味道的生熟、辛辣、咸苦、鲜香、混杂变化,加以辅料助味,所以做菜能随心所欲。」 潘子惊道:「我的天,那我知道木家为什么要开青云客栈了!木家人都是大厨啊,不开餐馆可惜了的!」 林婉掩嘴笑道:「算你说对一成吧。呵呵,其实食物本身就可以治病呢,谓之食疗。」 潘子又惊:「吃饭还能治病,这个玄乎!」 林婉说道:「天下万物,都是五行构成,哪怕是一块钻石,质地纯粹,也包含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素,人体、食物无不如此。我们人体在健康时候,体内五行平衡,这样才会无病无灾,一旦失衡后,就会引发各种疾病。此时就要以外界之力弥补,以求五行再度平衡,食物中富含五行之素,只要适当适时适量进补,便可治愈。我说来复杂,其实食疗就是中医的一种。」 火小邪插嘴道:「林婉,世界上有这么多不治之症,又是怎么回事?」 林婉说道:「人体的奥秘,木家精研千年,也不敢说知其一成。但我们从一颗微卵变化而来,身体上各个器官、每寸肌肤,都有生长成现在这般模样的原由。所谓疾病,多为外界扰乱人体五行的原因所致,亦有心魔所致。道家辟谷,就是暂时让人体断绝与外界的接触,包括心智,这样以来,让人体自己修复自己,求得身轻体健、外魔不扰。每个人都是一世界、一宇宙,都有无数神在体内,若能够自行调整体内五行,应该是没有不治之症的。木家人知道本该如此,却发现这种情况,只有真正的神佛能做到,而神佛到底在何处?所以我等世俗之人,只能甘受其苦。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,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?」 虽说林婉并没有解释火小邪问题,但火小邪仔细听林婉这么一说,反而有所领悟。 火小邪点头道:「我明白了,怪不得世界上有的疾病,怪不得五行失衡,而是要怪自己。」 潘子嘀咕道:「真够绕的!我听不明白。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,听着困。」 乔大、乔二刚把两个盘子舔了,哼唧道:「火师父、潘师父,你们说啥呢?困了?」 潘子大骂:「你们两个吃货,两个棒槌,你们能听懂就不是棒槌了!舔你们的盘子去!别浪费了!」 这两个吃货赶忙又一人抱着一个汤盆喝剩汤。 林婉笑道:「乔大、乔二这样混混沌沌的也好啊。」 乔大立即眼睛瞪大了,抬头猛叫:「还有馄饨吃?在哪啊!可馋这口了!」 乔二一巴掌抽过去,骂道:「你个大西瓜!林师父说的是混沌!」 乔大委屈道:「不就是馄饨吗?」 乔二一琢磨,眨巴着小眼说道:「是啊,混沌?林师父,啥意思?」 火小邪、潘子、林婉哈哈大笑,开心不已。田问虽说表情木纳,也跟着呵呵干笑了两声。 几人再开了几句玩笑,已经吃饱喝足,好不快活。 青云客栈是个安静之地,除了店掌柜他们出入外,再无外人打扰。 林婉亦说大家可以放心,这个青云客栈乃是青云五十店之一,即是分店中级别最高的五十家店其中一个,比三宝镇的青云客栈级别高出数倍,设有木家药阵,就算水家三蛇也未必能想来就来。 火小邪并不在乎这些,能睡个安稳觉就好。 店掌柜本来给每人都安排了一间客房,但火小邪、潘子坚持两人一起睡,乔大、乔二也习惯窝在一起,四个人便只安排了两间大房,黑风则跟着火小邪、潘子。 田问单独一间,他也不拒绝,闭门休息。 林婉是青云客栈的主人,跟着店掌柜不知道去哪里议事去了。 火小邪、潘子洗漱完毕,舒舒服服一人躺了一张床,潘子也是累了,没多久就睡的死沉。 火小邪回想起林婉的点点滴滴,感慨万千,象林婉这样温柔善良的女子,火小邪说不出的喜欢,就是对她之前所说的不贞洁之事耿耿于怀,怎么都不愿相信是真的。 火小邪看着天花板,轻轻叹了几声,慢慢睡意袭来,也沉沉睡去。 不知睡了多久,火小邪在睡梦中隐隐感到有人走到身边,但火小邪并未清醒,也不害怕,只感觉是个女子,辩不清是谁,这女子冷冷的说道:「火小邪,你怎么会喜欢一个木家的女子?还是林婉这个魔女?」 火小邪在梦中答道:「林婉不是魔女!我不是喜欢她。」 女子说道:「你这么替她说话,还说不喜欢。」 火小邪答道:「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。」 「那是什么?」 「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喜欢,你是谁?为何与我说话!」 「你忘了,你这么快就忘了我是谁。火小邪,我恨你,没想到你是如此放荡的人。」 「你千变万化,我怎么知道你是谁!」 「我明白了,你根本就不曾喜欢过我!你和我在一起,都不是你的真心。」 火小邪突然在睡梦中觉得,枕边人是个自己熟悉的人,突然醒悟过来,大喊出声:「水妖儿!」 火小邪的梦一下子就醒了,他唰的一下坐起来,冷汗直冒,左右打量,哪有水妖儿在? 这梦境如同真的,两人所说的话,字字句句如刻在心,火小邪一阵悔意涌来,再叫一声:「水妖儿!」 门外似有人走过,火小邪想也没有想,翻身而起,跳到门边,哐的一下将门拉开,沉喝一声:「水妖儿!」 门外竟真有一个女子,已经走的远了,正要下楼,听火小邪这么一叫,她盈盈转身,忽闪着一双俏丽的眼睛,面含笑意的柔声说道:「水妖儿?她来了?」 火小邪定睛一看,哪里是水妖儿,分明是林婉。 火小邪全身都是冷汗,通体冰凉,见是林婉,梦境中的话语如同绕在耳边回响。火小邪颤声道:「不是,不是,她没来,是我弄错了。」 林婉向火小邪走来,关切的看着他的双眼,柔声道:「是做梦了吗?」 火小邪回想起他在梦中说的「你千变万化,我怎么知道你是谁」,简直后悔万分,他居然连水妖儿都认不出来,还说了这么无情无义的话,自己到底是怎么了?难道这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吗?火小邪深感全身无力,将头一低,说道:「是,应该是,是做梦了。」 林婉已经走到火小邪身边,慢慢伸出小手,拉住火小邪的手,二指搭上手腕。 火小邪先还不躲,直到林婉拉住手,这才大惊,赶忙将手抽回,惊道:「你干什么!」 林婉并不在意,说道:「我是想看看你的脉象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男女授受不亲,谢谢你的美意。不好意思,对不住了,我,我回去睡了。」 林婉说道:「看你这样子,满脸虚汗,双眼迷离,恐怕一个时辰内你是睡不着了,你梦到什么了?怎么会吓成这样?」 「我不是吓的。我是……林婉,你怎么在这里。」 「我刚从田问大哥那里出来,问他明天的安排,刚好路过这里,你就出来了。」 「哦。好,我回去了……」 「火小邪,你等等。」林婉叫住了火小邪,「如果你睡不着,要不陪我喝两杯清酒吧,如果你做梦了,说出来就好了。」 「你不睡吗?」 林婉温柔的一笑,说道:「现在还没有到子时呢,我一般不会这么早睡觉。」 火小邪犹豫了一下,但和林婉的眼神一对,看到她如此关切温柔的神态,突然心中一酸,险些眼睛要红了,不由自主的说道:「好。」 林婉并没有带火小邪去她的房间,而是来到青云客栈的大堂,让火小邪稍坐片刻。 一会功夫,林婉已经手脚麻利的摆好了两幅碗筷,几碟小吃,温上了一壶清酒。 林婉给火小邪斟满一杯,说道:「火小邪,这个酒很淡,但有静心平气的功效,不会醉的,放心喝吧。」 火小邪点头应了,举杯尝了一小口,果然如林婉所说,此酒入口绵软,清香扑鼻,回味微甜。火小邪暗念了声好,一饮而尽。 火小邪长长的喘了一口气,这口酒进了肚中,一股子暖意升起,把胸前孽气化了几分。 火小邪说道:「好酒。」 林婉眼儿弯弯,再给火小邪斟满一杯,也给自己倒了一杯,举杯道:「火小邪,我敬你一杯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好。」两人举杯喝尽。 林婉轻声道:「火小邪,你和水王的千金水妖儿很熟吗?怎么突然叫起她的名字?」 火小邪眉头紧皱,一句话脱口而出:「她是我的妻子。」 「妻子?」林婉略有惊讶,随即抿嘴自言自语道,「怪不得……」 火小邪总觉得脑子里有根筋搭错了位置,但就是不知道哪根。他和水妖儿在净火谷中的事情,是他内心中极大的秘密,怎么张嘴就说,连个磕巴都不打?就算是梦境亦真亦幻,受了不小的刺激,也不该如此轻易说出。 火小邪暗暗憋了几口气,头不昏眼不花,神智清醒的很,身子没有一点异样之处。火小邪内心里自我解嘲道:「说了就说了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」 这么一想,火小邪就没了负担,见林婉低头沉思,问道:「什么怪不得?」 林婉抬头笑道:「怪不得你会在睡梦中喊水妖儿啊,原来她是你的妻子。可水王要把水妖儿嫁给郑则道,已是五行皆知。突然听你这么一说,难免有些吃惊。」 火小邪苦笑一声,说道:「我知道我说了也没多少人信,水妖儿和我在净火谷中拜堂成亲,三拜只拜了二拜,就被水王阻止。我之所以叫水妖儿妻子,是因为我和她已有夫妻之实。」 林婉说道:「你和水妖儿竟有这么深的渊源……在三宝镇见到水妖儿的时候,见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,当时我就觉得不对。水妖儿我这几年见过多次,从来没有见过她有那种眼神。」 火小邪问道:「什么眼神?」 林婉说道:「水家人善于伪装、模仿,水妖儿的性格可以千变万化,但每次变化也就一种性格,而在三宝镇的时候,却同时看到她有许许多多性格和情感混杂在一块,茫然难辩。就好象……」 「好像什么?」火小邪追问道。 「好像有许许多多个她,正同时看着你。」林婉说道。 「我不明白。」 「这样说吧,每个人都有元神,水妖儿却没有。不是没有,而是她的元神裂成许许多多块,每一块都有一个性格,以至于她找不到真正的自己,这个性格也是,那个性格也是,全部都是了,反而哪个都不是。按木家的话说,水妖儿恐怕是裂心散魂症,如果一直这样下去,她会变成一个天才似的疯子……」 火小邪背脊上如同冰锥穿透,立即回想起水王流川说的话,如果没有水火交融术帮她,她就会死。 「她会死?」火小邪惊声道。 「可能会,裂心散魂症非常罕见,有此症的人,在幼年的时候就是神童,而且会越来越天才,这些找不到自己的天才,死亡的原因可能有一千种一万种,以致于历史上没有记录证明,患者是不是因此症而死。」 「水王,水王说,如果没有人能用水火交融术救她,她就会死。」 「可我父亲木王说,现在的水王流川就是裂心散魂症,但他不是还好好的活着?怎么,火小邪,水王还和你说过用水火交融术救水妖儿的事情?」 「是。说过。当年火门三关,我和郑则道不对付,最后被火家赶出来了,没成为火家弟子,从此水王对我的态度,就是敬而远之,恨不得杀了我,更不允许我和水妖儿在一起。」 「水王流川,他才是水家最大的秘密。与水王的秘密相比,水家三蛇都不算什么。对了,火小邪,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,那个郑则道是水火双生之人,就算他不会水火交融术,水妖儿和他在一起,确实对治愈裂心散魂症有好处。」 火小邪默默听着,心头一片撕裂般的疼痛,那个仇家郑则道,居然天生就应该和水妖儿在一起,而且论才华、武功、盗术、相貌、身份、地位,简直是诸般等等,都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子。既然如此,水妖儿和自己在一起也是害了她,那不如恩断义绝,再不与水妖儿纠缠。 火小邪低声说道:「谢谢你林婉,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。」 「火小邪,你会怎么样做?」 「水妖儿再也不是我的妻子,我和她再无一点关系,从此当个陌路人。」火小邪沉沉说完,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,喝道,「痛快!」 林婉又给火小邪倒上一杯,柔声道:「如果你烦闷的很,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,我会替你保密的。」 火小邪抬头看着林婉,痴痴苦苦的一笑,再饮一杯,说道:「林婉姑娘,你知道我梦见的是什么吗?和你有关,我告诉你吧。」 …… …… 「喂喂!醒了醒了!」潘子捏着火小邪的耳朵摇晃着。 火小邪慢慢睁开眼睛,嘟囔了句:「什么时辰了?」 「天亮了都!大家都起来了!吃了早饭就走啦!你睡死了啊?」潘子哼道。 「没有没有!」火小邪翻身而起,觉得头微微有些发昏,嚷道,「是有点昏,这一觉睡的,昏天黑地的,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。」 「我看你是太累了。」潘子嘻哈着,去把房门拉开。 火小邪咋吧着嘴,摸着脑袋去洗漱停当,精神为之一振,自觉一晚上睡的还算不错,很少有晚上都不惊醒,不做梦的好觉了。 乔大、乔二也起的早,已经带着黑风在楼下转了一圈回来,四人一犬碰在一起,收拾好行李物品,关了房门,便下楼大堂走去。 田问早就一个人坐在方桌边喝茶,见火小邪他们来了,点头问了个好,不发一言。这几天火小邪他们已经习惯了田问,他虽不说话,看着一脸严肃,却和气的很,拿他开两句玩笑,他也不会生气,最多闷笑一声。 众人围坐一圈,潘子笑道:「田问大哥,看着气色不错啊!春光焕发!昨晚不会干了什么好事吧。」 「喏……」田问闷闷的应了一声,唰的一下,耳朵却红了。 火小邪骂道:「潘子,你胡说什么呢。」 潘子哪里知道他困在段文章那里的时候,林婉和火小邪在篝火旁说的那些面红耳赤的话,他一直以为林婉和田问就是一对。以前田问不愿来青云客栈,潘子也不好说什么酸话,可昨晚已经住在林婉的地头了,田问又单独一间房,故而大放厥词。 潘子忙道:「我这个臭嘴,小时候没教养习惯了,田问大哥你别生我的气啊。我绝对没别的意思。」 田问红着耳朵,干笑一声,还是不肯说话。 林婉银铃一般的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:「来了来了,早饭来了。大家久等了!」 火小邪转头看去,只见林婉换了一身淡绿色的衣裳,招呼着店掌柜、伙计们端上热汤稀粥等等美食。 林婉与火小邪对视一眼,略显羞涩的抚了一下发髻,那微微娇羞的样子,更显得林婉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纯秀美。火小邪心中咚咚咚狂跳不止,说不出为什么,对林婉难舍难分、爱慕怜惜、红颜知己的感觉齐齐涌上心头,好象认识她已经许久,与她说过无数心事。 潘子在桌下将火小邪一拽,挤了个鬼脸,那意思是说:「你干嘛呢!看美女看傻了?」 火小邪翻然醒悟,扭过头再不看林婉,可心中的躁动仍然抑制不住,只得用余光偷偷的瞟着林婉。 火小邪暗叫:「我这是怎么了?怎么今天见了林婉,这么失态?」 火小邪躲着林婉的眼神飞快的吃完了饭,借口晨练,躲至一旁。火小邪一边练功,一边内心翻滚难安,这种对林婉的情感一路上只是依稀,怎么今天早上发做的如此厉害。想到水妖儿毕竟与自己有夫妻之实,又觉得这样胡思乱想对不起水妖儿,可是越想越乱,甚至觉得对水妖儿的感情已经淡薄,好像是以前痛斥水妖儿之后,无法将她放在心里一样。 想也无奈,火小邪只好竭力控制,努力多想其他的杂事,暂把林婉的事情放在一边。 众人吃完早饭,收拾停当,便在林婉带领下,出了青云客栈,回到地面。 店掌柜已经在外面安排了一辆棚车,林婉解释坐在棚车里前行,能够掩人耳目,等过了长江之后,再做其他安排。 田问没有反对,率先登车,众人也都上去坐好。车夫扬鞭,催着马儿向前,车轮滚滚,又向着北方而去。 虽说脚程慢了不少,但一路上有木家青云客栈的人接应,路程平安无事。 火小邪有心事,不愿意让人看出,不断和潘子、乔大、乔二嘻哈谈笑,胡扯八道,林婉时不时插嘴交谈,神态举止和平时一般无二。 众人渡过长江,再换乘快马,一路上皆住在青云客栈各地分号。中原一带路途平坦,不出三日,已经来到京翼交接之地。 田问不再让林婉带路,告知众人目的地已经接近,就是燕山山脉的大青山。 大青山素有「辽西屋脊」之称,南北延伸3.5公里,方圆6平方公里,乃是一座地质年代最年轻的一座死火山。坐落在建昌县城西南四十公里外的贺杖子乡。整个山体被天然森林覆盖,拥有枫树、桦树、榛树和杜鹃、芍药、百合等上百种树木和野花。在青山之巅可看渤海日出,更传说在星空夜晚可摸月亮。 田问带着众人绕过北平,露宿一夜,再行一段,中午时分已到了大青山脚下。 田问、林婉两人贵为木家、土家的贼王子女,可看到远处的大青山,都微微露出紧张的神色。 田问、林婉一紧张,火小邪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顿时感到莫大的压力,这一路虽说颇多兴奋,但真到了目的地,想到此地乃是数百年大清朝的不传之秘所在,难眠忐忑不安。 众人拉住马匹,随着田问跳下马来。田问慢慢踱步,打量了一圈,眉头紧锁回到大家面前。 火小邪低声问道:「到了?」 田问点头道:「正是。」 火小邪又问:「怎么不走了?」 田问答道:「外人已到。」 火小邪一惊,四下看去,此地林木稠密,怪石嶙峋,空山鸟语,远处的大青山奇峰凸显,连绵入云。四野八郊,除了鸟鸣,再无其他声音。 火小邪问道:「外人?什么外人?是日本人?」 田问摇头道:「不知。」说着走到路边,掰下一根树枝,用脚抚平了一块沙地,示意众人围拢过来,便在地上写了起来。 田问写道:「此地离五行地宫的尚有二里,但山气中有煞冲之意,土家定山石上有避儡印,乃是与五行世家无关之人擅入此山探洞,所入虽浅,但势大难挡。故而我们暂不要入前,于周边盘恒半日,明早再做打算。」 火小邪看的吃惊,问道:「这都能看出来?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山里面有人?」 田问写道:「此地乃土家觅得,虽说表面貌不惊人,但在地下有千万年生灵魂据之所,稍有妄入,即可察觉到魂动山吼,你们不是土家,自然察觉不到。」 火小邪、潘子看的连连抓头,田问说的深奥,完全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发现。 林婉看出火小邪他们的窘境,说道:「这是土家的观山辩气绝学,我也弄不清楚。不过呢,黑风就可以。」 火小邪、潘子惊道:「什么,黑风可以?我们还不如狗?」 林婉指了指黑风,说道:「你们看它。」 火小邪、潘子扭头一看,果然见黑风有些焦躁不安,四足不停的踏地,喉咙中也一直低吼。刚才到这里的时候,还没有注意黑风的反应,林婉这么一说,却是感到黑风的举止奇怪。 林婉说道:「黑风是只灵犬,比普通的家犬感觉更加敏锐。人类虽说是万物之灵,但先天的躲避灾祸的本领,尚不如家禽虫蚁。像是地震、洪水等大灾爆发之前,禽兽家畜都有感觉,而我们却察觉不到。土家人自幼习练地象感知,胜于常人。」 火小邪这才有些明白,本还想再问几句,田问已经走到马边,拉起缰绳,翻身上马,说道:「走!」 田问既然这么说,谁也不敢大意,赶忙都上了马,跟紧了田问。 田问原路折回,走了一小段便换了一条新路,再走半里路,前方依稀现出一个村落,远远看去,这个村落静悄悄的,似乎一个人都没有。 田问拉住缰绳,默默的看了远处的村落几眼,突然喝道:「出来!」 火小邪一路上屏息静气,五感全开,方圆十步之内的响动是瞒不过他的。可田问这么一喊,火小邪还是心惊,怎么有人来了,但他一点感觉都没有。 田问喊完,这才听到前方乱石中噗啵之声响起,一个土灰色的人影几乎是从乱石中游出来似的,飞快的向众人面前奔来。 黑风立即咆哮起来,作势欲扑。火小邪赶忙跳下马来喝止。 只听林婉清叫一声:「乖狗狗,先不要叫。」 黑风听了林婉的话,大头一摆,安静了下来。 这个从乱石中突然冒出的人停也不停,一直奔到田问马前,才啪的一抱拳,朗声道:「大青山镇山使田少归参见少主!」 田问喝道:「不必!」 这个叫田少归的人打扮奇特,所穿根本不是一件衣服,更像是一件挂满石块的布囊,碎草乱枝做成的头套盖住了半边脸,露出的脸颊也是黄黑色,一点看不出长相。 镇山使田少归声调一沉,说道:「少主,你不该来这里。」 田问说道:「别人呢?」 镇山使田少归说道:「别人可以,谁都可以,只是你不行。」 田问厉声道:「让开!」 镇山使田少归一动不动,斩钉截铁的说道:「少主,你已叛出土家,恕不能从命。」 田问沉默片刻,从马上跳下,稳步向镇山使走来,看他的样子,似乎要对镇山使动手。 这个镇山使田少归也够倔犟,抱着拳如同石人,连头不抬一下。 火小邪紧张起来,难道田问不惜和自家人大战一场,也要进山? 眼看着田问已经走到镇山使面前,又有一声喝:「田问,你还要硬闯吗?」 田问一听此话,身子一抖,猛的跳后一步,看向一旁。 火小邪等人都顺着声音看过去,只见山石上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黄袍道士,三缕长髯,仙风道骨一般,手持一根拂尘,面无表情的看着田问。 田问沉声道:「卸岭道宗。」 镇山使田少归见来了道人,也不说话,哧溜一下钻入路旁乱石中,翻滚了两下,又与乱石融为一体,根本看不出有人混在里面。 火小邪、潘子等人不禁暗叹土家藏身的法子厉害。 这边御岭道人点了点头,说道:「田问,你要再上前一步,必然擒你在此!速速退去!此地由不得你擅入!」 田问一字字厉声道:「纵容倭寇!」 御岭道人面色不改,说道:「清帝溥仪已认倭人天皇为父,方才说出此地!既然他不要大清江山,授意给倭人取鼎,则倭人寻鼎,已是顺天合意,只要倭人能破地宫盗鼎,我等只可列阵旁观,不可妄加阻扰!诸如此类,天下诸强,敢来盗者,成败在天,一律放行!唯独你田问不行!」 御岭道人刚说完,一旁林中哗啦啦又是巨响,一个比乔大还高出半个脑袋的髯须大汉,踏的地面巨震,碎石横飞,如同铁塔一般跳到路中,一叉腰已将路口堵住。乔大脑袋见了,不禁摸了摸脑瓜,乔二在乔大耳边低声道:「还有比你更大的西瓜。」 乔大哼哼道:「这西瓜怎么长成熊瞎子他爹似的。」 火小邪、潘子都瞪了他俩一眼,示意他们不要乱说话,一路上火小邪早就叮嘱过潘子和乔大乔二,不要有事没事就贫嘴臭舌,呲牙乱喷,小心惹上麻烦。 田问眉头拧成一团,厉声道:「搬山尊者!」 这条大汉如同洪钟一般念道:「田问,速退!」 田问依旧不退,喝道:「摸金何在!」 嗵的一声,搬山尊者身旁的一块大石爆裂,从中跃出一人,身着紧身暗黑铁甲鳞衣,以土黄巾蒙面,只露出两只锐利的眼睛。 火小邪暗骂:「你先人的,有必要玩的这么炫耀吗?还砰一下出来,当你是孙猴子啊。算你狠吧,有这个功夫挠石头。」 此人一跃而出,跳了两跳,盘腿坐在一块大石上,双手架于胸前,语气平和的说道:「田问,摸金督尉来了,你是要见到发丘神官才死心吗?刚好他也来了。」 田问并不答话,盯着面前的三人。 有中年男子的声音念道:「田问,你若是盗鼎,本也不想阻你,可是你意在毁鼎,怎能答应了你?」这声音从搬山尊者身后传出,随即一个身着暗黄长袍的男人从搬山尊者身后绕出,此人除了年纪大了不少,身高长相竟和田问别无二致。 这人上前几步,走到田问面前,又道:「土家四门宗主都来了,你是进不去的,你走吧。」 田问见了此人,终于低下头来,颤声道:「哥!你为何!」 这人就是发丘神官,乃是土家四门宗主之首,同时也是田问的哥哥,名叫田遥。土行世家,以土王为尊,下设四门,各门宗主依次为发丘神官田遥、御岭道宗田观、摸金督尉田令、搬山尊者田迟。各门又分三売(音同脉),依次是印、封、守;前、砗、罔;行、遣、墜;盾、集、围。各宗以九九为数,即每売九十九人,称之为正土行士,其余土家弟子,称之为候土行士。 田问心里明白,土家四门宗主同时出现,乃是有极大的事情发生。 发丘神官沉声道:「田问,我知你年少时受过中山先生教诲,笃信三民主义,可你看了这么多年乱世沉浮,现在还不明白吗?中国不可无皇帝,中国无人不想当皇帝,所以这世道也不会因为鼎毁了而变为共和。五行鼎是天下人心所化,亿万大众民心不变,鼎是毁不掉的!你何苦做这些徒劳无功之事?你去吧去吧,倭寇盗走了鼎也好,蒋介石盗走了也好,只要他们能守得到五行灯齐亮,就是民心所向,从此天下一统,结束乱世,何乐而不为?」 田问憋红了脸,一字字念道:「倭寇心毒!欲灭中华!不能!不能!」 火小邪还是第一次听田问一口气说了十二个字,可见他已经到了无法再忍,急迫难当的地步。 发丘神官田遥说道:「倭寇?那大清满族旗人算什么?他们数百年前入关时,被汉人斥为鞑虏,几乎屠尽汉血忠士,最终如何,还不是归化中华?我看现在的倭人,中华之风比当年的鞑虏强上数倍!田问,你太年轻了,你忘了我们是五行世家,是盗贼的祖宗,不是欺世盗名的正人君子!倭寇又如何!五行世家只认鼎,不认人!」 田问大喝道:「疯了么!」 田遥脸上涌起肃杀之气,也喝道:「田问,你再放肆,我就要行土家家法,将你擒住,把你压在灭世坑中到死!还不走!」 田问攥紧了拳头,几乎是怒发冲冠,但他深知田遥不是开玩笑,自己绝对敌不过四门宗主,蹬蹬后退两步,惨声道:「我们走!」 火小邪一直不愿说话,可见到田问如此刚强的汉子,也落到硬吞下一口气的地步,实在替田问抱不平。但火小邪临经许多磨难,已经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逞能出风头能解决的。 火小邪呵呵一笑,快步走上前,对着发丘神官田遥叫道:「喂!这位老兄!」 潘子以为火小邪要找发丘神官的麻烦,潘子这小子平时精明,可一见到兄弟要发飙,气血嗡的一下就能上脑,属于不管许多,先开打以后再想办法的那号主。 潘子唰的一下抽出两把银枪在手,歪着个脑袋,摆出一副流氓痞子混蛋王八蛋的尊荣,瞪着前方,跟在火小邪身后。 田问大惊,正要一把拉住火小邪,岂知火小邪客客气气的说道:「这位老兄啊,我不是五行世家的人,我能进去吧。」 发丘神官田遥被问的一愣,飞快的打量了一番火小邪,说道:「你是何人?」 田问见火小邪没有发难,仍不敢怠慢,守在火小邪身旁。 火小邪说道:「我叫火小邪,我身后呲牙咧嘴的是我兄弟潘子,长的怪模怪样的是我两个徒弟乔大脑袋、乔二爪子。介绍完毕!嗯!你们刚才说的,除了田问,谁都能过去,不会说话不算话吧。」 田遥没想到平地里冒出火小邪这个小鬼问话,还问的他不好阻挡,心想只要田问不进去,这些人进去也是盲人摸象,找不到北。 于是田遥抱了抱拳,说道:「你们可以,请。」说着田遥脚上一迈,让开了道路,极有派头的做出个请的手势。 火小邪哦了一声,嬉皮笑脸的说道:「哦!对了,今天没空了,改天再来。后会有期啊!」 火小邪一说完,立即转身就走,把田遥傻愣愣的晾在身后。 田问也被火小邪搞的愣神,跟上一步,问道:「你是何意?」 火小邪说道:「从长计议,从长计议,先问个清楚。哈哈,土家人真有趣。」 潘子立即明白,马屁拍来:「哈哈,你看他们那傻样,笑死我了!」 林婉一直躲在最后,此时也忍俊不住,掩嘴轻笑了两声。 火小邪和潘子互相做了几个鬼脸,不住的发笑,笑的是前俯后仰。众人翻身上马,拍马就走,把同样闷头闷脑的田问抛在最后。田问琢磨了一下为何火小邪、潘子发笑,但一时不明白,赶忙先追上。 发丘神官田遥刚摆好姿势,就让火小邪玩了一票,说不出的尴尬,他一脸肃杀,可就是发作不出来,只好转头看向摸金督尉、搬山尊者、御岭道宗,结果这三人也正回不过神来。 等田问一行已经走开许远,御岭道宗田观才低骂一声:「臭小子!邪门歪道!」 说话间,落在队伍最后的田问突然一转头,一张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,突然一变,竟学着火小邪、潘子刚才嬉闹时的表情,拧出一个僵硬的鬼脸,又啪的冲四门宗主一吐舌,嘎嘎嘎干笑几声,扭过头追火小邪他们去了。 发丘神官田遥的脸不自然的跟着田问抽了抽,随即低骂道:「什么意思!跟谁学的这个怪样!」 摸金督尉田令咂嘴道:「田问是不是中邪了?要不我们追上去看看?」 发丘神官田遥说道:「不必,刚才那个一言不发的绿衣女子是木家千金林婉,又称木家魔女,十足厉害的角色,我一直在提防她。恐怕他们有计,想骗我们过去。」 御岭道宗田观说道:「田问恐怕是跟那个叫火小邪的臭小子学坏了。」 搬山尊者田迟说道:「哦……」 四门宗主齐齐抬头看去,只听到田问吼吼吼的闷笑声传来,人已经随着火小邪他们跑不见了。 火小邪他们一撤就是数里,直到田问让大家停下。众人下马,围坐一圈,半晌之后,火小邪才说道:「这么大的一座山,我们怎么都能避开他们,绕进去吧!」 田问说道:「甚难!」 火小邪又道:「我看他们主要是针对你的,不让你进去。我们人多,目标也大,我还有一个办法,就是我们先进去,找个地方等你,你一个人花点功夫混进来。」 田问说道:「此计难用。」田问看向林婉,凭空画了一个门的形状,做了个堵的手势。 林婉会意,说道:「田问是说,刚才我们见到的土家四门宗主隐守在五行地宫入口,他们要是不让开,我们进山容易,地宫却是进不去的。我说的对吗?」 田问点头称是,缓缓站起,遥望远山,说道:「时日无多……」说着一指耳朵,再说道:「听!」 「听什么?」火小邪正在疑惑,忽听到远处山间传来一声沉闷的炮响,随即隆隆隆山石震裂声大作。 潘子叫道:「有人放屁!不是,是放炮!有人在炸山呢。」 火小邪亦道:「听声音好像是这座山背面,那是什么方向?」 田问说道:「建昌城。」 傍晚时分,离大青山三十余里开外的建昌城外,四个全身脏兮兮的男人,一个是精瘦的矮子,一个是身材异常高大傻兮兮的汉子,一个是一脸苦相的瘦子,只有一个看着还正常点,不过也是佝偻着身子,无精打采的。这四人跟在回城的骡马队后面,摇摇晃晃的向城门走来。 建昌位于辽西战略要冲之地,自古以来兵家必争,此时虽说建昌没有战事,但十多年间,总有大量逃兵,闯关东的,走江湖的等等闲人混迹于此,所以看上去建昌城既热闹又肮脏,街头上混吃等死、贼眉鼠眼、东张西望的人数不胜数。 守城的几个士兵,歪戴着帽子,正靠在墙边嗑瓜子侃大山,对进城来的人看都懒的看一样。这四人向里走去,本来以为无事,却听到身后有人叫骂:「前面的!站住!」 无精打采的男子回头道:「几位长官,叫我们呢?」 几个士兵吐出瓜子皮,走上几步,将他们半围住,一个兵头模样的人骂道:「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,哪里来的?」 男子一嘴的东北奉天话:「从奉天,从奉天,几位长官好。」 兵头打量了四人几眼,骂道:「看你们就不是什么好鸟,从奉天那好地方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干屁啊干!」 男人答道:「几位长官,在奉天混不下去了呗,来这里想投靠个远房亲戚,卖苦力混口饭吃。」 兵头骂道:「放你娘的屁!是不是犯了啥事逃到这里来的?」 男人忙道:「不是不是,绝对不是,您看我们这模样,哪敢犯什么事啊。」 兵头手一伸,勾了勾手指,哼道:「拿来!」 「啥?啥拿来?」 「买路钱啊,你说啥?你当建昌想进就进啊,这是规矩!麻利点,不然就滚蛋。」 这男人看了身后一脸苦相的瘦猴一眼,瘦猴哆哆嗦嗦,全身摸遍,才掏出两枚铜板,苦道:「就,就两个子,俺们的全部身家。」 兵头伸手抓过,揣到怀中,骂道:「穷鬼!告诉你们,别在建昌惹事,不然一人一颗枪子。滚吧!」 男人赶忙带着其他三人向里走。 身后士兵又叫:「等一下!那个黑大个,你叫什么?」 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站住脚,抓了抓头,傻乎乎的说道:「我,我叫大西瓜。」 寻常男子忙道:「这人脑子有点傻,长官见谅。」 兵头这才作罢,一挥手转身回去,又和其他士兵嬉笑。 那四个脏兮兮的男人进了城,走的远了去,才听到城门口那几个士兵嚷嚷起来:「见了鬼了,我的钱呢?我的老天爷,明明记得装兜里的。」 这四人懒洋洋的往巷子里面一转,立即挺直了腰板,速速前行,很快便找到一个无人处,躲了起来。 这四个人就是火小邪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。 火小邪手中亮出两枚铜板,丢还给了潘子,潘子接过,骂骂咧咧说道:「操他们娘的,今天晚上我就偷的他裤衩都没得穿,敢要我的钱,当我们是好惹的啊。嘿嘿,火小邪,你现在手艺不错啊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少贫嘴!乔大、乔二,你们两个一路,我们四个这就散了开去,把建昌城里面的情况摸个清楚。二个时辰后,我们在这里会合。」 乔大、乔二两人平时痴傻,真让他们干事,他们也是精明的很,顿时贼性腾起,两眼放光,兴奋的很,说道:「是啦,火师父。」 潘子嘀咕道:「凭什么田问和林婉,能够牵着大狗,骑着高头大马招摇着进城,住大酒楼,吃好喝好,而我们非要搞的这么寒酸。老子身上可是有百万大洋,能把这座城都买空掉!」 火小邪骂道:「就你这个猥琐样,还是省省吧。你要是摆阔,这条街上多少眼睛盯着你呢,别惹事了。」 潘子叹了声,抱怨道:「是这么个理。那咱们这就走吧,这个小破县城,不用二个时辰,一个时辰就逛完了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潘子你别手痒偷别人的东西,另外大家要特别留心日本人的动静,我们走!」 几个人应了,站起身来四散走开,眨眼都不见了踪影。 另一边田问、林婉带着黑风已经来到一间颇为排场的大酒楼前,门前的伙计一间这两位主的气质容貌,立即眉开眼笑跳到跟前,正要奉承。 脖子上套着绳索,由田问牵着的黑风,汪的一声叫,吓的伙计倒退三尺,差点跌倒在地上,惨叫道:「狮子狮子!黑狮子!」 林婉笑道:「没事的,你不惹它,它不会咬你的。是不是啊,黑风。」 黑风听的懂似的,点了点大脑袋,再不乱叫。 伙计一喜,又来了精神,巴结道:「这位爷!这位姑奶奶!两位里面请!小店有宫廷御宴,上好的客房!两位真是来对地方了。」 林婉清脆的说道:「甚好,不过先把我的小狗拴好,不然会吓到你店里的客人。」 伙计听如此端庄俏丽的美人说话,心里糊了蜜似的,连忙答应下来,呼喊其他伙计过来,栓好马匹,领着林婉、田问从店门一旁走到后院,将黑风安置妥当,才带着田问、林婉进店。 田问带着黑风招摇过市,在当年并不稀罕,特别是出关以后的东北一带市镇,有钱有势的公子哥,都喜欢骑着高头大马遛狗,有爱炫耀的,一次带着七八只猎狗,一众打手,咆哮过市,很是惹人注意。 所以田问、林婉这等气质的男女,牵着一条硕大的黑狗进城,守城士兵都不敢放一个小屁出来。 而火小邪、潘子等和田问、林婉分开进城,要算是火小邪的主意,第一他们六骑大马一起进城,目标太大;第二是火小邪不喜欢人指指点点,觉得别扭,装草民进城还自在点。 田问、林婉在酒店就坐,这两人郎才女貌,立即引起众多食客的注意。还没等菜上桌,就有一个富商打扮的人走到桌边,抱拳行礼,问道:「这位先生,有些眼生,敢问一句您从哪里来?」 田问答道:「南方。」 这富商又问:「哦!南方好啊!敢问先生怎么称呼?来建昌有什么安排?我是建昌城里荣久商社的老板,我姓张,许多生意和南方有来往。两位若是刚来这里,不妨认识一下,我对建昌可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。」 田问答道:「谢!」 富商有些奇怪,这人为何如此少言寡语? 林婉笑道:「张老板,幸会啊,我家少爷不喜欢说话,您别见怪,请坐请坐。」 富商张老板听的受用,不愿丢了认识两人,做成生意的机会,一屁股坐了下来,突然想起来什么,俯下身子低声问林婉道:「这位小姐,敢为一句,你家少爷是日本人?」 林婉微微一笑,说道:「怎么?张老板和日本人很熟吗?」 张老板说道:「很熟很熟,许多日本的大人物都是你家少爷这样说话,呵呵,不知道您们两位,也是来看大青山的矿山吗?最近几天,建昌城里来的日本人可是多了去了,尽管大多数穿着便服,可我一看就知道,全是日本关东军和武士乔装打扮的,不得了,近千号人呢。我去见过他们的一位将军,叫依田,专门找我给他提供进山的向导,呵呵,我可和日本人关系处的很好的。」 林婉笑道:「张老板,你猜对了,我家少爷就是日本人。」 田问脸上微微一抽,却不说话否认,只是哼了一声。 张老板恍然大悟的样子,说道:「果然如此,果然如此!真是幸会幸会!我就说这位先生看着绝不简单。」 林婉给张老板倒了杯茶,小手指轻轻撩了一下水面,根本无人能够发觉。林婉将茶杯递给了张老板,笑道:「张老板,请用茶,正有些事情想问问你,你来的正好。」 张老板哪会推托,接过来就喝…… 天色已晚,建昌城华灯初上,正值晚饭的时候,大街上人来人往,倒是热闹。 火小邪低头前行,偷偷打量着大街上的行人房舍。 火小邪从小生活在奉天城,对这种规模的市镇分外熟悉,哪里聚集着三教九流,哪里禁止入内,哪里人多眼杂都辩的清楚。这许多年没有回东北地界,甚至没有在大的市镇游逛过,所以火小邪在此地如鱼得水,一切都觉得分外亲切。 火小邪使了一个铜钱,卖了个烧饼,蹲在街角观望,很快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。大街上来往的人群中不时有一些人急匆匆的向同一个方向走去,而且走到街头,都是左转。 火小邪暗念道:「这些家伙不是帮会的眼线就是探子,看他们脚上的泥就知道刚从城外回来!呵呵!建昌城果然是日本人的指挥部!待我去看看。」 火小邪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,把烧饼一把塞进嘴里,一边嚼着,一边小步颠吧颠吧的向街头走去。 火小邪如同没事人似的,蹭到了这条街的尽头,扭头向左一看,是一条小巷,许多人看着像探子的人,便都是钻进小巷不见的。火小邪竖耳一听,听到巷子里转角之处有人窃窃私语,来回踱步,约有四五个人的模样。 火小邪并不着急进去,而是懒洋洋的在巷子口徘徊片刻,嘀咕了几句废话,扭头走开。别小看这一番徘徊耽搁的事情,在火小邪在奉天当小贼的那段时间,这种事叫做「扎坑」,其实就是俗话说的蹲点望风,也就是在不引起别人怀疑的情况下,在重要的路段观察守候,查看里面的虚实。 按照盗行里的规矩,偷窃深宅大院里的东西,要有三看三探三清三防,即是看人看门看路,探岗探货探防,清障清数清时,防高手防毒药防退路。「扎坑」就是三看里重要的一个步骤。(前文中乔大、乔二来盗三姨太的商队时,有较为详细的介绍。) 「扎坑」同样是一门讲究,火小邪若是在大街上鬼头鬼脑,来来回回的踱步,不时往巷子里面观望,没一会就会令人生疑,碰到厉害的防盗之人,他们不会立即惊扰你,而是反过来跟踪监视你,摸清你的底细来路,手段高低之后,最终将你连锅端了,这种防人「扎坑」的法子,叫「灌坑」,都属于盗术、防盗术里常用的攻防术语。 火小邪眼观六路,扫了几扫,就发现街口一扇二楼的窗户后,有人监视着下面的动静。做贼做的水平高了,根本不用看到人,只凭「贼念」就能判定,就和经常要跟踪、反跟踪的侦探一样,人潮熙攘的大街上,不用看到人,用后脑勺就能感觉到有人正注视着他。俗话说贼精贼精的,就是形容这种不见异常,但有先天感觉的情况。 火小邪暗念道:「操的咧,守的真紧啊,三台眼子!看来这里是正主。」火小邪的意思是说,一共有三组人隐藏在暗处,监视着这个巷子口。 火小邪辩出三组暗哨,就不着急了,换以前在奉天的时候尚不敢说,有净火谷中三年的教化,此时才觉得妙用无穷,所受的罪不是白受的。 火小邪把内气一压,人变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,哪怕从你身边走过,都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。人这种生物也是奇怪,人人都有一个气场,亦可叫做气质,高低抑扬、傲贱贵苦各有不同,同样长相的两个人,若是一个从小生活在书香门第,一个自幼挖地种菜,哪怕衣着打扮也是一样,只要不刻意掩饰,再普通人都能认出这两人迥然不同。若是有一群美人突然站在你的面前,你率先注意的就是气质较高之人,然后才会细细打量身材相貌,可能看到最后,美女走了,你最多也只能记住两三个美人的长相。 火小邪要做的就是你不会注意到的那种人,此话说来简单,火小邪可是经历过几欲发狂、求死不能、不见天日、度时如年的残酷磨砺,才能做到收放自如。 火小邪走了一段,身子一晃,就闪到了阴暗处,抬头一看,屋檐宽阔,适合藏身。火小邪抓了抓头,眼神飞快再扫了一遍大街,右手咔的向上一抓,抠住个砖缝,整个人顿时翻身而起,唰的一下倒提起来,头下脚上,这番功夫若让人见了,保管惊叹一番。 火小邪两只脚尖一盘,身子一弯,就已经翻上了屋檐下方,身子倒伏在梁上。这一番动作,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,只要不是一直盯着火小邪,实难发现。 火小邪在屋檐下稳了稳,手足并用,三爬两爬就到了屋檐尽头,此处离巷口不过三五步的距离,观察便利,巷口的动静一览无余,而且巷子里的说话走动声更是听的真切。 不出一会,又见到一个「泥脚」男人奔到巷子口,停下略略一望,手中有个发亮的东西晃了晃,便直直往里走。 火小邪竖耳细听,只听这个男人走进巷子约十余步,便转了一个弯,停下下来。有其他人低语问道:「那可那多。」火小邪听的真切,显然不是中国话,更像是日本话。 那男人应该亮出了手中的信物,低声说道:「苦力打死。」 于是有开门的声音,脚步声直入门内,隐约就听不见了。 火小邪暗骂道:「是小日本吧,玩什么花腔!奶奶的,说什么呢?」 火小邪再等了一会,没见到有人进去,巷子里也没有什么特异的响动,这才放心下来,略略探头看了看,身子一荡,单手悬吊,从房檐下荡了出来,腿上一勾,又是以头下脚上的姿势翻上了房顶。 火小邪如同一块污土似的静静趴着,眼睛飞快的扫来扫去,并没有人注意到他,他先手后脚,向一侧移去,几乎如同一只向蝇虫潜伏过去的壁虎,索索,索索索,索索索索,一共连续移动了三下,发出几乎不为人察觉的声响,已经来到了屋顶背侧,再无人能看到他。 火小邪与阴暗中半蹲起来,下方就是巷子,偏头一看,就看到巷子拐角处有四个便衣大汉,两两站着,二人一组的在一扇院门前巡视。 火小邪轻笑一声,暗道:「四个家伙倒都是练家子,武功应该不错,可惜不是防贼的料,从他们脑门顶上过去,都不见得能发现我,哈哈。」 火小邪吃了一颗定心丸,身子微动,如一条魅影似的,无声无息的掠过房头,向着日本人看守的院落而去。 火小邪自从出了净火谷,一身盗术没有用武之地,在三宝镇碰见的又都是五行世家的高手,行迹在人掌握之下,所以始终没有施展的余地,处处落在下风。可来到建昌以后,火小邪能够独立行事,对这种市镇房舍自幼熟悉的不能再熟悉,而且没有这许多五行世家的高手跟着他,不让他做这个不让他做那个。所以火小邪此时如同蛟龙入海,腾挪起伏,畅快而为,说不出的自在。 火小邪此时还不知道,他在净火谷中身心俱练,特别是心境,能得到盗拓的认可,盗术境界早就比乔大、乔二高出了几个档次,别说建昌城里的人,就算在奉天遇见了三指刘、黑三鞭,都可以好好的教化他们一番了。 盗拓曾教导火小邪、潘子:「所谓盗术,练心为上,心通则身通,无惧外物,五感皆合,手眼体动,方不闪失。」火小邪回想起来,真是大大的在理,就拿偷人钱包这等小事来看,心若不定,手就发颤,一颤就偏,一偏就慌,一慌就惧,越惧越乱。又如更难一点的采珠盗术,心若不稳,身便发滞,滞则手钝,钝则无力,无力则失准。 再说的俗一点,凡是盗术入门,要「脸不变色心不跳」,这是最简单的要求,如果这点都做不到,还是放弃偷东西的念头吧。 盗术的心境,古有一个小故事,也是盗拓用来教化火小邪、潘子他们的。说是古时有一个大盗,要去偷神仙种的一颗灵芝,来救母亲的性命。克服重重险阻之后,灵芝就在眼前,乃是在一个布满毒刺的小洞中,只容一只手伸入,稍微一动,就会刺死自己。大盗伸手进洞,却见无数吓人的妖怪在身旁出现,大盗知道是幻境,不为所动,依旧向前伸去;妖怪退去,又有毒蛇毒虫缠身,撕咬大盗肌肤,痛彻骨髓,大盗仍不退缩,稳稳向前;毒虫一退,又见母亲跪在一旁哀哭,说不可盗此灵芝,否则触动神灵,不得好死。大盗仍不为所动,终于采下灵芝。神仙见这大盗心如铁石、志比天高,佩服他的技艺和救母的孝心,这才让他顺利下山,救了母亲性命。 火小邪越往日本人守着的院子去,越觉得轻松自在,好似游玩一般,心无旁蒂。盗术更是施展的出神入化,没花多少时间,已从屋顶下来,横穿巷子,就在守门的数人眼皮子底下不远,攀上院墙,潜入院内。 火小邪无声无息的贴着墙根爬了一段,看清院子里的布局,动作加快,一直来到一间亮灯的房间窗下,才紧靠在墙上,将耳朵贴上去细听屋内的动静。 只听得屋里人来人往,言语庞杂,都是听不懂的日本话。不过从众人的口气能够听出,有两个男人应该是头目,不断的听人汇报,吩咐着什么。 火小邪听的云里雾里,本想着换个地方再听听,这时才听到有人用中国话说道:「张四爷!请坐请坐,有事请教。」 火小邪心里突突乱跳,暗念道:「张四爷?他怎么在这里?」 屋内的人果然就是张四爷、周先生,以及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。 张四爷咳嗽一声,说道:「宁神教授,跟你说过,如果大青山下有地宫,炸山还要七八天才可以打通一个路口,急不来,急不来的。」 宁神教授说道:「张四爷,我们这次使用了日本最新的探矿技术,今天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!张四爷,请看这张图。」 张四爷和周先生对视一眼,走到大桌前的地图边。 宁神教授指着硕大的一副大青山地图说道:「这里,还有这里,这里,我们在大青山主峰三个方向爆破,通过科学手段,已经发现主峰地下的确有庞大的洞穴体系!而且最有意思的是,我们发现了一条裂缝,直通地底洞穴,就在这里!」 宁神教授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点,上面插着一面小红旗。 宁神教授喜不自胜,又翻出一张图,竟是一张手绘的大青山地址剖面图,最下面是一个圆形,有数条红笔画的线条,直通地下。 张四爷说道:「宁神教授,你的意思是?从裂缝下去?」 宁神教授说道:「没错,我就是想派遣更多的人,垂直挖下去,一直挖到裂缝处,然后用绳索降下去。张四爷,叫你来就是想请教一下,这样是否可行?」 张四爷说道:「如果这里真有一条裂缝,是可行的。这和盗墓差不多,打一个盗洞下去。只不过这下面不是墓,而是一个镇宝的地宫,没有人知道结构,贸然进入,只怕是凶多吉少!」张四爷转头对周先生,说道,「周先生,你看呢?」 周先生沉声道:「我还是坚持要找到正式的入口,再用爆破强攻进去。如果这样强行进入中心,就如同一下子把自己丢在火炉中,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。」 宁神教授皱了皱眉,说道:「这样么……」 旁边站着的依田中将听了半天没有听懂,有些不耐烦,焦躁的问道:「你们,决定的,怎么样了?伊润大人,没有时间,等,我们的。」 宁神教授对依田中将咕噜咕噜说了一通日语,依田中将听完,咚的一拍桌子,狠狠瞪着周先生和张四爷说道:「你们,请你们来,是要快快的找到办法!已经三天了!不能这样!」 张四爷微怒的说道:「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,我们来帮你们,是与五行的贼王有仇!报仇还有其他的办法,我们不想去送死,你不愿听我们的,我们随时可以走!」 依田中将听了个半懂,与张四爷瞪视。 宁神教授赶忙安慰道:「张四爷,你别生气。依田中将也没有别的意思,他性子急,不是责怪你。」 张四爷稍微松了一口气,说道:「宁神教授,这个地宫里藏着什么,我一点都不感兴趣,我只对抓贼有兴趣!我们有言在先,我帮你找到地宫,你们帮我抓贼,那个火贼王,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!」 周先生此时说道:「宁神教授,如果你们真的很着急,我建议现在两条腿走路,一条腿继续寻找地宫的正式入口,一条腿是按你所说,挖到裂缝处,再做打算。」 宁神教授想了想,说道:「那好!咱们就这样办!明天我就加派人手,多雇一些劳工,同时向下挖。」 火小邪在窗外听的真切,暗想:「果然如同林婉、田问的推测,日本人会不择手段下去的!呵呵,没准我们能先混进去!和日本人比比地宫里前进的速度!」 火小邪得到这个消息,心中暗喜,不枉来此地一趟。可火小邪隐隐有些担心,张四爷如果在这里,多少会有些麻烦。 火小邪不愿久留,以防有失,起身便走。 正当火小邪翻上墙头之时,隐隐觉得背后一阵寒意涌来,火小邪暗念一声不好,飞快的扭头一看,可除了黑夜,什么都没有。 火小邪心跳加速,暗道:「刚才那是什么感觉?有人在盯着我?可是这感觉太邪门了吧!」 正想着,火小邪全身一震,感到不妙,唰的一下一偏头,一股寒风吹过脸颊,什么都没有,却刮的皮肤生疼。 火小邪暗骂一句:「妈的!妖气!这是什么风!」 可火小邪越想越觉得不安,身上发凉,再不敢呆在这里,一翻身跳下墙头,飞快的逃走。 黑夜之中,一个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衣人,从墙角走出一步,缓缓的将一把纯黑色的刀插入刀鞘,刀锋微芒乍现,却只是毫秒一闪,便收入刀鞘内。 那黑衣人伸出两指,放在嘴边,似乎念了句「喏」,就如同鬼魂一样,猛然消失不见。 火小邪拔腿狂奔,头也不回,能跑多快就跑多快,一点都没有再留在此地看看的念头。火小邪已经不是刚出净火谷,明知不敌还要硬上的毛头小子,刚才蹲在墙头的一番感触,诡异至极,如果不是自己神经出了问题,就是碰到了比郑则道还要厉害的高手,不亚于水王流川的程度,甚至更加让人不寒而栗。 火小邪早就想通了,这种时候不是要脸或不要脸的时候,自己是盗贼,不是绿林好汉,打不过就跑乃是做盗贼的至理名言,自己绝不年少轻狂的逞能!田问、林婉见了安河镇的锁龙铸,都照样认输溜走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,大盗贼能屈能伸! 火小邪这样想还真是对了,如果当时他逃跑的心思不坚定,自以为是的再多留片刻,或者走走停停的回头观望,看看是什么人在,只怕当晚,一条性命就要在丢在建昌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。此为后话,暂且不表。 盗贼逃跑的学问,比偷窃之前的准备有过之而不及,逃跑能够成功,关乎最终的成败,新的机会,乃至身家性命。盗贼逃跑,归纳而言之,叫做「八平、醒马、渡枝、迩山」,说来绕口,实际是四种逃跑的派别。其中「八平」乃是古代的一个人名,专门负责接应逃跑,也是意指四面八方都如履平地。所以在旧时盗贼中,有一个名号叫做「八平士」,不管偷,只管带着人逃掉。各位看官可能奇怪了,逃跑就是逃跑,跑的快就行了,还有这么多门派? 各位看官不知,有史以来,多少成名的大盗就是栽在逃跑这一件事情上,盗贼如此,持械抢掠的强盗更甚,绝大部分刚刚抢了财物在手,逃出才三五步,就被失主呼救,左邻右舍拿着刀棍合围,霎那被擒。于是乎,贼道称逃跑为「逃匿术」,简称「匿术」,大凡见不得光的行当,都会美化自己的行为,逃不是逃,是匿。 防盗术在对付盗贼逃跑上的问题,花的心思亦多。有道是「来时容易出时难」,这句俗话本也是因为盗贼而生的。意思是说,往往盗贼在没有偷到东西之前,小心谨慎,使出浑身解数,贼在暗处,财在明处,而盗贼一旦得手后,一股劲泻了,急于逃走,变成贼在明处,捕在暗处,防盗者在此时设伏,算计出盗贼逃跑的线路,是最容易抓到贼的。 古人有防盗术,设陷阱于百里外,盗贼逃至此地,困而不得出,束手就擒。可见逃跑的道路上有多少凶险等着,一点都大意不得啊。 火小邪的逃跑,用的是「醒马」,多用于房屋林立的市镇中,简单点说就是不停的攀越,不走平路,乃是相当考验身手和体力的一种逃跑技巧。连续不停的攀越,可登高可伏低,前进方向各异,较容易甩开跟踪。水浒传里的大盗时迁,凡是得手之后,绝对不会纵马飞逃,全是用「醒马」技艺,攀高走梁,直至完全安全的地方,才不慌不忙的收拾一番,平静平静心情,装成没事人一样混上大街,溜之大吉,毫无蛛丝马迹。若有抓贼的捕头来问居民:「见到有人翻墙过去没?」有人说有,有人说没有,说有的一指墙头「从这里跳过去了」,可是向左向右向前逃了,就不得而知了。于是捕头们只好分兵,分的越散,越是无力找到完整逃跑的线索。 有无学无术的小毛贼,以为「八平、醒马、渡枝、迩山」逃跑的技法是金科玉言,岂知自己根本没有这个盗行,一堵高墙还没有翻过,就摔下来跌个半死,算是可笑。 至于「渡枝、迩山」,现在不必多讲,以后大家便知,这两者分别是水匿术、山匿术。 火小邪没去净火谷之前,远在奉天的时候,就是登高翻墙的少年好手,净火谷中苦练三年,更是不简单。这回奋力逃走,真如一条灵狐,嗖嗖嗖嗖,一条人影上下起伏,一会就没入远处,见不到踪迹了。 火小邪逃了几乎半座城那么远,这才缓了口气,伏在低洼处观望一番。那种诡异的气息已经没有,看来是无人追上。火小邪还不知道,刚才他这番速度,连最善身法的火家人也不见得能一步一随。 火小邪喘了几口粗气,心里估摸着和潘子他们分散已有近两个时辰,渐渐平伏了自己的内气,再次变的如同一个跑腿的伙计。火小邪从裤兜里摸出一顶折耳帽,歪戴在头上,挡住了自己的容貌,更加不引人注意。 火小邪绕了两条巷子,混上大街,辨清了方向,不紧不慢的向着与潘子会合之地走去。 眼看着就要走到会合之地,就见到街边一个灯红酒绿的宅子里,七八个窑姐簇拥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走出,那年轻人喝的满脸通红,搂着两个小妞,嘴里嘟囔着:「今天小爷我还有事,改天再来戏耍!」 有妖艳俗气的窑姐腻道:「张大爷,你可要记得人家,说好今晚我们姐妹陪你的,你说话都不算数。」 年轻人哈哈道:「放心放心!下次一定来!」 火小邪一听这人的声音,就满肚子火气,这年轻人还能是谁,就是自己的好兄弟潘子。 火小邪不动声色,从潘子这帮人面前走过,偷偷的狠狠瞪了潘子一眼。 潘子还在撅着嘴要啃窑姐一个,顿时一个激灵,忒勒勒打了个寒颤,抬头一看,就看到火小邪背影。 潘子暗念了声糟,赶忙挣开窑姐们的怀抱,说了几句废话,算是把姑娘们摆脱掉,追着火小邪而来。 潘子见火小邪转了个弯,他也赶忙追过去,刚一拐弯耳朵就被火小邪一把拧住,火小邪低声骂道:「臭小子,老子在外面冒险打探,差点死翘翘了,你这个玉面小菜狼八脚张快活的很啊?」 潘子知道自己有错,呲牙咧嘴也不好挣开,任由火小邪拧着耳朵,叨叨道:「不是,不是,我也是来打听消息的,我错了行不,火小邪,我的亲哥你先放开手听我说。」 火小邪拉着潘子走了几步,隐到黑暗处,这才把手松开,骂道: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,窑姐知道一些我们不好打探的事情对不?」 潘子拍手道:「火小邪,你说的太对了,不愧是以前混在奉天城的人!你看我身上带着这许多工具,还有两把手枪,一堆子弹,我个头不高,看着好欺负,又穿的破破烂烂的,万一被哪个地头蛇盯上,得不偿失对不对?所以我打扮打扮,直接到窑子来,该知道的一样能知道。火小邪,你是有老婆的人了,肯定不屑于来窑子,这里的一些情报新鲜热辣,我可是打听到不少啊。」 火小邪想想也是,嘴里骂道:「潘子,你少贫嘴!把你这身狗皮脱了,赶快和我一起找乔大、乔二去!」 潘子不情愿的说道:「我这不是狗皮,上好的呢子大衣啊。二块大洋买的咧!」 「脱!脱不脱!」 「是!我脱!」 潘子穿回了原来的破衣烂衫,唉声叹气的和火小邪蹲在起初四人分散的地方,嘴里不住滴滴答:「二块大洋买的衣服啊,还有鞋子,也是上好的小牛皮,贵了去了。唉,丢了真是可惜死了的。」 火小邪紧张的观望着两边道路,乔大、乔二此时已经来的迟了,还是不见一点动静。 火小邪反手敲了一下潘子,低骂道:「你都是身家百万了,还在乎这几个小钱?闭嘴吧你,耳朵都起茧子了。」 潘子依旧说道:「那也不能浪费啊是不是?我身上的几百块大洋可是贱卖了在万年玄冰洞里的寒冰玉,老甲说至少值几千块大洋的,几百块就贱卖了,亏死了啊。心疼啊,鞋子大衣又丢了几块大洋,心更疼了!」 「你心疼?你玩窑姐花了几百块大洋,你怎么不心疼?」 「撑面子的事情,该大方就大方了嘛,咱找窑姐买消息,咱舍得花。」 「搞不懂你这个财迷色棍在想啥。算了算了,懒得和你说了!」火小邪干脆不搭理潘子,继续观望着两边。 潘子识趣,不再言语,蹲好了身子,掰着自己手指算数。 再过片刻,只听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,火小邪一听,就知道是乔二爪子的细碎步,可乔二显然是一个人来的。 果不其然,乔二一溜烟奔到火小邪、潘子面前,行了个礼,挤到潘子身边。 火小邪、潘子都问道:「乔大脑袋呢?」 乔二爪子喘道:「让人抓走了!」 「什么?抓走了!」火小邪惊道。 乔二爪子说道:「我们俩个一直在南边的棚户区晃,打听到一些日本小鬼子的消息,正要回来,街头跑出来一大堆乡保,说是找壮丁,明天一早就去大青山挖矿。大西瓜个头大,没躲过,就直接让人给抓走了。我就想,大西瓜要跑出来,也不是啥难事,但两位师父叮嘱过不要惹事,就先让大西瓜去了,我回来先听听两位师父有何指示。」 火小邪心中一乐,说道:「呵呵,未尝不是件好事。」 潘子摸着下巴也说道:「先混进去一个也好。」 火小邪转头看着潘子,疑道:「潘子,你说啥?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?」 潘子笑道:「明摆着的啊,我问窑姐问的清楚,日本小崽子们比我们早到了三天,雇了不少人在大青山炸山探矿,今天还给炸死两人,其宗一个是窑姐的远亲表哥。我一猜就知道小日本没别的办法,炸山找地宫嘛。咱们不是不能进地宫吗?看小日本要不要人,我们都混进去,哈哈。坐收渔翁之利。」 乔二爪子说道:「渔翁之利是啥?」 潘子骂道:「就是有个打鱼的人刚抓到鱼,还没有下锅了你,先让我们拿走吃了。」 乔二爪子喜道:「感情是偷鱼啊,我喜欢,就是那个打鱼的厉害不厉害?」 潘子哼道:「厉害个屁!小鸡鸡和牙签差不多细!哈哈!」潘子一转头,见火小邪不太高兴,补充道,「窑姐说的!我没见到过。」 火小邪打断潘子和乔二的闲扯,细细问了两人各自发现了什么,果然都和日本人进山有关,同时潘子还问出日本人在建昌城里有几个大官,而更多的日本人却扎住在大青山脚下,并不在城里。 火小邪心中了然,也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,说到最后不禁提起墙头上的诡异感觉,火小邪仍然背上冷汗直冒。 火小邪问了几遍潘子、乔二是否注意到有人监视,两人都说没有,潘子多说了一句,倒给火小邪提了个醒。 潘子问道:「莫非水王流川那个贱人也在建昌城里?他应该能做到。」 火小邪摆了摆手,说道:「那种感觉不像是水家,我也说不清,很邪门的一种感觉,感觉……」说到此处,火小邪身子一硬,呆了片刻,缓缓说道:「感觉……我的梦中就有过这种感觉……」 火小邪想到这里,内心中隐隐哆嗦了一下,怪不得他当时觉得如此的恐惧。那段连续的梦境在火小邪的脑海中电闪雷鸣一般闪过,直到他在梦中坠入瀑布便嘎然而止。 火小邪幼年的记忆同时涌现出来,他准确的能够记事的时候,并说不出自己有几岁,反正是一个人缩在奉天城外的黑暗角落中发烧,又冷又饿,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。火小邪清楚的记得,当时他脖子后有一道很深的刀伤,化脓发炎,故而才会如此难受。就在他半死不活之际,奉天城自己的师父齐建二救了他一命,从此教他偷窃,这才在奉天城住了下来。 火小邪想到此处,不禁反手摸了一把脖子后的伤痕,这道伤痕有手掌长短,伤口早就愈合,但伤疤又黑又硬,现在使劲按上去,皮肤下还会隐隐作疼。火小邪记不得这道伤痕是怎么来的,而且时间过去这么多年,要不是刚才和潘子说话,自己几乎都忘了此事。 潘子见火小邪神态有异,问道:「火小邪,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?你的梦,你的什么梦?你的确时不时做恶梦惊醒的。」 火小邪从来没有完整的和潘子讲过自己梦到了什么,通常是只言片语,一两句就作罢。因为火小邪觉得没有必要讲,虽然梦境很真实、很古怪,毕竟只是梦罢了,千篇一律,重复来重复去,何必说的太详细呢。 火小邪哑然道:「只是梦里有类似的感觉罢了,我说不清楚。算了,这事多说无益,我们多加小心就是。」 火小邪再做安排,命乔二爪子去找乔大脑袋,摸清楚他住在哪里,身边有什么人,如果看到通行证、号牌、出工文书之类的东西,不妨偷一点回来。同时让乔二爪子嘱咐乔大脑袋,装傻充愣即可,不用回来,明天自然去找他。这些事办完之后,立即来田问下榻的酒楼找他们,屋顶蛙鸣为号。 乔二爪子就喜欢干这些事,兴高采烈的去了,暂且不表。 乔二走后,火小邪与潘子不再耽搁,乘着夜黑风高,火速赶往田问、林婉所住之地,要将今晚所见所闻之事,说与他们听。 田问、林婉所住之地,就是他们吃饭的大酒楼。田问曾经来往建昌城多次,应该住在哪里盘算的清楚,这大酒楼地处繁华路段,招牌巨大,甚是好找。 以火小邪、潘子的能耐,找到这个大酒楼,不费吹灰之力。两人绕过酒楼前院,直奔中院而去,一前一后上了墙头,隐在院内树荫下向里打量。 此时酒楼客房大多已经熄灯,不见人迹。火小邪观望片刻,看不出哪间房住着田问、林婉,便招手示意潘子,两人下到院中打探。 这两人刚刚悄无声息的隐入院内花坛边,就听二楼一扇窗吱呀一响,开了道小缝,一个妙龄少女冲着火小邪、潘子藏身之地微微一笑,便将窗户掩上。 火小邪、潘子都看的真切,不是林婉是谁? 火小邪心惊道:「她怎么知道我们来了?真的是靠闻的?这也太厉害了!林婉说给我们身上放了味索,我怎么一点都闻不出?」 潘子轻推了一把火小邪,低声道:「这姑娘的鼻子比狗还灵呢!走吧!给我们打招呼了。」 火小邪点头应了,两人向客房内摸去。 既然知道了林婉所在的房间,躲过店里的夜巡伙计,如走平地一般,眨眼两人就到了房前。火小邪用手指一探门缝,就知道门是开的。 火小邪用二指一推,吱的一声轻响,两人便先后从门缝中钻了进去。潘子不忘回头把门关上,插上门栓。 两人既然进了屋,就没有太多担心的,挺直了腰杆看去。虽说房内没有点灯,但些微的月光照进房间,在火小邪、潘子眼中已经足够的明亮,与白天并无二致。 林婉正站在窗边,转头对火小邪、潘子一笑,明眸皓齿,俏目含情,月光将林婉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晕,简直象寒月宫中的仙女下凡一样。 火小邪微微躲避了一下林婉的眼神,低声问道:「田问大哥呢?」 林婉轻笑着向火小邪走来,说道:「他有事,马上回来。」 潘子倒不客气,一跨步坐在桌边,拿起桌上的茶壶,对着嘴里猛倒,闷声说道:「渴死了!酒真够烈的,要不是我偷偷倒了不少,非被那帮窑姐灌醉不可。」 火小邪心里骂道:「你这个死潘子,说些什么话!」 火小邪也走到桌边坐下,低声问道:「田问大哥这么晚还出去?」 林婉盈盈坐在火小邪身边,说道:「嗯,他说他有事,你知道问也是问不出来的。田问轻易不说五个字以上的话,这样倒是能防我木家的药力。」 火小邪觉得有些奇怪,问道:「林婉,你不会对田问大哥也下过什么药吧。」 林婉说道:「没有的,我的药对他没用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你怎么和我说这些?」 林婉笑道:「我什么都可以对你说啊,你忘了我们是夫妻吗?」 火小邪大惊失色,唰的一下站起来,面红耳赤道:「林婉,你不要开玩笑呢。」 林婉站起来,牵住火小邪的手,笑道:「我没有开玩笑啊,好不容易我们两人在一起。」 火小邪居然挣脱不了林婉的手,慌乱之中,求助似的看向潘子。潘子还在往嘴里倒茶,动作似乎都没有变过,依旧念叨着:「渴死了!酒真够烈的,要不是我偷偷倒了不少,非被那帮窑姐灌醉不可。」 火小邪一下子脑子就乱了,颤声问道:「林婉,你是谁?」 林婉脸色一变,五官唰的一下改变了形状,冷冷的说道:「你原来喜欢的是林婉,火小邪!你已经认不出我了。」 火小邪大喝一声:「水妖儿!」 「这姑娘的鼻子比狗还灵呢!走吧!给我们打招呼了。」潘子捅了捅火小邪,「喂,你发什么呆!」 火小邪顿时清醒过来,眼睛瞪的滚圆,前方二楼上的一扇窗正在续续关上。他和潘子还老老实实的蹲在花坛后,他们刚刚才看到林婉从二楼探出头来,向他们微笑示意。 火小邪实在搞不明白,就在林婉从出现到消失的这么一眨眼的功夫,怎么记忆中突然插入了如此长时间的幻觉?现在清醒过来以后,明明知道是幻觉,但在幻觉中,却有种身在梦中却不知是梦的感觉。自从火小邪在青云客栈中睡过一夜,早晨起来一见到林婉就情难自抑之后,总觉得自己哪里有什么不对劲,可就是说不出。 火小邪飞快的眨了眨眼睛,他除了刚刚呆滞了片刻以外,内心中有一些诧异,总的来说却是波澜不惊,好像一场幻觉都是自然而然的发生似的。连幻觉中最后惊呼水妖儿,都没有让他紧张。 火小邪轻喘一口气,低声道:「潘子,我们小心。」 潘子说道:「林婉都出来打招呼了,小心什么?」 火小邪说不出原因,只好说道:「小心便是,我们上去。」 两人闪出花坛,向客房内摸去。火小邪曾经在幻觉中上过一次楼,几乎每个台阶都记得,可是真的进来,却发现真实的情况和幻觉完全不一样。 同样没有什么阻碍,火小邪和潘子就来到林婉所在的房前。 火小邪又是一指探了探门缝,发现门只是虚掩着,又和幻觉中的一致,火小邪正想推门,却犹豫了一下,反手招呼潘子上前,让他先进去。 潘子有些纳闷,但此时没必要多问,让他干就让他干,贼人之间的配合讲究的便是快刀斩乱麻,可以有疑惑,却不能有迟疑。 潘子将门推开一条缝,钻了进去,火小邪尾随其后,也侧身钻入。 火小邪一钻进去,就立即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情景,只见田问静坐在窗边圆桌旁,正在小口小口的抿着一杯茶,屋内摆设和幻觉中完全不同,而林婉从窗口边扭过头来,向火小邪、潘子微笑,林婉的容貌举止,月光笼罩美人,又是和幻觉中别无二致。 火小邪关上房门,向田问、林婉点头示意,走向窗边圆桌。 潘子抢先一步,跳将过去,拿起桌上的茶杯,一饮而进,低喊道:「好茶啊!解渴!解渴!」 林婉笑道:「潘子,你喝酒了?身子一股子脂粉香味呢。」 潘子说道:「喝了一点点,在城里逛的时候,碰到几个美女,见我长的英俊潇洒,非要我与她们喝两杯,求我娶她们为妻,我便喝了一点点,告诉她们我志在千里,不能留在这里,便打发了她们,哭的那个惨啊,啧啧啧。」 林婉坐在火小邪身边,笑道:「潘子就爱瞎编。」 火小邪倒有些沉默,坐在桌边一言不发。 田问轻声道:「何事沉默?」 火小邪微微看了眼林婉,正色道:「是不是有人在这里?如果有人在,不要瞒我。」 田问将嘴一闭,静若石佛,他这个样子,嘴巴撬都撬不开,更别说回答了。 林婉柔声道:「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人在?」 火小邪答道:「因为有的人不愿意见到我。」 众人一片沉默,潘子郁闷道:「你们说的好深奥啊,文不对题,答非所问啊。」 又是一片沉默,林婉清幽的说道:「火小邪,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?」 火小邪说道:「有人就是有人,没人就是没人,田问大哥,我知道你是个守承诺之人,但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了,房间里的人,出来吧。」 「火小邪,你竟会一进屋就这么问。」一个冷冷的女子声音说道,随后轻轻的脚步声从房内传出,向着火小邪走来。 火小邪动也不动,潘子直接回头打量,顿时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。 火小邪头也不回,低声道:「是你。」 这女子一身黑衣,一直走到火小邪身后三步远才停下,冰冷的说道:「你怎么知道是我?」 火小邪说道:「水妖儿,你不该在这里。」 这女子突然媚笑道:「水妖儿?但我是水媚儿啊!装一下水妖儿看看你有什么反应,嘻嘻。」 火小邪听了此话,眉头微皱,转过头来,看向这个自称水媚儿的女子。 火小邪仔细一看,略微愣神,眼前的女子尽管身穿黑衣,五官和水妖儿一模一样,但神态中一股子媚态,眼神也十分挑逗的看着火小邪,活脱脱就是水媚儿。水妖儿和水媚儿本就是对双胞胎,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,火小邪以前能够辨认出水妖儿和水媚儿,是因为水妖儿从来就不模仿水媚儿,而且大多数时间,水妖儿不是以顽皮的样子,就是以冷傲的姿态面对火小邪。 火小邪眼看这女子一点都没有水妖儿的影子,不禁有些疑惑,莫非自己受幻觉所惑,真把水媚儿当成水妖儿了?但以水妖儿模仿别人的本事,要装成水媚儿并不是难事。 火小邪迟疑间,潘子乐哈哈的站起来,嘴里和抹了蜜似的,说道:「哎呀,水媚儿啊!你和水妖儿长的太像了!水妖儿说过,以后要把我介绍给你认识的。」 「水媚儿」娇笑道:「你是潘子吧,水妖儿和我提起过你,说你是个花心大萝卜,让我躲你远点。」 潘子急道:「不会吧不会吧,搞错了吧,我这个人有点小小的风流,但认真起来,那可是海枯石烂不会变心的。」 「水媚儿」扭着小蛮腰媚笑道:「果然是贫嘴呢,放心啦,我告诉你哦,我就是喜欢花心大萝卜,嘻嘻。」 潘子眼睛一直,立即说道:「水妖儿说的一点都没有错!她对我真是太了解了!水媚儿,你怎么来了?水妖儿在不在附近。」 「水媚儿」说道:「她可不会来。」 火小邪闷声问道:「好,就算你是水媚儿,你怎么会在这里?」 火小邪只能暂定这个女子就是水媚儿,也是无奈,既然她不承认,总不能一直叫她水妖儿。 水媚儿说道:「什么就算是啊,我就是水媚儿,哼,我看你想水妖儿想的痴了?要么你告诉我你喜欢哪个样子的水妖儿?嘻嘻。」 火小邪被问的愣住,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自己无数遍,都是没有答案。 水媚儿挑着媚眼,轻轻一笑,并不追问火小邪,而是走到一旁坐下,冲林婉、田问微笑示意。 林婉淡淡一笑,说道:「火小邪,水媚儿在建昌已经有七八天了,她今天来找我们,是水王流川大人让她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。你来之前,我们已经谈了许久,水媚儿对建昌目前情况的了解比我们强了许多,能省我们无数工夫。」 潘子立即轻拍掌乐道:「好啊好啊!水媚儿是和我们一起行动吗?」 火小邪狠狠瞟了一眼潘子,潘子一抓头,嘿嘿闷笑着没有再说下去。 火小邪看向田问,问道:「田问大哥,我不明白了,怎么我们要去干什么,已经五行世家人人皆知了吗?」 田问闷声道:「水家无妨。」 火小邪回想起只能听见声音,见不到人的水家三蛇,他们已经在三宝镇当面说破了田问是要去「乱来」,他们希望「越乱越好」,想来水家骨干都已明白田问意在何为。而进大青山时,发丘神官田遥说田问是要毁鼎,故而阻他在外,不知这些水家人知不知道。 水媚儿娇笑道:「田问哥哥话语虽少,但都说的实在呢!我好开心呢!木家的林婉妹妹都来了,我当然也应该来凑凑热闹,也给林婉妹妹做个伴。」 林婉十分温柔的笑道:「谢谢水媚儿姐姐了。」 水媚儿扭捏了一下身子,瞟了眼火小邪,轻叹一声,说道:「可惜火小邪好像不欢迎我哦,看到我长的和水妖儿一模一样,就讨厌是吧,巴不得是水妖儿才好吧。」 火小邪抱了抱拳,说道:「水媚儿,你误会了,我没有别的意思,刚才我以为你是水妖儿,有点回不过神,对不住了。」 水媚儿媚笑一声,说道:「好了,我逗你玩的,都是我穿了黑衣服闹的。嘻嘻。既然大家都到了,就先听听你打听到什么消息吧。」 火小邪静下心来,整理了一番思绪,慢慢将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、张四爷、周先生秘密住在城里,已经通过炸山发现了一条裂缝,打算直接开挖下去的事情说了个清楚。 潘子魂不守舍,不住的和水媚儿眉来眼去,水媚儿可不象水妖儿,照单全收,不避不让,媚眼勾的潘子意乱情迷,直喘粗气。 火小邪也懒的管他们两个,心里更加确信此女就是水媚儿无疑。 等火小邪说完乔大、乔二的事情,林婉才说道:「这些事情倒是宝贵的很。」 水媚儿却毫不在意,说道:「那个宁神教授本事很大,是个中国通,同时是地质学家,历史学家和建筑学家,他这两天炸山,都是精密安排过的,以他的本事,早晚会发现问题。我们水家埋在炸山劳工中的眼桩今天晚上就有发现,猜到日本人可能会用这一招。刚好火小邪你替我们确认了,不错呢。」 火小邪见水媚儿揽功,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,只是问道:「水媚儿,是不是水家有什么人在暗中监视过我?我偷听日本人讲话的时候。」 水媚儿哦了一声,说道:「那应该没有,不过要是我爹水王来了,亲自派人盯住你,我也不知道呢。」 火小邪若有所思,垂头不语。 水媚儿接着说道:「这次日本人派来的都是精干力量,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一点点人,可惜建昌一带按五行约定,各家平时不得派驻过多人员,所以水家的力量也有限度,始终有一些人员查不清楚行踪和身份,在大青山一带四处游荡,很是神秘,这些人我们要万分提防呢。」 林婉说道:「连水家都查不出行踪的人,那会是什么人呢?」 水媚儿瞄了一眼田问,媚笑道:「土家人最有可能,土王这次可是默许日本人的行动了呢。也难怪,日本人这次精锐尽出,能找到这里大肆行动,却不知道地宫入口,只会是溥仪亲口对日本人说的,皇帝既然不要鼎了,土王也没什么好说了的,袖手旁观看着就行。对不对,石头一样的田问哥哥?」 田问如同没有听见,脸上毫无表情,眼珠子都不动一下。 火小邪见过从地下蹦出来似的土家四门宗主,水媚儿这么说,还真是土家人最有可能。 有水媚儿参与进来,果真省下不少工夫,众人略一商议,便议定出一套计谋,田问点头同意,这事也就成了。 第五章 鱼目混珠 众人商议完毕,水媚儿刚走,乔二也不早不晚的回来了,说是乔大住在南城的工棚里,明天一大早就出城开山,一天给五毛钱,薪酬丰厚,算是份好差事,但是专门挑选力气大身体健硕的,乔二这种小个子,别人还不愿意要。乔大听了乔二传话,心里踏实下来,应该早就睡死了。 乔二此行,除了和乔大说话外,顺手牵羊偷了些东西,收获颇丰,衣裤被卧、镰刀锄头、草鞋账本、笔墨纸砚、刀子铜钱、麻绳线头、油灯火石等等等等,快一百斤重的东西,让他打了个和人差不多大的包裹,抗在肩上,用嘴咬住布头,就这么背回来了。 火小邪哭笑不得,又生不上气,乔二办事尽力,盗术高明,就是脑子里缺根弦,不知是聪明还是傻,反正干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,稀里糊涂的程度比乔大好不了多少。 火小邪把这些没用的垃圾藏在房中,没有和乔二再多说什么,此时已过子夜时分,林婉进了内室休息,其他人则散在房内各处歇息,也不脱衣,席地而卧,都觉得挺好。 潘子在火小邪耳边嘀咕了近半个时辰水媚儿的好,烦的火小邪又骂又捶,这才止住潘子的臆病,闭眼小睡了片刻,已是养足了精神。 鸡鸣时分,已是和水媚儿约定的时间,众人都没了睡意,分作两批,先后出了客栈,去往水媚儿提前约定的一处民宅。林婉依旧和田问同行,火小邪看在眼中,嘴上尽管不说,心里却隐隐有些醋意。 火小邪、潘子、乔二三人先到一步,水媚儿已经在房中等着,人还是昨晚的那副妩媚的劲头,只是衣服换了身寻常闺女的装扮。乔二见还有这么妖里妖气的民女,又长的和水妖儿一样,吓了一跳,差点拔腿就跑,被火小邪一把拉住,简单说了原委,这才安稳住乔二。乔大、乔二这两兄弟,有一点都好,就是不喜女色,分不出谁漂亮不漂亮,母猪和貂蝉在他们眼里也都是两只眼睛、两个鼻孔、一张嘴巴,这样很是省心,若是他们和潘子一样盯着女人不放,还挺麻烦。 潘子想了一晚上水媚儿,一见面简直嘴巴里开锅一样,滔滔不绝,水媚儿一边和他低声嬉笑,一边安排三人穿上建昌城里劳工的衣服,在他们脸上抹了点墙灰,便就成了。 林婉、田问后脚就到,水媚儿给田问易容花了点功夫,田问此人气质太盛,又高大英俊,好在水家易容术厉害,生生把田问整成一个愣头愣脑的傻大个模样。田问知道自己形象大变,微微苦笑,反而表情把火小邪、潘子、乔二、林婉都逗乐了,水媚儿更是笑的花枝乱颤,前仰后合,十分得意。 火小邪看着水媚儿如此开心,倒心生伤感,若是水妖儿能象水媚儿这样,性格一直不变,那该多好。 四个男人装扮停当,火小邪问水媚儿、林婉要如何,水媚儿将脸一抹,露出一副砝生生的表情,顿时一点妖媚的气质都没有了,变化之快,和水妖儿无异。加上水媚儿穿着民女的衣裳,活脱脱就是一个寻常的小媳妇。 火小邪心里咯噔一下,水妖儿变脸的速度也是这么快,他还第一次见水媚儿如此。 水媚儿收了容貌,归还一副妖媚的神态,说道:「我和林婉扮成送饭的娘们,嘻嘻。真讨厌,我最不喜欢变丑变老了。不过啦,没办法,将就将就吧。」 潘子拍马屁道:「水媚儿,你什么样子都好看。」 火小邪漠然不语,他发现他真的不曾了解过水妖儿,甚至水媚儿也只是刚刚熟悉。恍惚中,好像水妖儿和水媚儿只是一个人,一个在镜子里,无法触摸,一个是真的,触手可及,却不知道谁又是谁…… 水媚儿带林婉进屋,半晌之后两人出来,让火小邪、潘子、乔二都吃惊不小,从屋里走出的两位,完全认不出来。一个是小媳妇打扮,另一个却是一个瘦小的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。 好在这两人出来就说话,那小媳妇就是林婉,中年男人乃是水媚儿。水媚儿易容成一个男人,神形俱似,口音却是娇滴滴的女声,着实又古怪又神奇更有几分别扭。 水媚儿笑道:「好了,别看了,我最讨厌装男人了,没办法了。我这就带你们出去,都不要乱说话,听我的安排。嘻嘻。」 火小邪他们尚不知道,水媚儿装扮成的这个男子,就是田问、林婉刚到酒楼吃饭时,那个上前攀关系的商人。 水媚儿说完话,手中变出一个小工具塞入口中,轻咳几声,再说话时已经变成了十足的男子声音:「走吧各位!」 众人跟随水媚儿出了民宅,走上大街,此时天空已经泛白,街头上已有不少人忙碌着打扫开店、生活做饭、进货运送。火小邪这一行人也没有人多看几眼,就是路过几个店面时,有掌柜的向水媚儿打招呼,显然是水媚儿装成的这个男子,在建昌颇有名气。 无人能够识破,水媚儿自然脚步不停,简单寒暄句打发掉问好的人,带着人继续前行。 建昌城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水媚儿带着大家穿街过巷,走了十多分钟,便来到一片棚户区。这片地方已经热闹起来,近百人的劳工正在街面上排队领早饭,还有数十人收拾着牛马车,忙忙碌碌的装运帐篷、锄头、被卧等物件。 水媚儿轻车熟路,直奔一间泥土棚屋而去,走到门口时叫了声:「冯保长在吗?」 话音刚落,就听到黑漆漆的屋里有个男人的声音应道:「在在!是张老爷吧!您怎么来了!」脚步匆匆,一个身材不高,长的獐头鼠目的男子奔了出来,一见水媚儿就满脸都是谄笑,咔一个鞠躬,说道:「张老爷早啊!」 水媚儿咳嗽一声,说道:「冯保长,你这里还缺劳力吗?」 冯保长一看水媚儿身后的火小邪等人,立马叫道:「缺!缺的多啦!日本人连夜征召劳工,我正发愁呢!」 水媚儿说道:「你看我身后这几个人都是我远房的亲戚,做事卖力的很,你就收了吧。怎么样?」 冯保长叫道:「嘿!好啊好啊!张老爷可真是照顾我!没问题,一点问题没有。」 水媚儿转身对火小邪说道:「邪子、潘子、问子、二子,给冯保长好好干活,别出了差错,张保长少不了给你们的工钱。」 火小邪连忙应道:「是啦是啦,张叔放心好了。」 乔二爪子低声抱怨一句:「我不是二子,我是爪子。」 冯保长命人来收了火小邪等四人,要拉水媚儿吃点喝点,水媚儿并不答应,推脱有事要办,寒暄两句便走。 火小邪没想到此事这么顺利就办了,要没有水媚儿协助,混进劳工的队伍里,可能还要花不少精力。 工头带着火小邪他们进了旁边一间泥棚,给他们一人开了一张派工单,盖好印记,让他们一人按了个手印上去,叮嘱他们收好了,完工时结工钱,全靠这张单子。那时候的派工单也是简单,牛皮草纸一张,上面划了几十个格子,每天干完活,由工头在上面盖一个章,就能在最后收工的时候,统一领钱了。 也许是水媚儿带着他们的来的原因,火小邪他们刚刚收好了派工单,冯保长就跑来与他们说话,其实一句实用的没有,说的大多是他和张老板关系多好多好,这个人情一定要给张老板什么什么的。 火小邪、潘子、乔二他们几个装老实,唯唯诺诺的只说了各自的姓名,这些做贼的人都心有灵犀,火小邪首先说自己叫张小邪,潘子就说自己叫张小潘,乔二自称为张二子,田问神情木纳,这种打扮更是看着有点愣头愣脑的,也闷声自称叫张问,差点让潘子跺脚狂笑,好在他拼命忍住。 废话再不多说,冯保长训话完毕,耀武扬威的走了以后,工头便领着火小邪去吃早饭。四人远远就见到乔大脑袋硕大的身躯蹲在墙角,捧着个大碗,瞪着眼睛呼哧呼哧的喝玉米茬子粥,好不快活,根本没有注意到火小邪他们。 潘子、乔二故意从他身边绕过,二人飞快的踹了他屁股两脚,这才让乔大脑袋抬起头,认出了潘子、乔二。潘子使了个眼色,让他不要出声,乔大听话,继续一埋头,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,呼哧呼哧喝粥。 火小邪他们闷声不响吃过早饭,天色已经大亮,车辆马匹已在此地聚的齐了。 工头们吆喝着将百十个劳工聚拢,分发了铁锹、锄头等物,让众人列队排好,等了片刻。就见到几个穿着西式服装的人在冯保长的带领下走来,当中一个,火小邪认得,就是宁神教授,看来冯保长带来的这些人,都是日本人。火小邪站在队伍后面,也不怕宁神认出自己,偷偷仔细打量。宁神教授身边的那几个便服男子,一看神态就不是中国人,眉目间一股子煞气,表情阴不阴阳不阳的,看人的目光也都是满眼瞧不起的架势。 火小邪心里暗骂一句:「装什么人五人六的,日本人了不起啊,操!」 冯保长唧唧嘎嘎给宁神教授介绍了一番,说自己多么多么的不容易,才连夜聚集起这么多人,宁神教授不置可否,只是吩咐道:「冯保长,你做的很好,赏钱多多的!你们尽快出发!」 宁神教授走后,冯保长再叫喊一番,让劳工们少说多干,别惹事,日本人容不得人马虎偷懒,把日本人惹毛了,小心拿不到工钱。说完这些狐假虎威的话,冯保长一声吆喝,命令劳工们出发。 浩浩荡荡百多人的劳工队伍,七八辆满载扎营器物的马车,由数个日本人骑马在前带路,出了建昌城,向着大青山走去。 日本人在辽西一带势力巨大,重兵雄踞,所以建昌上上下下全部被打点过一遍,日本人带队出城,谁敢说个不字?守城的中国士兵老老实实列队放行,看着也孬种的很。 随着队伍的前行,火小邪、潘子、田问、乔大、乔二五个人算是聚在了一起,反正众多劳工互不相识,在路上互相攀个交情,扎堆前行并不奇怪,也没有人能猜到这五个人的来历。猜到了那还了得,东北四大盗里的乔大、乔二,五行世家土贼王的儿子田问,外加两个在净火谷中历练三年的新晋大盗火小邪、潘子,潘子还是个怀揣几百万大洋银票的富翁,这种寻常人做梦都想不到的盗贼搭配,就混在队伍里,光东北四大盗的名头,冯保长要是知道了,估计会吓到大小便失禁。 就是可怜了大狗黑风,它不能随行,只好委屈它呆在酒楼柴房中,林婉一早上已经安排了酒楼里的伙计,给足了钱财,让人好吃好喝照看黑风几天。火小邪知道张四爷就在建昌城内,有些担心黑风留在店里,会让张四爷发现,可想想黑风毕竟是张四爷的狗,自己只算黑风的第二个主人,若张四爷发现了黑风,就当归还了即是。 潘子、乔大、乔二一路嘻嘻哈哈,当做游山玩水,火小邪虽有心事,但混在队伍中也无牵无挂,犯不着思前想后,颇多顾忌,也算轻松。只有田问看不出喜怒哀乐,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走路,也不知道他一路上能否发现什么。 建昌城离大青山,不过三十多里,队伍走了半日,便就到了。 火小邪本以为这一带没什么人,可走到近前才发现,半山腰和山洼之处,遍布了近百个颜色各异、大小不同的灰布帐篷,还有一个二十多户人家的村落,被围在这片营地之中。 放眼看去,山上至少有一两百人在各处游走,日本语和中国话夹杂着,呼喝声不绝于耳。再往前走了一段,队伍略停,就听左侧山间轰隆隆爆炸声起,卷起一大片灰尘,震的山谷回响,不少碎石从天而降,铺头盖脸的砸来。 队伍中的劳工四下闪躲,避过了这阵石雨,随即议论纷纷,都显得有些紧张。前方吆喝声传来,催着队伍再向前行,有个劳工忍不住大叫前方的工头:「我说大兄弟,说了是挖山,这山炮这么炸,要人命的啊?」 工头骂道:「怎么和个娘们似的!等进去了就好了!吃了几颗泥巴星子,就吓尿了?」 这劳工回嘴道:「我家采石采了多年!放炮炸山哪有这种炸法?要是这样炸山,我们挖的洞得会塌了!我不干了,我回去了!要命的事!」说着把锄头一丢,就跳出队伍,要往回走。 工头怒道:「你妈的,说来就来,说走就走?当你是个爷了?」说着追了上来,一把抓住这劳工的肩头。 这劳工是个粗人,一扭头就推了工头一把,差点将工头退到在地。工头脾气更暴,顿时涨红了脸,大骂一句「操你niang」就上来干架。那混球劳工一听骂娘了,一捋袖子也冲过来直接就打。 辽西一带的民风彪悍,三句不合就能打起来,所以这两人大打出手,队伍里大多数人也不奇怪,吆喝着起哄,一时间队伍不再前行。 这两人正打的火热,王八拳乱挥,打的鼻血横流,仍不肯罢手。一堆劳工起哄围住他们,任由他们厮打,也不阻止。 这两人连打带踹,抱成一团滚下路边草坑,那路边是一个大斜坡,草木浓密,一滚下去便不见了人,只能听到嘶吼叫骂声不绝。队伍最前面的日本人和冯保长,最后押队的几个监工、打手正好赶了过来,冯保长大骂不止,驱开众人,正想派两个打手下去将两人拉开,却听不见了滚落路边两人的声音。 冯保长骂道:「狗日的!滚到阴沟里摔死了吗?大刘子,看看去!」 大刘子是一个打手,膀大腰圆,听了号令就跳下路边寻人。而带队的几个日本人窃窃私语两声,左右看了看,脸色一变,张嘴大叫了一番日语,挥手让队伍前进。 冯保长听的懂日语,知道是日本人催着前进,便指挥人让队伍继续向前。 众人见不到打架,没了兴趣,冯保长和一众打手凶神恶煞的驱赶,便又再向前行走。可刚走了一小段,就听到路边斜坡下传来一声惨叫:「啊呀妈啊!死人了啊!」 日本人骑着马,随队前行,不断吼叫,冯保长虽说诧异,但也不敢停步,嚷嚷着不要停下,继续前进。 再走几步,就见浑身是血的打手大刘子狂叫着从队伍后面追上来,疯了一样赶到冯保长身边,手足无措的叫道:「死了!死了!他们死了!」 冯保长骂道:「什么死了!是摔昏了还是死了!说清楚!」 大刘子惨声道:「两个人的脑袋飞了,人断成几截,哎呀妈妈啊,全都是血啊!」 冯保长吓的面如土色,一个耳光抽过去,骂道:「你摔昏了吧!什么人断成几截?放什么屁呢!」 大刘子歇斯底里的叫道:「真的,真的!人真的死了!是被刀砍的,一刀两断啊!」 大刘子这番话说的骇人,谁愿相信?打架滚下路边,人就变成几截了?队伍里的人将信将疑,眼看又要乱了。 就在此时,特特特的马蹄声传来,十余个持枪的大汉驾马从队伍最前赶过来,一看那副欠钱不还的尊容,就知道不是中国人而是日本军人。这些大汉一拉缰绳,守紧路边,两个人下马控制住大刘子,其他人则拿枪指着队伍,有几个人会说中国话,僵硬的骂道:「前进!你们的,前进!不走,就死啦死啦!」 有这番硬架势的,队伍才又稳了下来,惊惶不定的又向前行。 日本人尚不知道,这批劳工中还有三个手段高明的盗贼,远胜常人,那就是火小邪、潘子、田问。 火小邪的眼力耳力不是常人可比,就当打架的两人滚落路边的时候,他已经依稀听到路下方有动作极快的数人从三个方向冲过来,然后就在打架的叫骂声里,嚓嚓嚓嚓嚓嚓六声干脆的刀劈皮肉声音,便又以极快的速度退入林中,要不是火小邪眼尖,这些人来去之快,几乎是顺风而走,草木只是轻微晃动而已,很难察觉。 趁着队伍还在喧哗,火小邪在田问耳边问道:「你听到了吗?刀响。」 田问点了点头,说道:「有三人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对,是三个人,而且好快的身手!你觉得是什么人?」 田问说道:「难辨。」 潘子这时也凑过来说道:「路下面的林地里是有什么秘密吗?上来就杀人,不留活口啊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只怕我们看到的营地,只是暴露在明处的一部分,还有一部分,是我们看不到的。你记得水媚儿说过吗,连水家人都查不出一部分日本人的身份,怀疑最可能是土家人。但我看刚才这里凶狠的杀招,毫无道理可讲,似乎又不是土家人。」 田问说道:「不错。」 潘子说道:「会不会路下边的林子里,有五行地宫的入口?那个打架那两个白痴,瞎猫子碰到了死耗子?土家那能切开石头的什么摸金人,带着手下咔嚓咔……」 火小邪也觉得潘子这个推测有趣,转头看向田问。 田问摇了摇头,说道:「绝无可能。」 火小邪嗯了一声,又问道:「日本人炸山能发现进入地宫的裂缝,却发现不了入口吗?那地宫入口能在哪里?」 田问说道:「地下之下。」 「地下之下?」火小邪不解其意,推测道,「是说入口在山底下,而不是在山上面?所以日本人找不到,必须先下到地底,才能到地宫入口?」 田问点了点头,说道:「九荒深井。」 潘子嘴快,问道:「九荒深井,是一个口井啊?从井里下到地底,才能到地宫入口吧。」 田问说道:「正是。」 潘子叹道:「原来这么复杂,我当地宫入口是一个大山洞,上面挂个大牌匾,或者刻几个大字呢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难怪你们土家那四个怪物说不让你进,你就进不去呢,感情到地宫入口,还要先过一口井。啧啧。」 「你们几个!不要说话!」一个怪声怪气的大骂传来,火小邪扭头一看,乃是一个眼生的凶巴巴的监工正瞪着眼睛冲自己吼叫,并不是从早上从建昌城里一起出来的人,那模样估计又是日本人。看来越往里走,管束越严。 果不其然,劳工队伍走过一道石洼,所见之处已经遍布岗哨。大部分人都看着神态僵硬,凶神恶煞,手持长枪,虽说穿着各式各样的便衣,但脚下的大皮靴还是暴露了身份,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日本军人,而不是普通的乡保、团民。 再往里走一小段,气氛更是怪异,山林间横七竖八挖的全是战壕,数十个中国劳工正在装填沙袋,布起一道又一道的工事。从远处看有林木遮盖,还看不清楚,走近了一看才知道,这里不只是一个遍布帐篷的营地,更是一个硕大的工地,到处都在施工,架设围栏路障,还有数米高的木制围墙也正在紧张的施工。如果按水媚儿所说,日本人来到建昌只有三四天,却能完成这么多的布置,花费巨大,实属不易! 火小邪见到此景,有些纳闷,日本人不是来找地宫盗鼎的吗?怎么看架势,是要在这里修一座「山寨」,打算占山为王不成?其实火小邪以后才明白,日本人的准备绝不是多余的,他们为了盗鼎的过程中万无一失,恐怕有人偷袭进攻此地,坐享其成,所以大兴土木,要让这里成为一个准军事要塞,严防死守,第一让自己能够安心盗鼎,第二是在得手后,守住一段时间,再派重兵来此,安全的把鼎转移出去。 劳工队伍在层层监视下,行到紧闭的「寨门」前。说是寨门,不过是在林地中架起的一道木围墙中,正对着山路的一道豁口,同时配上了一道简易的木门罢了。 寨门两侧围墙仍然在加高加厚,看来工程不是一日之功,远远没有完成。 围墙内外虽伐掉不少粗大的树木,但林木依旧繁茂,低矮的灌木丛,乱石野草不计其数。有人通报了情况,寨门方才打开,走出十多人的队伍,卡住寨门,命劳工鱼贯而入,不止要掏出派工单检查,更要搜遍全身,以防有人带了违禁物品进去。 有中国的监工把着门口吆喝:「把你们身上无关劳作的东西早点掏出来!干粮、刀子、药丸、玩具、火柴、挖耳勺、鼻毛夹子,统统拿出来!说了还不拿的,搜出来小心一顿打啊!」 这一套防备的手段让火小邪大大的皱眉,他们五个人身上,都有「不正常」的东西。火小邪身上有猎炎刀,锋利异常,不是寻常的刀具;潘子手腕上有齐掌炮,垮着的背包里面有个古怪的八变球,各式各样的工具,还有两把手枪、几百发子弹和一张数百万的银票;乔大脑袋背上有两块钢板;乔二爪子腰间别着一副尖甲手套;田问更是全身上下披着怪异的铁鳞细甲,还有能瞬间把衣服收走的机关。这五个人让人搜遍全身,不出事才怪。 盗贼把自己身上的各种偷窃工具带入防备严密的场所,还不能让人发现,在荣行里称之为「走辣」,盗术中亦称为「匍物」。古时候荆轲刺秦王,将匕首藏在地图中,带至嬴政的身边,便是「匍物」的一种。 「匍物」考量的多是计谋,并不一定靠身手。 其一叫「前潜」,正如其名,要将偷窃工具事先藏在偷盗地点之中,少则一日,多则数年,有大盗厉害,十年前把一件工具藏在树中,等主人家的房子都修好,十年后他才一身清白的进去,从树中刨出工具,行窃得手。 其二叫「歪桩」,工具不是自己带进去,而是由其他不被搜查的人员、物品带进去,比如守门的看守。厉害的大盗,甚至利用主人自己,把东西带进去。这种方法一定要把东西藏的巧妙,轻易不能被人发现。更有甚者,将工具拆成几样,伪装成寻常的东西,等进了房屋,再依次拆下,组成工具。 其三叫「厚宝」,荆轲带匕首就是「厚宝」的技术,即是藏在匪夷所思,不能搜查的事物里面,比如贵重的宝物等等。某个皇帝曾经被偷了先皇所赠的夜明珠,最后查明是一个太监所为,原来进贡的一件贵重的瓷器中,他提前买通瓷器匠,把一条细钢锯封在磁胎内,他进了皇库值守,用厚布蒙住瓷器,砸开后抽出细钢锯,原样盖住瓷器,只要不动,就看不出瓷器已经裂成了两半。这太监用细钢锯把宝匣四角锯开,这才盗出夜明珠,居然半年后才被发现失窃。 其四叫「挂枣」,就是东西明明就在自己身上,通过手法掩饰,无论别人怎么搜都搜不到,可惜「挂枣」只适合小东西,太大的东西是藏不住的。古时有许多精通变戏法的大盗擅长此技,最有名的要属「采间遁珠不盗法」。可能有人觉得奇怪,怎么名字这么别扭,还有「不盗」两字?这话说得一点不错,采间遁珠不盗法就是唐朝盛世的时候,因为天下太平,路不拾遗,便有一个江洋大盗洗心革面,改行做了魔术师以后创造的。由于这个大盗发誓不再盗窃,但这个魔术所用的手法却与盗术脱不开关系,大盗唯恐后人瞧不起他,便取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,意思是说,别看这个魔术用到了盗术,但绝对不是用来偷东西的,称之为「不盗」! 其五叫「回身」,就是先清清白白的混进去,让人放松了对自己的警惕,然后从其他防备薄弱的地方溜出来,或者通过其他手段送进来,最终把工具拿到手。有大盗养了一只八哥,无论他在哪里,这只八哥都能找到他,于是他做了一个定时器,时间一到,八哥就能放出来,八哥脚上带着工具。他混进去后,找地方等着八哥来寻他,便就拿到了工具。还有用射箭等方式的,这些方法都叫「回身」。 其六叫「过脉」,就是命一人携带全部工具,冒死冲入,或者制造不大不小的混乱。借着混乱之际,将其他人的工具放入合适的位置,甘愿自己被抓。这种方法虽说鲁莽简单,但直到现代,许多贼人也是这么做的,找一二个人裸奔,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。 其七叫「泊血」,此法比较残忍,多是用自残的方式,将一些工具埋在体内,如大腿根部,阴部,臀下,小腹,肠胃,下额,头皮,最极端的有将手臂长的一把利剑,从肋骨处刺入,藏在胸腔内。大盗很少这样做,不必痴心偷窃到这种程度,都是些极端之人,不择手段才会如此。 其八叫「钱谋」,这个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,拿现代的机场安检做个比方,彪悍的做法就是把机场安检人员统统收买,一收买就是一大串,本来赚二亿,拿一亿来分,几乎没有用钱砸不动的人。这都是顶级的金行世家大盗会干的事情,寻常小贼还是死了这条心吧。 「匍物」简单说只有八法,但并不是只能单用,复用起来效果更佳。 火小邪他们一行五人,没有时间准备,按目前火小邪盗术,自觉带进去猎炎刀、乔大的钢板、乔二的爪子都不是问题,麻烦在潘子和田问。 正当火小邪思量之际,一偏头已经却不见了田问,火小邪心想:「只怕田问不愿脱衣服,先溜走了,他藏在暗处,想进这个破寨子不是易如反掌。咳,这个田问,连声招呼都不打。」 潘子还没有注意到田问不见了,拉住火小邪问道:「奶奶的,我这可是个大包啊,不好藏啊。」 由于寨门口一个一个的搜查放行,速度极慢,所以这一众劳工乱哄哄的堆在门口,与后面的牛马车混在一起。后面不着急进去的劳工,或靠着树木,或坐在石头、木桩上的休息,有人在清点自己身上的东西,也有不少人依然对路上发生的两人失踪一事交头接耳。十多个持枪的日本便衣守在四周,多为监视着更远处的动静,倒不是特别注意这群劳工的一举一动。 火小邪也并不着急,四个人懒洋洋的退到一辆杂物车旁休息,他们偷东西的手段高明,藏东西也不在话下,几眼就看出最妥当的地方。乔大身躯庞大,做了个掩护,火小邪的猎炎刀和乔二的爪子已经塞进车内不见了踪影。至于乔大背上的两块铁板,更是简单,胡乱的往车下一塞,只当是垫车板的,便就成了。 正当众人要处理潘子的挎包时,田问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,轻轻把潘子一拉,指了指潘子的背包。火小邪见田问突然又冒出来,估计是他已经有妥当的办法,就没有再问刚才他的去向。 而潘子赶忙问道:「你帮我藏?」 田问点了点头,也不说话。 潘子一边把背包取下,一边说道:「那你可不能丢了。」 田问微微一撇嘴:「放心。」 田问将背包拿到手中,转头就走,在人群中钻了两钻,走到一棵树后,那棵树才小臂粗细,怎么藏的住人,而田问就眼睁睁的不见了,好似树后一闪门,他径直走进去了。火小邪在三宝镇见过田问躲在树后,就不见踪影的本事,倒不奇怪。潘子的眼睛都瞪圆了,看了看火小邪,火小邪无奈的笑了笑,耸肩不语。 火小邪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四人先后通过检查,进了寨门,劳工们在此集合,等着所有人进来。不多时就看到田问背着潘子的挎包,在寨门口让人搜遍全身,还打开了包看了看,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,这就走了进来,与火小邪等人相会。 潘子急匆匆的上前低声问道:「我的东西呢?」 田问答道:「埋了。」 潘子一愣,说道:「啊?埋外面了?刚才多大一会功夫,你就给埋了?是晚上去取回来吧?我老天,那里面的东西都是我身家性命啊。」 田问说道:「现在取回。」说着转身又往人群外走。 潘子还要追问,火小邪一把拉住他,低声道:「田问可是土家人,他的手段我们猜不到的。」 潘子说道:「田问肯定把东西埋在外面了,难道他现在刨个洞取回来?老鼠打洞也没这么快啊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说不定田问比老鼠还快几倍呢,等着吧,别吵吵。」 眼看着这批劳工全部进了寨子,车马也都拖进来了,冯保长吆喝着让众人站好了,站成几排,以便清点人数,却还是不见田问。 潘子急道:「我说他一下子回不来吧。」 火小邪四下张望,也是不见田问,不免有些紧张,但火小邪安慰道:「没事的!」 有工头拿着花名册点名,火小邪等人的「化名」一一被念,四人一一答应了。 「张问!」工头叫道。 「在。」队伍第一排最顶头有人回答。 火小邪、潘子都是一喜,向后退了半步,才看到田问果然老老实实站在第一排最顶头,潘子的垮包正安安稳稳的背在田问身侧。用潘子的这双贼眼一望,就知道里面已经装了东西,不再是田问刚进来的时候,里面空空如也。 潘子又惊又喜的嘀咕道:「这家伙怎么做到的?神了咧。」 工头点名点完,除了缺一个打架滚落路边的家伙外,一个人都不少。冯保长一脸苦相,站出来喊道:「你们这些人听着!到了这里,都给老子夹着尾巴做人,少犯混!告诉你们,这里不是没有死过人,都是不听指挥吓跑死了的!老子有言在先,到时候挨揍可别怪我!听到没有?」 众劳工能来这里干活,谁不是图个丰厚的工钱?的确没必要折腾。于是众人有气无力的应了,工头吆喝一声,带着队伍再往里走。 穿过大片的帐篷营地,倒是见到更多的日本人来来往往的,看模样有文有武,忙忙碌碌,也不全是军人。有数台发电机摆在空旷处轰隆隆做响,电线横七竖八拉的到处都是,也不知道这里用电是干什么用的。 等到了一片略为平坦的地方,工头才指挥着众人停下,大手一挥,吩咐就在这里搭建帐篷。火小邪几个人早就混在牛马车旁边,听了号令,抢着搬运,东西才卸了一半,火小邪的猎炎刀,乔大的铁板,乔二的爪子已经物归原主,潘子也从田问手中喜滋滋的接过挎包,背在自己身上。 这些帐篷都是日本人的东西,从建昌城里运出来的,质地做工比想象中好了许多。有说的了中国话的日本人前来指挥,加上冯保长带来的几个工头、监工也熟悉搭建的方式,劳工们十人一组,利用早就砍好的木桩,七手八脚的搭了十个帐篷,每个帐篷里面能睡下十多个人。铺上草垫被卧之后,也便齐了。 工头又叫众人集合,集合完毕后,只见几个日本人上来与冯保长交谈几句,其中一个自高气昂的日本人在队伍前来回走了一圈,打量了一番众人,站在正前,用生硬的中国话嚷道:「你们的!勤快的干活!赏钱大大的有!你们,听话的要一定,不听话的糟糕!非常!你们的明白?」 「明白。」众人稀稀拉拉的答应了,其实心里无不骂娘,小鬼子的耍什么威风。 这日本人脸上可能觉得回答不够整齐响亮,有些不悦,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,瘪了瘪嘴,回头招呼冯保长等一众日本人:「带路的走!」 劳工队伍便跟着人向山上爬去,这一侧的山体乃是石头山,没有什么林木,一眼看去一览无余。众人爬不了多远,就看到七八个人正在上坡上用白灰划线,已经圈出了一大片山地。 日本人拉着冯保长、几个工头,指着这片山地吩咐了一番,等冯保长回来的时候,便吆喝着开工了。 原来这片山地,要向斜下方直挖下去,要挖多深,还不得而知。这种硬邦邦的石头山,二分大小的一块地齐齐挖下去,还真是不小的工作量。 说干就干,火小邪他们也不想偷懒,跟着大家伙干了起来。日本人也不是甩手掌柜,看得出他们对这次挖掘相当重视,一直有二个戴眼镜的日本人做为总指挥,不断发布号令,还有十多个日本人跑上跑下的监督施工,几乎把冯保长带来的监工晾在一片,一点都容不得劳工们偷懒。 劳工们轮番休息,忙了一个下午,才算把山体最表面一层刨开二米多深。 天色渐暗,一台发电机被抬了上来,架起数盏射灯,把坑洞照的通明,看架势要昼夜不停,连续施工。果不其然,几个日本工程人员测量了一下洞口角度,指挥着继续开工。 又忙了一阵,已是天色全黑,有劳工开始抱怨,中午饭就没吃,干了一下午,只有水喝,晚饭再不吃就要没劲了。 日本人估计已经想到这点,早和冯保长商议好,把劳工们分成了三队,一队先撤下山去吃饭休息。火小邪他们是假冒的「张老板」带来的人,得了个便宜,首先撤下山去。 潘子一路上在火小邪耳边骂骂咧咧,说活到这个岁数,还没有这样傻兮兮的干过这么久的体力活,火小邪懒的理他,知道这小子说归说,真干起来,也不会溜走故意偷懒,让人多注意到他。乔大、乔二是常年深山里砍木头的人,不觉得有多累,精力还是旺盛的很,就是嘀咕饿的厉害。田问看着身材修长,实际是个肌肉健壮的力士,他闷头干了一下午,很是吃苦耐劳,直到现在还都大气不喘一下。 等下了山,一队人席地而坐,都是累的够呛。冯保长也下了山,不知是抽了哪根筋,溜达到火小邪面前说道:「张小邪,你们几个干的不错,卖力的很,我可是个明眼人,看的出来。不错不错!知道你们也是不愿给张老板丢脸。」 火小邪装作老实的笑道:「冯保长多多关照,我们几个就知道傻干。」 冯保长蹲下来低声说道:「放心,有我在,累不到你们,我也要给张老板面子是不是?改明天事都理顺溜了,我给你们几个换份轻松的活计。」 冯保长挤了挤眼睛,便站起身离去。 火小邪暗念道:「这个姓冯的还挺会来事,呵呵,也好也好。」 潘子凑过来笑道:「嘿,咱傻人有傻福咧!真没白辛苦这一下午。」 火小邪正想调侃潘子两句,就听到乔大脑袋在身后唰的一下站起来,嚷道:「饭!饭来了!有馒头!我老天,快饿死了。」 火小邪扭头一看,帐篷一旁转出一辆板车,上面驼着馒头面饼,几盆子菜,看着很是丰盛。板车由两个男子拖着,还有四个女子陪同,火小邪扫了一眼,哑然失笑,里面的两个女子,应该就是水媚儿和林婉,她们的那副打扮,一点没有以前的影子,要不是来之前见过,还真不是一下子能认出来的。 有饿急了的劳工,都纷纷站了起来,向餐车围过去,那模样是生怕吃不到打算下手去抢。 有工头拦住众人,嚷嚷起来:「谁敢抢就滚一边去饿着!都别着急!日本的大雇主说了,只要大家卖力干活,一日三餐,想吃多少就吃多少,绝对不会让大家饿着。都在原地坐好,饭盒发到个人手上,一人一份,不够自己去盛!」 工头这番话起了作用,马上安静了下来,一群人猴巴巴的伸长了脖子等着,再也不敢造次。 晚饭分发下来,足够一个小个子吃。林婉、水媚儿乔装打扮的「厨娘」,将一盒盒铁皮饭盒递到火小邪等人手上,水媚儿还不失时机的和大家伙挤了个眼色,露出一丝媚笑,特别是对火小邪,水媚儿还故意偷偷的挠了挠火小邪的手背,抛了一个媚眼给他,吓的火小邪一愣,似乎水媚儿觉得捉弄火小邪很有趣。 潘子盯紧了水媚儿,乘机想摸一下水媚儿的手,让水媚儿掐了回去。水媚儿手段高超,潘子也是贼性上佳,料定无人能瞧出他们细微动作里的变化,故而有持无恐,偷摸着打情骂俏。 林婉则平静的多,打扮成这样,虽说长相气质不太像她了,但性格依旧是温柔贤淑,不曾有变,不仅对火小邪他们,所有人从她手中接过饭食,林婉都要关切的说上一句:「不够了还有,慢慢吃啊,不着急呢。」 乔大脑袋和乔二爪子都饿的谎了,别看一个大个一个小个,论吃饭的速度和胃口,两人不相上下,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快上几倍。别人还没吃到三成,这两人已经吃溜溜把东西尽数吞了,同时站起身,叫道:「还要一份!」 这番吃饭休息下来,约有半个时辰,便有日本人掐着时间跑来呼喊,让火小邪这队人上山换其他人下来休息。 于是连夜工作,三队劳工不断的换班休息,等到天亮时,又挖下去了二米。四米深的大坑,斜向通往山底。日本人计算的精细,让这大坑挖的笔直,预留运送土石的轨道,下坑步道,绞盘吊索,照明设备,可谓规规矩矩,分毫不乱,不得不让人佩服日本人做事的认真程度。 火小邪暗暗猜测:「不知还有多深,要挖几天才行?」 火小邪等人规规矩矩的干活,二点一线,对这个巨大的营地甚至没有抽出时间搜索一番。倒不是火小邪他们不感兴趣,而是火小邪、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都感觉这个营地内外的阴暗、隐秘之处,总有一些妖异的气氛,难以辨明身份,感觉论实力不下于五行世家。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是土、木、水三大世家中的一流人物,知道在这种状况下,冒险一探究竟,稍有差错,就是得不偿失,鸡飞蛋打的结果。 众人的目的不在于现在能把日本人的营地查个清楚,而在乎能够无人察觉的从裂缝处下到地宫,等进了地宫,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都识得各家防盗阵法,便不用惧怕,兵来将挡,水来土淹就是。所以众人踏踏实实潜伏下来,不做他想。 时间过的飞快,转眼已有三天!开挖的地洞已经深达二十米,地洞越深,工程量越巨大,好在新增的劳工还在不断派来,使得挖洞的劳工已有近三百人之众。工地上昼夜不停,忙碌不休。 洞口旁边全部被凿平,不仅仅便于进出人员,运送土方,也是增加防御。六个暗堡被修建起来,数挺机枪架在里面,全副武装的日本便衣时时刻刻严阵以待。 日本工程师为了防止洞口塌方,每下行一段,便命人架设木梁支撑,修补道路,检查隐患之处,并用木锲子固定松动的山石,这也让冯保长有了个「轻松」的活计,如约派给了火小邪他们五个人来做。 到了第四日下午,只听见洞底一声暴响,飞沙走石,从洞口喷出大股尘烟,这番巨变让工地上乱成一团,四散奔逃。日本人好不容易才稳住劳工,待平静之后,派人下到洞底查看,只见一道黑漆漆不见底的巨大裂缝赫然出现。 日本人兴奋不已,指挥劳工继续开掘,挖到黄昏时分,已将这道不知通向那里的巨大裂缝刨了出来,能容五六人一齐下去。裂缝中寒风阵阵,用石头投入进去,根本听不到落地之声。 火小邪等人也下到了洞底见过石缝,按田问推测,这便是日本人所谓的通向五行地宫的「天然门路」。 「入口」已然寻到,可是不得了,近百个日本人赶来此地,忙碌不休,活鸡活牛活猪被日本人用绳索绑着,依次投入裂缝之中,再拉上来检查这些动物是否有中毒、窒息的情况,查了小半日,已可确定,此处可供人下去探索。 平整洞底之后,巨大的绳索绞盘架设起来,日本人也是惜命,重金悬赏勇夫带着绳索下去,还真有几个胆大无脑,见钱眼看的家伙出来应征。 一个时辰之后,这几个胆大之人吓的脸色发青回来,大声嚷嚷:「下面很深很深,下到最低,能降到一个大洞中,这个洞大的看不到边际!里面有几片红光闪烁,吓的差点尿了!我的亲娘,打死我也不下去了。」 好在这几个家伙把一套绳索留在了里面,算是完成了一半工作。 这番话很快在劳工中传开,听者有心,火小邪他们明白,此路果然是通向五行地宫的,眼下就看找个什么时间,要么和日本人一起混进去,要么先日本人一步。 火小邪等人借着饮水之际,绕到伙房后面,水媚儿、林婉心有灵犀,也从伙房出来,与火小邪他们相见。 众人简单的通报了情况,水媚儿建议可以和日本人一起下去,再溜之大吉,不必先行进入,这样风险最小。 而林婉微微皱眉,说道:「水媚儿的法子是好,但我担心一件事。」 众人望向林婉,等她再说下去。 林婉说道:「我担心黑风。」 火小邪一惊,忙问道:「黑风在建昌城里,怎么会影响到我们。你是说张四会发现黑风?」 林婉说道:「倒不怕张四什么。我们木家人善辨兽象,黑风是一只罕见的灵犬,我和它相处时间甚短,发现它具有一些我暂时辨别不清的能力。黑风和火小邪、潘子一起生活过三年,如果它的能力是……就有些麻烦。」 火小邪问道:「是什么?」 正在火小邪他们商议之时,建昌城里回来报信的快马,早就踏破了建昌城的平静。 田问、林婉下榻的酒楼,有两位客人正坐在大堂之中,向酒楼老板询问事情,这两人正是张四爷和周先生。 酒楼老板听过张四爷的威名,满是巴结的守在两人身旁,为马首是瞻。 张四爷问道:「听说你们这个店里,寄养着一条黑色大狗,有小牛那般大小,可是真的?」 酒楼老板连忙答道:「是,是!确有此事,这条大狗凶的很,除了喂食的时候能够接近,其他时候简直看都不敢看。」 张四爷问道:「哦?是谁寄养在你这里的?」 「是一个不爱说话的模样英俊的少爷,和一个长的象仙女下凡似的女子,给钱给的痛快,要不谁愿意斥候这种和狮子差不多的大狗啊。」 周先生插话问道:「掌柜的,那个少爷和女子,都是什么年纪,什么地方口音,具体长什么样子。」 酒楼老板想了想,将田问、林婉的长相、气质等描述一番,至于口音,只说他们讲的是官话,实在听不出哪里人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搜肠刮肚回忆一番,不记得见过这两人。 张四爷挺身站起,说道:「掌柜的,带我们去看看这条大狗。」 酒楼老板忙道:「使不得使不得,张四爷、周先生,那只狗真的很凶,绝无虚言啊。这狗一吼起来,许多住店的客人吓的要走……这两天已经走了好几个了老客人了。」 张四爷一把大洋丢出,说道:「没关系!要是惊扰到你的客人,这些钱做为赔偿。」 酒楼老板一看,这把大洋足够包下所有房间了,他哪有不干的道理,立即眉开眼笑,把大洋收了,带着张四爷、周先生入后院废弃的柴房看狗。 这条酒楼老板所说的狗,正是火小邪他们不得不留在此地的黑风。 黑风等了这许多天,还不见火小邪他们回来,狗脾气正发作的厉害,凡是有人接近柴房,都要惊天动地的咆哮一番,所幸几条大铁索将它脖子套住,它挣脱不出去,要不一定闹出大事来。 黑风摇晃着大脑袋正在柴房绕圈,喉咙中低低嘶吼,一肚子的火没处发。 猛然间,黑风耳朵一竖,已经听到有脚步声向柴房走来,黑风琢磨这是找死来的,腾的一跳,盯紧了柴房门,只待这些人再接近一步,就要大吼发泄。 而黑风毕竟是只灵犬,它细细一听,觉得有两人的脚步人熟悉的很,张开大嘴呼哧呼哧吐了吐舌头,象个人似的挑着眼眉琢磨了一番,吭哧把大嘴一闭,再不打算吼叫,先等着人走近了再说。 其实酒楼老板更是吃惊,按理说走到这个位置,黑风早就开始低吼示警,怎么今天一反常态,一声不吭了? 张四爷心里明白,但他嘴上不说,加快走上几步,大喝一声:「三嚼子!」 只听得柴房里铁链哐啷哐啷响了一起,略略一静,随即传出示好的轻吠声。 张四爷和周先生一对视,都是大喜过望,张四爷再叫一声:「三嚼子!你爹爹来了!」 「汪汪!汪汪汪!」黑风立即回叫应了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再不怀疑,走到柴房前一把推开柴门,踏入房内。 黑风当然认得自己的旧主张四爷、周先生,又是喜又是怕,摇了摇大头,乖乖走到张四爷脚边,用大脑袋直顶张四爷的腰身。 张四爷将黑风大脑袋搂住,叹道:「三嚼子!你爹我找你找的好苦!」 黑风呜呜两声,又去和周先生打招呼。 周先生拍了拍黑风的大脑袋,却眉头一皱,说道:「三嚼子怎么变的这么温顺了?」 张四爷也是一撇嘴,说道:「是有点奇怪!明明就是三嚼子,怎么性子象一只哈巴狗了?」 酒楼老板畏畏缩缩挤过来,见了此景,惊道:「张四爷,周先生,怎么你们认识这只狗啊?」 张四爷看了眼黑风,不见黑风对酒楼老板有什么反应,更是奇怪,在奉天的时候,三嚼子未经他允许,怎么可能对胡乱说话的陌生人不动杀机? 张四爷说道:「掌柜的,实不相瞒,这条狗是我三年以前不慎丢失的,名叫三嚼子,本以为它死了,才会一直找不到,谁知竟被人收养,好端端的活到现在。」 酒楼老板恍然大悟,说道:「这可是好事啊!狗都认旧主啊!恭喜恭喜!我就说这种大狗不像是寻常的品种,原来以前是张四爷的啊。」 周先生拉过酒楼老板道:「掌柜的,这条狗我们视同亲生,今天好不容易见到,无论如何都要带走,我不管将它寄养在这里的一男一女是什么人,既然让我们找到了,就不会再让别人带走。你明白该怎么做吗?」 酒楼老板为难道:「这个这个,那两人回来,我怎么交代……」 周先生手中的一小片金叶子已经塞到酒楼老板手中,说道:「你自己看着办!怎么说都行,就是不能说是我们领走了!」 酒楼老板被手中的金叶子烫的心都酥了,管他三七二十一,钱拿到手再说,于是说道:「啊……这个,行……两位爷放心,我还怕他们不回来了呢!东北地界上,既然狗是张四爷,谁敢不给?我会办好,我会办好的!放心!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牵着黑风从酒楼后院绕出,边走边低头看了看黑风。 周先生纳闷道:「能把三嚼子制服,收养三年,还把它训成这个俯首帖耳的样子,那一男一女绝不简单啊。」 张四爷冷哼道:「依周先生来看,这一男一女是什么人?」 周先生说道:「只怕是五行世家里的人,很可能是火家。」 张四爷说道:「我也是这么认为!不是冤家不碰头,我们唯心的帮助日本人探五行世家藏宝的地宫,就是等着这一天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只是又有些奇怪,如果是火家人,他们为什么要把三嚼子寄养在城里?是故意让我们发现,羞辱我们的吗?」 张四爷哼道:「先不管这些,他们只怕不知道三嚼子的本事,如果他们养了三嚼子三年,三嚼子根本不用闻,就能找到他们在哪里!哼哼!哈哈!哈哈哈哈!天助我也!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刚刚转出路口,只见一个满脸大汉的平头男子奔上前来,看到黑风微微一愣,但他马上镇静下来,一个近九十度的鞠躬,用生硬的中文说道:「张四爷,周先生,依田大人再找你们!有重要的事情,请两位立即回府商议!」 黑风不知道为什么,有些无精打采,满腹心事,见到这个陌生的日本便衣上前,居然连多看几眼的反应都没有。 周先生对张四爷说道:「看来日本人找到那条下到地宫的裂缝了,只怕是要我们打头炮,先下去探路。」 张四爷冷哼道:「无所谓!正和我意!走!」 且回到大青山下,火小邪惊道:「黑风能只凭感觉就找到主人,不需要借助鼻子?」 林婉说道:「可能如此,黑风这种灵犬,与你们生活三年,性格上都与你们越来越象,这种特性,让黑风有可能感觉到你们身上的气息,闭着眼睛就能找到你们。」 潘子说道:「黑风还有这个本事呢?」 林婉说道:「现在的问题是,如果张四发现了黑风,黑风必会认张四这个旧主,张四若知道黑风有这个灵性,喝令黑风来找你们,无论我怎么去除大家身上的味道,黑风都是找的到的。但黑风到底有没有这种凭气寻人的本事,我还不能确定。唉,只怪我考虑不如水媚儿这样精密,现在才想起来要说。」 水媚儿轻笑一声,说道:「嘻嘻,既然林婉说了,就有这种可能,我们可不能等到张四带着黑风来这里,刚才我说和日本一起下去不再是最好的做法,我们现在就要准备下去了。嘻嘻,田问,探洞你最拿手了,你看需要什么东西,赶快去偷来吧。嘻嘻!林婉,另外洞底那一大堆人,全靠你的麻药了哦?」 林婉笑道:「保证他们恭恭敬敬送我们下去。」 田问低哼一声:「好!」说着扭头就走,霎那间消失于黑暗中,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了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带着黑风,跟着前来找他们的日本人回到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所在宅院,宅院里已经人满为患,忙的要炸锅了。牵马的牵马,装车的装车,看模样要全体外出,迁出此地。 宁神教授远远见到张四爷、周先生,赶忙跑了过来。黑风不乐意有人直直奔来,顿时张嘴大吼,把宁神教授吓的倒退了一步。 张四爷几句话把黑风的事情说了,并不多谈。宁神教授此时也没有心思听张四爷和黑风的关系,急急说道:「张四先生,我们准备动身了!前方已经传来消息,裂缝挖到了,通向巨大山洞,可以进入!我一直等你回来协助我们。」 张四爷故意嘲讽道:「宁神教授,你们日本人技术这么先进,兵多将广,还需要我们这些江湖闲人协助吗?」 宁神教授呵呵干笑两声,说道:「张四先生的本事比我们大多了,下洞寻宝,全靠张四先生主持大局!拜托了!」 张四爷哈哈大笑,说道:「宁神教授真是过奖了!不过我有言在先,我们带路寻宝可以,但你们所有人必须听我们的,丑话说在前面,山洞里若真藏着重宝,中国老祖宗防盗防贼的阵法不是我们能想象的,到时候在下面死了人,可不要怪我。」 宁神教授十分认真的回答道:「张四先生放心,我们都是恪守诺言的真君子。依田中将已经先去了一步,我和他已有共识!依田中将会一丝不苟的听从张四先生的安排!」 张四爷重重点了点头,神情严肃起来,转身对周先生说道:「周先生,你先行出城,把城外扎营的钩子兵全数带来,叮嘱各位弟兄,拿好家伙,擦亮刀刃,打起精神,咱们有一场大仗要打!」 周先生抱拳称是,快步走到一旁,一招手唤人牵过一匹快马,翻身上马,一拉缰绳,奔出大门,头也不回的远去了。 张四爷大手一挥,叫道:「我们也走!」 辄重在后,快马在前,张四爷带着宁神教授等十几骑快马,烟尘滚滚的奔出建昌城,在浓黑的夜色中,向着大青山疾驰而去。 众人奔出二里路,侧面路口的黑暗中,马蹄声大做,一队穿蓝衣的劲装马队奔出,与张四爷会合。这对人马约有二十余人,正是周先生带来的钩子兵。这群钩子兵一个个咬牙切齿,圆睁双眼,豪气冲天,真是好生威猛!三年前钩子兵惨败于纳火寺火家天坑,元气大伤,经过三年多的修整,才终于再现当年的威风。 周先生快马上前,大喝道:「张四爷!钩子兵听令!」 张四爷高声吼道:「弟兄们!今日一战,同生共死!誓破五行狗贼地宫!」 「御风神捕!同生共死!誓破地宫!誓杀五行狗贼!」钩子兵齐齐大喝,震的山谷轰响,惊鸟乱飞。 黑风毕竟从小跟随张四爷长大,钩子兵的这番豪气也把它刺激的狂性大做,跟着众人狂吼不已,更壮声势。 宁神教授和一众随行日本军人,见到张四爷他们威风至此,又是佩服又是害怕,只觉得中国人团结起来,真乃无敌之师,哪里还敢小视?日本人一个个心肝乱颤,缩着脖子、垂着脑袋,不敢与钩子兵们并行。 「驾!」张四爷一声狂喝,催动马匹,带着众人杀向大青山! 大青山下日军「山寨」,此时倒出奇的宁静。 依田中将已经赶到此地多时,早已命令下去,严防死守,绝不能放任何人进来。 全山寨火把无数,该点亮的电灯全部点亮,将整个山寨照的亮如白昼。持枪便衣日军四处巡视,不留一处死角,守备森严,乃是一个不眠之夜。 挖到裂缝的洞口,在外面一层又一层的围了百十个士兵,全副武装,来回巡视,严禁无关人等再进到洞中。故而在洞内只有七八个日本技术人员,正在测试洞底和裂缝内的各种情况,安置绳索悬吊,以待张四爷、宁神教授他们到来。 这个洞口挖掘在山坡之上,颇似一个倾斜的山洞,而不是在平地上,所以仍有上下之分。此时在洞口上方的一个日军暗哨中,两挺机枪正架设在沙袋上,里面趴着两个日军,正拼命瞪大着眼睛,看着下方的一举一动。 由于这是暗哨,所以故意修在灯光无法照到的地方,有两块大石遮掩,黑乎乎的一片。 其中一个矮个日军可能长期匍匐在此,有些困了,又总是盯着下方灯光灿烂之处,不断抓耳挠腮,克制着自己的困意。 突然矮个日军的耳朵被狠狠的揪了一下,他顿时清醒过来,一扭头看向身旁的高个日军,有点生气的小声道:「野山君,我没有睡觉。」 高个日军嗯了一声,说道:「坂本君,我也没有睡觉。」 矮个日军坂本莫名其妙,但他刚才的确困的不断闭眼,做贼心虚,不好再多说什么,于是强打起精神,没有了睡意。 可坂本趴了一阵,突然耳朵上又被人狠狠的拧了一下,坂本嗷一声轻叫,一扭头正看到日军野山缩回手去,回头打量着他。 坂本和野山彼此都看不清对方黑暗中的表情,野山低骂道:「突然叫什么!」 「野山君,我没有睡觉!你为什么要揪我耳朵!」 「我揪你耳朵?我为什么要揪你耳朵?坂本君,你是不是做梦了?」 「野山君,你揪了就揪了,可你这么说话我要生气了!」 「奇怪,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!我为什么要揪你耳朵?你再胡说我也要生气了!」 「混蛋,你真是个混蛋!」 「啊?你才是个白痴!」 「混蛋!你全家都是混蛋!」 「白痴!你真的是白痴吗?坂本白痴!」 「我生气了!你必须道歉!」 「道歉?我为什么要道歉?你这个白痴!」 「八格!」坂本一声低嚎,身子一翻,一把拧住野山的耳朵,「疼不疼!你这个混蛋!让你揪我!」 「放手!你疯了!」野山不肯服输,一翻手也拧住了坂本的耳朵。 「就是你!」坂本低吼着,另一只手伸出去,拧住了野山的另一只耳朵。 野山立即同样这样做了。 两个日军不敢乱叫,也不敢乱动,因为如果被下面的长官发现他们在打架,会受到军法处置。两个蠢货只能低吼着,彼此使劲的拉扯着对方的两只耳朵,滚成了一团。 就在他们扭打的时候,四个人影从他们身旁掠过,居然从洞口上方倒着爬到洞顶上去了。 这四个人就是火小邪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。 第六章 各显神通 原来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代表土、木、水三家的本事,都要各显神通独行,火小邪不甘人后,也决意带着潘子、乔大乔二用自己的本事进去,不让其他人帮忙。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知道火小邪好强,如果插手帮助,必会让火小邪难受尴尬,而且时至今日,火小邪的盗术进这种只靠人多看守的地方,绝不是难事。所以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,众人四下散开,各寻路径入洞。 火小邪天天在工地上混着,对洞口周围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,哪里有暗哨,哪里有躲人的大石闭着眼睛就能摸到。而且洞内的木梁支撑,火小邪他们更是一日检查几遍,哪里松动哪里牢固哪里可以抓手借力,也是如数家珍。所以火小邪带着潘子三人,只要能从眼皮底下混过暗哨,借着大石后的阴影躲过四周监视,倒挂着翻入洞顶,定是绝佳的法子。 那洞顶山坡上暗哨中两个日本蠢驴,怎么都不肯离去片刻。当然火小邪他们要打昏他们是轻而易举,可这无疑暴露了马脚,左思右想之后,火小邪凭着天性使然,想用揪耳朵的法子先试探一二,没想到效果奇好,四人率先进入洞内藏好,也算是胜了田问他们一筹。 四个人安静的倒挂在洞顶木梁的阴暗处,贴伏在洞顶,就好似倒悬着的壁虎。这个人工挖掘的洞是向下倾斜着,所以不用费全力,也能保持许久。乔大身子比较重,拉扯的木梁咯吱做响,换了一下脚,蹬住木梁接缝之处,这才没有了声音。 火小邪、潘子挤在一堆,正看着洞底那几个忙忙碌碌的日本技术人员。 潘子贴在火小邪耳边细细说道:「火小邪,你怎么用这么损的法子,揪耳朵?哈哈,效果不过,居然这么容易就进来了。」 火小邪极低的说道:「谁知道日本人这么笨!我都没想到这么容易。」 潘子嬉皮销量的说道:「哪天教我一下你这揪耳朵的招术吧?还有那两个日本蠢猪互相骂什么呢?你听的懂吗?好像挺有趣的。」 火小邪骂道:「少废话!呆着别动,等大家进来。」 「哦!」潘子识得时务,将嘴巴吧嗒一闭,真不说话了。 火小邪揪日本人的耳朵,倒不是他突发奇想,也是来自于他在奉天当小贼时的经验。齐建二从小收留火小邪、浪的奔几个小毛头,在他们小时候最经常教训他们的一招就是揪耳朵。齐建二揪耳朵本事可大,一只手能揪二人的耳朵,经常把四个人一起揪住,提溜着他们团团转。直到火小邪他们十几岁以后,齐建二才改为抽耳光教训他们。以至于火小邪偷东西的时候,也是经常在大街上从别人脑袋后面伸出手,狠狠的揪上一下,凡是常人,被人这样揪了一下,左耳朵疼就向左转,右耳朵疼就向右转,万用万灵,这也让火小邪能够躲在相反的方向,伺机下手偷窃。 四人藏在洞顶,静待片刻,火小邪眼前一亮,弩了弩嘴,低声道:「田问到了。」 四人都向下方看去,只见一个装碎石的简易翻斗中,一只手伸出来,飞快的在空中挥了两挥,正好让他们看的真切。随后一个灰黑色的人影从翻斗里「滑」了出来,背着一个大包,贴着地面石头间的缝隙,毫无声息的扭了几下,人已经滑到一块大石后,好似全身都有滑轮似的。这个人半蹲了起来,冲着火小邪的方向再挥了挥手。这人身穿一件无数碎甲鳞片的紧身「盔甲」,更象是一只穿山甲。 这不是田问是谁?这般明目张胆,贴着地面钻进来的本事,恐怕只有土家人能够做到。 田问既然和火小邪联系上,就再不打招呼,把大包解下,放在石后,又借着洞底那些日本人叮叮当当搬运东西,呼噜呼噜说话的声音掩护,贴在洞壁上再向前钻,根本无视地势低沉和险恶。田问一直钻到离洞底日本人的三步开外,这才身子一晃,居然象钻到石头中似的,又无影无踪了。 火小邪暗暗折服,从来没有见过田问在他们面前公开施展本事,这下亲眼见到,才明白田问已经做到静若处子、动如游蛇的地步,而且贴在洞壁上前行,不仅迅捷,而且毫微的声音还能利用其它噪音掩盖,这种辩土寻道的功夫,火小邪自认为最多能做到三成。 火小邪正在感叹,余光一扫,居然又看到一幅奇景。 原来在正下方,水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,正抬头对自己妩媚的一笑。火小邪心中咚咚一跳,潘子已经低叫:「水媚,媚……」 水媚儿伸出手指在嘴唇上一封,示意洞顶的火小邪他们不要出声,接着身子一转,一张薄纱似的东西罩住了全身,人就如同融化在空气中一般,看不出来了。 火小邪暗叫一声:「灰蠓帐!」这东西火小邪在落马客栈救严景天时,水妖儿曾经给他用过,是件极为稀罕,妙用神奇的事物,以火小邪当时不上台面的身手,居然靠着灰蠓帐生生从潜地鼠的眼皮底下溜过。真正水家人用此物,那才显出神通。 一团灰朦朦的东西,如同流水一般,或高或低或快或慢的向洞底「流」去,这种移动的身法火小邪也见过水妖儿施展,不管快慢高低,都如同风吹流水,水银泻地一般流畅,流畅到让人以为只是光影流转、风吹草动一般,几乎难以注意。 现下还剩一个林婉没有进洞,这个被人称为木家魔女的奇女子,又会使出什么手段? 火小邪正思量着,忽听洞口有日本人叽里呱啦说话,随即人影攒动,声音渐大,竟似在惊慌失措的叫喊。啪啦啪啦摔打之声和怒骂声传来,还有阵阵惨叫之声,顿时洞口一侧闹成一团。 火小邪本以为日本人发现了什么,可竖耳一听,只听到洞外耗子的吱吱惨叫声伴随着日本人的叫骂不停,而且沙沙、吱吱之声乱响,好像有许多动物在洞外乱窜。 就在这个混乱的之际,却见一个穿着硕大风衣的男子从洞口奔跑进来,拉住绳索,忙不择路的向洞底跑去,动作飞快。在这个「山寨」里,日本人中凡是「当官」的,都有一个显著特征,就是会穿一件黄褐色的呢子大衣,所以很是常见。 火小邪暗叫:「糟糕,一定出什么事了!下来通风报信的!」 这个穿风衣的男子一路下到底,直直向裂缝冲过去,看架势竟有跳下去的可能。洞底的几个日本技术人员赶忙上前要拦住,谁知风衣男子一个急停,笔直的站在原地不动。日本技术人员奇了怪,纷纷上前,谁知还没有走近,这七八个人同时愣了愣,六神无主似的,站住了不动,抬头看着远处的洞口发呆。 从这个风衣男子背后的风衣下就钻出一个女子,也不躲藏,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,在风衣男子鼻子下探了探,那风衣男子就如同得了什么命令似的,一扭身再向洞外跑去。 这女子冲四下看了看,快快的走了两步,便躲在一旁角落。 此女就是林婉,好个怪异的进入方式。 火小邪还不知道,木家人有以音驱兽之术,特别是木家女子,更善于此,但因为同样能驱动毒蛇、蝎子、蜈蚣,让外人误解颇多,以为是妖魔之术。其实世人错怪了木家女子,木家女子驱动毒物,并不是为了伤人,大多是为了辟出一块「净地」,栽种培育一些奇花异草,但把毒虫赶走之时,因驱动的数量庞大,看着恐怖异常,一旦被人看到了,就会误解。 林婉在洞外吹音笛驱兽,人是听不到的,但漫上遍野的鼠类听到就受不了,成群结队跑出来,在洞口狂欢乱窜,见到日本人就钻进裤管撕咬,把几个日本人的命丸都差点咬爆了。野兽成群攻击,故而洞口乱成一团。 借着这乱的功夫,林婉用药迷了一个日军长官,钻在他风衣背后藏着,引着这人入洞,下到洞底,再把所有靠近的人用药迷住,便就万事大吉,扫除所有障碍,让众人能够大摇大摆的进到裂缝中去,应了自己先前的承诺。 林婉藏好以后,洞口外吵闹的声音才算平静了下来,改成一阵阵的谩骂和翻滚呼疼之声,看来此番日本人是被折腾的够呛。片刻之后有几个日本人站到洞口,对下方大叫了一番,询问下面的人是否有事。洞底的日本技术人员虽说傻呆呆的站着,一个个说话却很利索,纷纷的叽里呱啦回应了一番。 洞口的日本人便散了去,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 林婉从洞底探出头来,就当着一众日本人的面,笑着对火小邪他们招了招手。眨眼水媚儿便跳了出来,十分开心的拉住林婉,说道:「好有趣的药力。」 这几个日本技术人员,看着水媚儿和林婉,眼睛直眨,就是想不清楚是怎么回事,这几人居然都一转身,回到各自岗位干活,完全当这里没有人存在…… 火小邪他们大喜,都施展起来,片刻爬到洞底,跳将下来,与林婉、水媚儿相会。 火小邪见身旁几个忙忙碌碌的日本人,问道:「林婉,你使的什么药?这些日本人都怎么了?」 林婉笑道:「是木家的凝魄香。现在他们的脑筋里一团浆糊,只记得我来之前的事情,对现在的情况他们没有辨别能力。」 水媚儿娇笑道:「啊,这么厉害呢!那我中了,是不是要听你的话了?嘻嘻。」 潘子同时轻叫一声:「哦!我的妈妈啊,林婉,那你偷钱可以乱偷了。」 火小邪虽然好奇,但他并不询问,一直耐心的四下寻找田问的在哪里,怎么还不出来。 林婉轻轻一笑,似乎刻意解释给火小邪他们来听:「五行世家盗术都是炼心为重,凝魄香对炼心之人是没用的,只对普通人有效。凝魄香是木家降药的一种,是种乱心药,越是心思寻常或者心思漂浮之人,药效才会越好。」 潘子惊道:「我的妈妈,那我危险了。」 林婉被潘子逗的掩嘴笑道:「不会的,真正的盗贼最不怕的就是乱心药,对你无效的,潘子。」 潘子这才放心下来,轻拍胸口,看着水媚儿献媚傻笑:「我现在是真正的盗贼哦,和你一样的哦,门当户对了哦。」 水媚儿娇笑着骂道:「潘子,你这色鬼,哪天要林婉要一副太监药,偷偷下给你吃。嘻嘻!」 乔大、乔二两人立即闷声哧哧的笑起来,嚷道:「太监太监,潘师父真有点象啊!」 潘子恨道:「你们两个棒槌,找打呢是不是?我看你们一点不傻嘛!你知道太监是个啥?」 潘子、乔大、乔二这三个废话连篇的家伙,立即胡扯成一团,加上一个「喜鹊闹春」似的水媚儿,对话题无所顾忌的「良家闺女」林婉,若是给他们摆上茶具,估计能坐下来闲扯一天。 这些个大盗还真是轻松,头顶上就是成百上千的日本人,居然嘻嘻哈哈个没完,完全把日本人当成地瓜山药蛋大白菜一般不放在眼里,简直是「贼大胆」「不像话」。 火小邪深知林婉的手段绝非常人可以猜测,亦神亦魔,既然常在想象之外,就不要多想,自寻烦恼。火小邪陪着他们嘻哈了几声,四下看了几眼,还是不见田问的踪影。火小邪更关心还是现在的情况,大家等着田问来带路呢!田问不来,要不哪有时间说这么多闲话。 火小邪不禁打断众人,说道:「田问呢?」 火小邪话音刚落,只听「这里!」裂缝中有人低声道。 众人转头一看,只见田问已经穿好了衣服,从裂缝中探出头来,一跃而出,挥手示意大家跟着过来。田问什么时候钻到裂缝中去的,反正火小邪是搞不明白。估计大家嘻嘻哈哈的时候,田问已经做了不少准备工作了,还真是任劳任怨,埋头苦干之人。 众贼人不再闲扯,聚拢上前。田问反手从背上的一个硕大的帆布包裹里面取出几幅头灯,数双手套,让大家戴上,再一挥手,示意大家跟着他下来。 潘子第一次见到带电池的头灯,好奇不已,瞪大了眼睛把玩,让火小邪拍了一掌,这才老实的戴在头上。 众人依次跟着田问钻入裂缝,拽着绳索而下。 裂缝中始终有至下而上的冷风灌入,混杂着一股子泥土山石的味道,倒一点也不不难闻。众人全部下到里面,才发现这裂缝里十分宽大,能容两人并行,斜斜通向地底,并不是垂直的,而且地面较为平整坚实,容易踏脚。只是有不少地方被山泉透过,十分滑腻。 有灯光照耀,以火小邪他们的身手,向下爬去和下楼梯差不了多少,根本用不上绳索。但田问十分小心,在最下方控制着下行的速度,不断探路指示危险之处。有田问这等土家高人开道,连脑筋都不用动,依他所示行走便可,所以火小邪他们一路有惊无险,行的顺畅。 众人只用了十多分钟,便下到了最底,乃是一个黑乎乎的月字形裂口,看着如同一张狰狞的笑脸,向下看去,黑暗茫茫无边。 田问挥手让众人停下,探头向裂口外打量。田问头顶的一束灯光在诺大的空洞中几如细线一般,居然照不到底。 众人围在田问身旁,都能方便的看到洞内的情况,见到这种照不见底的情况,火小邪心里一阵阵发紧。 潘子忍不住的战栗道:「我老天!看不到底啊!吓死人了。」 乔大、乔二也心惊道:「在老林子里面,见过深的,没见过这么深的!」 正在说话间,田问的头灯亮光扫过之处的无边黑暗中,似乎在十分遥远之处,猛然间无声无息腾起几团红光,像是怪兽的眼睛一样忽闪忽现。 潘子又低嚎一声:「里面有怪物!红光!看到没!」嗵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。 水媚儿娇笑一声:「潘子,吓破胆了?」 潘子心有余悸的说道:「不至于不至于!我胆子比牛胆还大,一点小光吓不倒我。你们看到没?我说田问啊,下面是什么啊。」 田问并不答话,转头看向水媚儿,沉声道:「黑水荡魂?」 水媚儿也向洞中看了几眼,毫不在乎的说道:「应该就是水家的黑水荡魂宫,这条裂缝还真是开的巧了,竟能直通到五行地宫第一宫。」 林婉点头道:「能避开引宫,确实能省下不少麻烦。」 田问道了声好,从包内取出大卷绳索,两根并做一根,向下方放去。 火小邪不禁问道:「这下面深不见底,到底会有多深?」 水媚儿一旁答道:「嘻嘻,这里应该是洞底一带,下到最底不过十几丈的高度,之所以灯光照不到底,是因为下面是一个面积颇大的黑水湖,反不出光亮。」 火小邪问道:「黑水湖?有黑色的水吗?」 水媚儿说道:「并没有黑色的水啊,只是湖底都是黑色岩石,所以看上去是黑色的水。」 潘子这时又高兴起来,嚷道:「原来如此啊,我还当是无底深洞呢!那里面几片红光是怎么回事啊,看着怪吓人的,不会是水里有什么红眼睛的大鱼吧。」 水媚儿坏笑一声,说道:「是啊,就是有怪鱼呢,有大象那么大,一口就能把一个人吞了去。」 潘子看出水媚儿在故意吓他,笑道:「这是水家的地盘,有水媚儿在,我才不怕呢。再说你也舍不得让我被怪鱼吃了不是?以后谁陪你说话来着。」 水媚儿娇声道:「讨厌鬼,就知道占人家便宜。嘻嘻。」 这边田问已经把绳索放好,在一侧大石上打了个绳结,试了试强度,觉得妥当了,说道:「一次一人。」说着田问身子探入裂口内,拉着绳子,嗖的一声就降下去了,速度飞快。 众人围在裂口中向下观看,只见田问头顶的灯光闪了闪,已经没入黑暗中,看不见了。 略等片刻,只见到洞底有头灯的微光透上来,这时看去,才知道果然如水媚儿所说,这个洞并不太深。 田问的声音随即传上来:「速下!」 声音传上来,洞内同时也回声阵阵,「下下下下下下……」。 水媚儿向大家招呼:「我对下面比较熟悉,先下去一步,好帮着田问。你们依次下来吧。」 众人点头应了,水媚儿一个翻身,如一条游鱼似的钻进裂口,眨眼也不见了。 等水媚儿下到底,再喊人降下来,于是林婉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依次降下,火小邪自愿断后,最后才下。 火小邪抓着绳索向下滑去,投入到无边的黑暗中,不知为何,火小邪从降下来的一瞬间,觉得自己体内热血澎湃,万分激动,像是等待了许多年,才终于盼到此刻。这片广大无边的黑暗,又熟悉又陌生,好像梦境中早就经历过许多次,隐藏着和自己有关的莫大秘密似的。 火小邪一点都不害怕,反而兴奋莫名,很快就降到了底,与田问他们会和。 七个人头灯闪亮,把这一块落脚之地照的明亮。他们所在之地,乃是地下湖边的一块黑色巨石,放眼看去,这个地下湖看不到边际,纵深极广。火小邪留意了一下湖水,果然如水媚儿所说,所有湖边水底的石头都是黑色,故而看着像是一潭黑水。湖水波浪不惊,平静的如同一块平整光滑的墨黑地面。 想必这里就是水媚儿所说的五行地宫第一宫黑水荡魂宫了,好诡异的地方。 第七章 黑水荡魂 水媚儿环视一圈,对大家说道:「你们稍等啊,我先去探探,你们不要乱走,在这里等我片刻。」 水媚儿从大石上跳下,向一侧寻去,湖边无数狰狞古怪、奇形怪状的大石,水媚儿钻了进去,一会功夫就连亮光也被遮掩住,看不到人影了。 大家依水媚儿的意思,都不乱走。田问牵住绳索,扯紧了甩了两圈,用手拉住单绳,使劲一拽,绳子就坠落下来。田问手法飞快,牵着绳索挥舞,大股绳索听话的团团卷住,一点没有砸到下面的人。 田问一盘一绕,已经把绳索卷好,收回到背后的帆布包中。 火小邪暗叫了一声好,问道:「田问大哥,我们不从这里回去了吗?」 田问答道:「可能!」 潘子抬头看着上方,喃喃说道:「绳子拽下来了,也不可能绑回去了。这叫什么来着,自断后路?嗯?不对,该怎么说?」 乔大抓了抓头,插嘴道:「不留退路?」 乔二也哼哼道:「是过河拆桥,不能便宜了小日本。」 潘子骂道:「胡说些什么,都是骂人的话。我的意思是……」 「别扯了,你们少说几句会死啊!」火小邪低骂道,「田问大哥自有安排!」 林婉轻声笑道:「潘子,乔大,乔二,你们大可不用担心,这一点高度,田问徒手爬上去再投下绳索,是易于反掌。」 潘子不好意思的冲田问笑了笑,闭嘴不说,看着死寂的湖水忧心忡忡。 乔大、乔二颇为尴尬,蹲下身子,乔大手长,伸出手去,想摸一摸脚下的湖水。 田问腾的一下闪身过来,将乔大手臂一拉,沉声道:「摸不得!」 乔大、乔二吓的退后两步,不敢妄动。潘子本来也想摸一摸湖水,见到此光景,破口骂道:「乔大乔二你们两个棒槌!站住了别乱动。」 乔大乔二一吐舌,老老实实退到一旁。 火小邪蹲下身子,打量着这片湖水,见林婉走到身边,低声问道:「林婉,这个黑水荡魂宫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?」 林婉柔声说道:「我也太清楚,木家人有十多年没有进过五行地宫了,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。只是听我爹说过,黑水荡魂宫是无妄杀阵,若是不知道路径擅渡此宫,会被吸入水底,连尸骨都找不到的。」 田问也走过来,低声道:「薄壳之地。」 林婉惊讶的回道:「是这片湖水浮在一片很薄的地面上?稍有惊扰就会震裂地壳,被水吸入吗?」 田问答道:「正是。」 林婉说道:「那我明白了,我们这块大石下方的水底可能也是很脆弱,擅触水面,会让这块大石也翻入水底,那我们就危险了!」 田问说道:「不错。」 乔大、乔二瞪大了眼睛,大气都不敢出,刚才若是田问不阻止,没准闯出什么大祸。 火小邪乍舌道: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湖!老天爷鬼斧神工吗?」 林婉说道:「这个湖不是天然形成的,而是水家人做出来的。只怕只有水家人知道原理。」 潘子啧啧两声,再望了望,说道:「太奢侈了,水家人修这么大一个湖,要花多少钱啊。」 林婉解答不出,看向了田问。 田问说道:「十年方得!」 火小邪心中愕然,一个水家地宫就如此庞大,剩下的几宫也可想而知了。要在这么大一片杀机重重的湖水里找到安全前行的方式,绝不是寻常几个人能做到的,就算是乱世枭雄率重兵强攻进入,不知要用多少人命来换,才可破解。 火小邪看着脚下平静的水面,还在感叹之时,只听潘子又叫:「看,红光又冒出来了!」 火小邪余光已经看到,连忙抬头,果然看到难辨远近的黑暗之中,几团红光再度腾起,如同眨眼一般忽明忽暗了一番,便又慢慢的消失不见。 这次连田问都狠狠皱眉,不知躲在黑暗中的是何物。 众人不敢大意,聚在大石之上,静待水媚儿的到来。 约有一盏茶的功夫,只见侧旁的黑暗中头灯的光线照来,水媚儿从湖边的乱石中钻出,踩着石尖,向大家飞快的跑来。 众人起身相迎,水媚儿跳上大石,笑道:「我们好运气!黑水荡魂宫的主阵已经锁死,算是一座废宫了!大家快随我来!」 众人无不大喜,随着水媚儿从大石上下来,依次跟随着水媚儿沿湖边行去。 曲曲折折走了五六分钟,水媚儿才让大家停下,看着一片水面说道:「大家慢慢的跟我走,千万不要掉进水里了。主阵虽然废了,副阵还有威力,不要大意哦!」 林婉抢上一步问道:「水媚儿,是要从水面上走过去吗?」 林婉这么一问,火小邪他们也都万分关切的看着水媚儿。 水媚儿说道:「是啊,只能从水面上走过呢。嘻嘻,放心啦,水下面有东西可以让大家踩脚的,我们又不是水上飘。」 火小邪问道:「我刚才听田问大哥和林婉说,不能随便接触水面,可我们从水上走过,会不会有事。」 水媚儿笑道:「破例告诉你们这个黑水荡魂宫的秘密啊,你们可要听好哦。这片湖水下,全部用极细的黑色丝线层层布网,丝线连着数万个漩涡陷阱,你们接触水面,其实是扰动了丝线,故而会有危险。我现在带你们走的是主索之一,若不是主阵废了,主索也不会升起来。嘻嘻!只要不掉下去,就不会有事的,有趣吧。」 水媚儿说的轻描淡写,但略略一想,如果主阵还在,落入水中会是多么恐怖的下场,就让人脊背发凉。 田问低声道:「谢了!」 水媚儿抛给田问一个媚眼,说道:「谢我什么。以土家人的本事,只要给你一二个月的时间,总会发现秘密的。嘻嘻,说好了我会帮你嘛,不用谢了。」 田问轻哼一声,再不多说。其实事到如今,田问早就想通了,五行地宫虽说废了四个,只剩下土家最后一宫尚存,但水、火、木、金四家的地宫,就算废了,也不是想进就进的,绝对不能逞匹夫之勇乱闯。而且田问叛出土家时,本意确实想把五行至尊圣王鼎毁了,现在已经转为只要不让日本人拿到就行,所以不管林婉、水媚儿来帮他是出于什么目的,能帮上忙就可以。 话不多说,水媚儿在前,已经缓缓把脚平放进水中,身子一挺,已经走出了两步,真的象是在水面上行走一样。水媚儿「站在」水上,扭头一笑,说道:「来吧,一个个走上来!拿灯照着脚下,水里有踩脚的绳索。」 田问略作安排,让潘子尾随水媚儿第一个出发,林婉第二,乔大第三,火小邪第四,乔二第五,田问最后。 众人全身贯注,拿出十成十的精神,都慢慢迈上水面,一个个「漂」了起来。 火小邪走到水边,低头一看,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,水下半指深的地方,赫然有两道黑乎乎的「绳索」,和水底黑暗融为一体,若不是灯光照耀,再仔细观察,实在很难发现。这两道绳索看着笔直坚硬,浑然一体,更像是皮筋做成的。 火小邪踩了上去,只觉微微轻晃,站住倒没有什么难度,就是感觉奇特,好像脚下的水有韧性弹性,和普通的水大大不同。 火小邪走出几步,便站稳了。 水媚儿在前方轻叫道:「大家务必跟着我的脚步,一步都不要错了!如果看到水下有东西,也不要惊慌,好好的跟着我走就没错。嘻嘻!出发了!」 这七个人一步步走进了湖中,慢慢的向深处走去。从远处看他们,七道微弱的光芒间隔相连,如同一条会发光的长虫,浮在墨黑的镜面上,妖异的很。 水媚儿带着众人,并不是笔直向前,而是每走一段,约有三十余步,就会转弯。火小邪头灯光线照进水面,发现水中的两道「绳索」,每一个转弯处乃是一个结点,紧紧的缠绕在从水底伸出的一块黑色圆形石柱上,而且从石柱开始,再会分成两叉,通向不同的地方。水媚儿选择其一而行,看似随意而为,没有任何规律。 但是走的时间长了,火小邪渐渐看出名堂,原来绳索上牵引着极细极软的黑色丝线,如同蛛网一般,浸在水中,绵绵不绝,若不是火小邪眼力惊人,行走时带动水面,加之有灯光照耀,这些丝线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,寻常人是断然难以发现的。水媚儿判断左右前行方向,依靠的是绳头处相连丝线相隔的疏密程度,哪边密集成网,便走哪边。 这是什么道理,恐怕只有水媚儿明白。 这一行人曲曲折折走了一柱香的时间,已经笼罩在无边黑暗中,前后左右都已看不到湖岸,是否已经走到了湖中心,谁都不清楚。黑暗无际,除了众人的喘息声和轻踩水面发出的哗哗声,整个洞中再无一点其他的声响。好在一行七人,人多胆壮,若是一个人在此地独行,只怕会被这种气氛吓的腿软筋酥,跌落水中。 火小邪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,他在净火谷中被盗拓历练时,就有身处黑暗、寂静的石洞中长达一个月的经历,那种不明东南西北,不知日夜晨昏,比盲人还盲,又饥又渴的日子,差点就让火小邪、潘子发疯,好在两人能够彼此鼓励,难受的无以复加之时就互抽耳光打发时光,用身上的疼痛,来提醒自己还活着。所以火小邪、潘子从洞中出来时,再黑的地方也觉得不过如此。 可乔大、乔二就有些受不了了,身子微微开始晃动,双腿发抖,火小邪明白乔大、乔二心理承受能力已快接近极限,若不适时鼓励,只怕再走一段,腿肚子一抽筋,就会滑落水中。 火小邪呵呵一笑,轻轻说道:「乔大、乔二,你们两个饿不饿?」 乔大、乔二微微一怔,颤抖着说道:「饿!饿!好饿!这里何时才是个尽头?我们是不是走了一个时辰了?」 火小邪笑道:「我兜里还有两个面饼,田问背包中还有数斤卤牛肉,一会分给你们吃点。」 乔大、乔二一下子来了劲头:「真的吗?还有卤牛肉吃?」 火小邪说道:「当然有!田问大哥,你带了多少卤牛肉?五斤还是十斤?」 田问的声音缓缓传来:「十余斤。」 前面的潘子也嚷道:「你们两个棒槌,饿的这么快!鸡肠子啊,吃了就拉?噗噗噗!」 林婉、水媚儿都咯咯咯笑了出来。 水媚儿笑道:「潘子你真恶心!」 乔大、乔二跟着傻笑两声,身子一挺,居然不再发抖了。 火小邪会心一笑,知道这番说笑对乔大、乔二起了效果,什么卤牛肉,纯粹是火小邪瞎编的。这一伙贼人都明白道理,这里面属乔大、乔二炼心炼的不够,若不是调笑几句,继续沉闷下去,他们心里支持不住,一摔倒,会牵连到整个队伍。 这种时候,切不可谈论路程远近、不可催促、不可警告、不可鼓励,反而胡说八道,才是最佳缓解紧张感的法子。 火小邪一句饿不饿点破乔大、乔二的窘境,同时提醒其他人附和,潘子、田问等人立即会意,故而应和着说话。田问走在最后,见火小邪如此得体的解决问题,不禁暗暗点头赞许。连队伍最前面的水媚儿和林婉都忍不住回头向火小邪看来,含笑示意。 队伍稳定下来,又向前行。 再走了一小段,火小邪余光之中忽然瞟见红光闪烁,身子一停,立即抬头看去。七人亦都同时停了下来,侧头看向不远处。 只见有数团红光在不远处冒了出来,这回离了近了,才发现红光来自于水底,却不知是何物。 潘子对红光存有心病,率先低哼道:「红光!红光又来了!好近啊!」 水媚儿低声道:「大家不要停,不防事,这不是黑水荡魂宫的机关。」 水媚儿脚步不停,再往前走,大家不敢迟疑,继续跟上,眼看着已经走到最近的一片红光附近。 从水面上看,水底的那团红光忽明忽暗,显然是有一个发光源,动也不动,将水底印红一片。红光笼罩,茫茫一团,却看不清红光里面是什么东西。 水媚儿头一次声音低沉起来,细声道:「不要多看,我们快走。」 众人再向前行,眼看着已经把红光丢在身后,可就在此时,潘子侧旁的水底突然一闪,一道红色光团赫然显现。 潘子惊的脚下一停,呀的一声闷叫,几欲翻落,好在乔大在后,前面的林婉转身也快,双双扶住了潘子。众人定睛一看,潘子嗷的一声叫,脸上一片惨白。 火小邪所在的位置,也是看得非常清楚,这一看过去,等看清了发出红光的是何物,也把火小邪心里如同钢锥猛刺一般,一股寒气从下到上涌来。 在水底的红光一明一暗之间,便可看的分明,那是一个大半截身子陷在水底的死人!这人肌肤完整无损,好似活着的,一双暗黄的眼睛瞪着,无望的看着天空,脸上透出一股子惨黄色,张着大嘴,一团红光就是从他的嘴中冒出的!这死人的嘴巴一开一合,张大时红光便亮,闭上一半时红光就弱,简直是无言的恐怖,撕裂肝胆。 无人有力迈出半步,看着水底的情景,无人说的出话,都是奋力强压住心中的错愕惊恐。 时间如同凝滞了一般,直到水媚儿的说话声响起:「这是不慎坠水者的下场!看样子已经死了十多年了。我们快走吧!」 众人回过神来,潘子惊声道:「所有红光都是死人嘴里吐出的吗?妈妈的啊,差点把老子尿都吓出来。」 水媚儿说道:「不是死人就是牛马之类,这黑水湖里没有活物,但死人不腐,永镇于此地,故而叫荡魂。」 火小邪左右手伸开去,与乔大、乔二两人彼此搀扶了一下,定下心来,问道:「水媚儿,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死人嘴里能发出红光的!的确吓人啊!是他们吃了什么东西吗?」 水媚儿已经带着大家向前走去,答道:「我不知道呢!林婉可能知道!」 林婉倒是最为平静,一直不断的看着吐红光的水底死人,说道:「这湖里的水质,能防人不腐,加上水底阴冷,活人陷入水底不能动弹,全身灌满了湖水,使得十多年后,体内有尸气积聚成团,一段时间后便有一团尸气冲开咽喉,燃放红光,待这团尸气燃尽了,就不亮了。这种情况很是罕见,古称『嗥燃』,我只听说,但没有见过,今天我也算是开了眼界。」 水媚儿娇笑道:「林婉妹妹也给我上了一课呢!」 火小邪又问道:「可这些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?」 水媚儿说道:「谁知道个真切?可能五行世家失足坠入湖中的有,擅闯的也有,比如我们这样的,嘻嘻,五行地宫嘛,从来都是开门迎客,能进了九荒深井,闯过引宫的,也懒的赶他出去,让擅入者自生自灭就是。天下贪图得到圣王鼎的亡命之徒,还能少了吗?嘻嘻!我就听我爹爹说过,清雍正皇帝争位之时,五行地宫刚刚修好没有多久,雍正曾不听劝告派了几百个杂牌贼人进来盗鼎,以求皇位,结果引宫就死了一多半,其他本事高强点的贼,就全数死在黑水荡魂宫了。历朝历代皇帝老子哪个不是贼?对我们五行世家客客气气的,不是没有道理的。嘻嘻!」 水媚儿边走边说,把这些奇闻异事嘻嘻哈哈说了一通,完全没当回事。 等水媚儿说完,众人倒都是沉默下来,无人说话,各有各的心事。 众人默默再走了一段,身后还是不断升起红光,在远近不同之处三三两两的闪烁,燃烧着盗贼的灵魂。 水媚儿停下脚步,轻轻拍了拍掌,娇笑道:「好了好了,终于到了呢!真是累死人了!嘻嘻!」 众人用头灯照过去,只见水媚儿面前,显出一个一丈大小的圆形「水洞」,黑乎乎的如同噬人的大嘴。 水媚儿唤了声跟上,脚下一抬,踩上了「水洞」边缘,按着弧形,绕着「水洞」行走。 火小邪走进了一看,原来这是一个顶部与水面一般齐的巨大黑色空心石柱,里面漆黑一片,深不见底,依稀有一道台阶盘旋而下。 这种位于湖水中间的空心石柱,竟是通向下一宫的入口?要是不知道方位,又怎么发现的了?若是黑水荡魂宫主阵犹存,又是什么个光景?这种难以理喻的怪诞思维,象极了水家人的性格。 水媚儿率先走下石阶,招呼大家下来,说道:「嘻嘻!要不是主阵废了,这里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找到的呢!」 火小邪心中愕然,看来黑水荡魂宫主阵犹在的时候,这个石柱八成沉在水下?若是这样,要想破宫,更是难比登天,怪不得林婉称其为无妄杀阵!就是连妄想的机会都不给你。 众人踏上石阶,脚下坚实,心中稍安,略略松了松筋骨,便又随着水媚儿向黑暗之中下行而去。 此时在地面上,张四爷、周先生、钩子兵们和宁神教授刚刚到了日军「山寨」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、一众钩子兵好大的排场!马蹄阵阵,踏的大青山下人神俱惊。看守山寨的日本兵们早就得了依天中将的号令,知道张四爷、宁神教授他们要到,所以一见大队人马奔来,一路上无人敢拦,明白是正主到了,忙不迭的开了寨门。 张四爷毫不客气,快马加鞭,再喝一声「驾」,一马当先的冲入「山寨」中。 马嘶人叫,张四爷的二十余骑人马整齐划一的跳下马来,纷纷从马背上拽下自己的行囊,背负在身上。 宁神教授慢了一步,从马上吃力的爬下时,张四爷他们已经装备停当。 「呼啦啦」,这个山寨里的众多日本兵端着枪齐齐涌上,他们大多没有见过张四爷,见来人如此威猛,一半是敬畏一半是害怕,将张四爷他们围了起来,远远观望,并不敢轻易上前。 宁神教授下马立即用日语大叫:「依田中将呢!」 宁神教授话音刚落,就听围在四周的日军里吆喝连连,日军迅速的分开一条路,一个个停止了腰杆,啪啪敬礼,从人群外走进了几个穿着日军关东军军服的男人,打头的一个,正是依田中将。 依田中将见张四爷、周先生带着人来了,挤出一丝笑容,快步走到张四爷面前,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:「张四先生!非常的高兴,你能帮助我们。」 「客气!」张四爷轻哼一声,颇为不屑的说道,「不用再等了,现在带我们去吧。」 「很好!非常的好!」依田中将答道,毕恭毕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。 依田中将的随行副官赶忙在前给张四爷他们带路,一众人向着洞口走去。依田中将并不随行,而是略等了一下宁神教授。 宁神教授赶到依田中将的身边,边走边与依田中将轻声耳语,二个人都阴沉不定的连连点头。依田中将虽说脸上不时的闪出一丝不悦,但宁神教授不断点头强调,口气强硬,,依田中将才板着脸全部答应下来。 大队人马走到亮如白昼一般的洞口,张四爷并不着急入内,一挥手,招呼众人停下。 张四爷看眼前景象,上下打量了一番洞口,心想:「这帮小鬼子还真有本事,这才几天,就挖了这么大一个洞!小鬼子的野心不小啊!」 张四爷转身喝道:「谁来说一说现在的情况。」 「哈依!」一声吆喝,从一旁钻出三个日本技术人员,赶到张四爷面前,唰的一下,在地上铺开一个大图纸。宁神教授、依田中将也已经走过来,挥手示意那三个日本技术人员开始讲解。 有一个日本人摸出一根钢笔,唰的拉长了,指点着地图开始声音响亮,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。宁神教授亲自走到张四爷、周先生身边翻译,以示恭敬。 地上的那张地图,竟是这座山体的剖面图,上面从几个不同角度,绘制了洞口的形状、内深以及洞底裂缝的宽窄、大小。这日本人讲的仔细,连石质、盐分、硬度全部分析了一遍,对裂缝内的情况也有简单的介绍,反正最后的意思,就是说裂缝可以下去,至于裂缝通向的巨大山洞里面的情况,就一无所知了。 张四爷听着有些烦躁,见那个介绍情况的日本人还没完没了,眉头一皱,说道:「好了好了!下面的我不听了!」 宁神教授点了点头,让日本技术人员退下。这三个技术人员立即停止,毕恭毕恭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,收拾好地下的图纸,快步闪开一边。 宁神教授对张四爷说道:「张四爷,张四先生,你有任何需要,随时说话。」 张四爷轻哼了一声好,什么都不说,而是走到老部下钩子兵钩渐牵着的黑风身旁,蹲下身子,慢慢的摸着黑风的脑袋问道:「三嚼子,带你来建昌的人是不是在下面?」 黑风从进了这个山寨,就一直兴奋难安,到了这个山洞口,简直要一跳三尺高,巴不得冲进去找人。张四爷、周先生一直看在眼里,这时候才上前与黑风说话。 黑风哪里明白张四爷、周先生的人间恩怨,它既然认了火小邪、潘子当主人,就无时无刻想见到他们,不敢有一刻忘怀。但黑风这支灵犬,见了张四爷,知道是自己旧主,情同父母,比火小邪他们更高了一筹,所以张四爷不下令,它也不敢乱来。 黑风当然听不懂张四爷的话,但它心有灵犀,知道张四爷的意思,于是大脑袋乱点,喉咙里呜呜连声。 周先生在一旁喜道:「这就是了!」 张四爷嘿嘿笑了两声,站起身来,大手一挥,喝道:「进洞!」 火小邪他们一行人走了许久,才下到石柱底部,抬头看去,石柱入口早就没入黑暗中,灯光都照不到头。 石柱底部是一个圆形的石室,有一道正正方方的石门大开着,通向深处,里面黑漆漆的,还是看不到尽头。 水媚儿等大家都下来聚在一起,这才说道:「黑水荡魂宫已经过了,再往前就是火照日升宫,火家的阵法,怎么走我就不知道了,麻烦田问带路吧。」 田问念了声好,转身对大家说道:「略等!」说着便沿着石室边缘缓步而行,似乎不着急进入石门之内。 火小邪心里咯噔一下,怎么紧接着的就是火家的地宫?火小邪对火家有着一种难言的感情,又恨又爱,恨的是严烈不公,郑则道小人得志;爱的是盗拓亲传火家盗术,甲丁乙舍身相救。眼下又要到火家重地,自己一身的火家盗术,能不能派上用场,就要验证一二了! 林婉打量一周,说道:「这地方好热!干燥的很!前面更是一点草木菌藓的生息都没有。」说着也走开几步,跟在田问身后,一点点的打量着石室墙壁。 水媚儿原地不动,一直抬着头张望石室的天花板以及下来的石柱末端,若有所思。 潘子说道:「刚才从冷冰冰的黑水湖里下来,身上还凉凉的,一下子还没感觉到热呢!喂,火小邪,下面是什么宫啊,火照日升宫?听这名字就热的厉害,不会是座火焰山吧,啊啊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潘子,你有没有感觉到前面有很重很大的东西,活动的?」 潘子说道:「这个还真没有,我就怕上面的黑水倒灌进来,那简直糟透了,和闷死耗子差不多。」潘子一扭头,看见乔大、乔二两个人一直直勾勾的看着火小邪和自己,轻骂一句:「你们两个棒槌,看什么看!我脸上有香蕉啊?」 乔大、乔二傻笑两声,乔大猴巴巴的说道:「火师父、潘师父,能吃点卤牛肉了吗?饿了呢。」 乔二也说道:「其他几位师父饿不饿啊?这地方不吃东西,总觉得心虚啊。」 火小邪从衣袋里摸出两块硬饼,丢与乔大、乔二,说道:「先一人吃个饼,等田问师傅忙完再给你们其他吃的。」 乔大、乔二接过,有点不心甘的说道:「要等多久啊。」 潘子骂道:「你们两个吃货!我告诉你们……」 「不妨!」田问的声音传来,打断了潘子的话语。 田问提着包走上前来,将包裹拉开,掏出几大包用油纸包着的食物,一个水囊,看了眼林婉,说道:「你说。」 林婉走上来,说道:「这道石门是火照日升宫的入口,火家废此宫时,已经把石门打开了,没有危险,不过往里面走,到了主阵所在,只怕要花不少力气。大家吃一些东西吧,火照日升宫后,是金家的锁龙铸世宫,这两宫都耽误不得,越快通过越好,没有功夫休息。另外如果觉得热,也不要喝太多水,等到了木家的青蔓桡虚宫后,我们再做休整。」 乔大、乔二欢呼一片,就要上来抓食,让潘子两巴掌打了回去。 火小邪上前揭开油纸,真看到有几块硕大的卤牛肉,近十斤重,除此外还有日本人独享的酥油饼,奶油饼干等物。火小邪不禁暗笑一声,向田问看去。田问微微一耸肩,也不说话。原来火小邪他们在这里的几天,偶尔能吃到几片卤牛肉,还是日本人「赏」的,火小邪知道这些肉类,都在日本人的厨房里,轻易不拿出来给本地人分享,估计这次田问悄无声息的偷了个精光。 乔大、乔二两人口水恨不得流下三尺,眼睛里喷火,嗓子里直呼:「肉哦肉!」 潘子笑道:「田问,真有你的,这么会功夫,把小日本的好吃弄了这么多来。」 火小邪呵呵一笑,抽出猎炎刀就切肉,但刀刚切下去,就觉得水媚儿看过来的眼神一闪而变,有股熟悉的感觉急涌而来。火小邪心头微震,飞快的侧头一看,只见水媚儿正看着自己,妖媚风韵,哪有一丝一点水妖儿的影子。 火小邪心头暗叹一声:「为何世间有长的这么象的两个人!真是别扭!」 火小邪再不多想,把食物切好,递给大家分而食之。 此时黑水荡魂宫水面之上,有三道头灯的光芒乱晃着从顶部降下,乃是三个钩子兵,分三道绳索,依次而下。这三个钩子兵登上火小邪他们落脚的大石,四下看了看,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。 三个钩子兵低声耳语一番,互相告诫可能湖水有异,不可触摸,一切等张四爷、周先生他们下来再说。 这三个钩子兵从怀中拿出拨片,冲着上方各自以不同的节奏弹动,将一组信息打了上去。 上方的裂缝尽头处,张四爷、周先生和一众钩子兵收到信息,纷纷点了点头,张四爷说道:「周先生,钩渐!你们两个随我下来,其他人依次按组降下!另外把三嚼子用绳索系好,最后一起下来!」 张四爷说完,只听外围的宁神教授气喘吁吁道:「张四先生!那我们怎么办?要不然我们跟你们一起下去吧。」 张四爷哼道:「你们日本人稍等!等我们下去把安全之地踩好,你们再带着设备下来。你们现在跟我们下去,只能帮倒忙。」 宁神教授道:「哦……那好,那好,但我们应该约定个时间,要不然我们等在上面,担心的很。」 张四爷暗骂道:「你们想找死那就来吧!」 张四爷说道:「好!如你所愿,我的人全下去以后,你立即派几个精干的,腿脚好的下来。」 宁神教授念了声好,扭头就叽里呱啦的用日语吩咐一番,嗦嗦嗦嗦,就有三个看着很精干的日本人爬到张四爷身后候着,那眼神倒不是对洞底有兴趣,而更像是监视张四爷他们的行动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都暗哼一声,不愿搭理他们,牵住绳索,翻身而下。 钩子兵们下降的速度颇快,没花多少功夫,人就都下来了。黑风这只灵犬,知道此地险恶,不易妄动,一下来就紧贴着张四爷,不离半步,不吵不闹,很是听话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已经在大石边看了一圈,知道此处妖异的很,轻易不能妄动,于是吩咐钩子兵贴着湖边行走,一步一探,踩着大石而行,绝不乱来。 有钩子兵驮着几盏汽油灯下来,试了试氧气充分,便就点亮。汽油灯的亮度绝非头灯可比,五六盏相续亮起,照亮了大片区域。就算如此,黑水湖还是看不到尽头。 张四爷好不容易整理出一片安全区域,就见宁神教授派来的三个日本人也降到大石上。这三个日本人也不会说中文,虽说被黑水荡魂宫的妖异惊的全身冷汗,但看到张四爷已经收拾出一片安全之地,也放了心,抬头就向上用日语嚷嚷:「宁神教授!下面安全!」 周先生眉头一皱,就想喝止,张四爷递了个眼神过去,示意不用搭理。 周先生心领神会,拿出传信的拨片,轻弹几下,嗡嗡作响。这时还站在大石上守备的钩子兵听了号令,从大石上撤下,散开一边,换到几个其他方位警备去了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不搭理日本人,两人命钩渐牵住黑风,向火小邪他们曾经走过的方向探去。 宁神教授早就心急如焚,生怕张四爷他们将自己甩掉,听下面日本人传话上来说是安全,就立即吩咐属下,一边立即降人下去,一边再投入无数股绳索下去,以备各式装备进入。 日本人行动也急,「蜂拥而下」,短短一段时间,大石上就聚了十余人。 少了张四爷的警告,第一批日本人有些摸不着头脑,除了小心翼翼从大石上下去一部分人,跟随着张四爷他们以外,还有几个留守在上面的,对黑如墨汁一般的水面很是好奇。 其中一个日本人可能负责化学检测,拿出几个试管,蹲到湖边装水,打算测量黑水湖中的成份。 这个日本人戴上橡胶手套,万分小心的装了一小管表层的湖水,举起来看了看,湖水微微发有些粘稠以外,并非真的黑色,也无异味。于是他胆子大了许多,竟一脚踩入水面,将整个试管放入水中,没入水面,想从水面下的深处再舀一管。可这个日本人刚刚把试管拿出水面,就觉得不对,只见他的手指间隐隐的挂着几根黑丝,在白色的橡胶手套映衬下十分显眼。 这日本人觉得丝线从手指间连下水面,并不是一根根断裂的,而是水底还有更多。这小鬼子心里觉得不妥,手上不自觉微微一挣,只听「呜咙」一声闷响从水下传出,脚下似乎陡然裂出一道漩涡,唰的一下,半个身子就陷入水底。 这日本人惊声大呼,奋力挣扎,可根本无法控制的往水底猛沉,似乎水底的黑色泥土里有一只巨手,将其猛拽下去。 有其他日本人见同伴遇险,纷纷跳过去想拉他上来,可第一个去救的日本人一踏入水面,又听到「唝咙」一声更为巨大的声响从水底传出,如同怪兽的吞咽之声。霎那间,水底现出一个黑色的漩涡,嗡的一声,又直卷二人进入。可怜这三个日本人,再没有来得及喊叫一声,就消失在水底不见。 那道黑色的漩涡好像知道人已经「吃掉」,立即恢复了平静,一圈波纹散开,竟散开不了多远,就无影无踪了,好似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。 而三个日本人落水之处,因为靠着岸边,所以赫然出现了一个半圆形水坑,好似被人啃咬掉一块似的,把岸上的砂石也吃掉一圈。水坑中只有几团微小的气泡冒出,黑漆漆的比外围地方深了不少。 剩下的日本人吓的连滚带爬,用尽吃奶的力气,这才从岸边漩涡处跳开。他们一个个看着迅速恢复平静的黑色水面,面如土色,连话都说不出来。 这一切张四爷、周先生刚好完整的看在眼里,两人亦是骇然。 周先生低声说道:「好厉害的黑水陷阱!幸好有日本人以身试法,要不我们平白冤死钩子兵的兄弟。」 张四爷轻声哼道:「这些小鬼子妄自尊大,自以为是,正和我意!我们两个只要装糊涂,他们自然会胡来,我要用这些鬼子的小命,趟出一条路来!嘿嘿!」 有几个逃过一劫的日本人吓的痴了,半晌之后才惨叫起来,震的山洞中回声乱响。张四爷、周先生不再前行,不管怎样,他们也要留下片刻,好收拾残局。至于大批的钩子兵,谁都不说话,冷冷的站在石头上,看着眼前的一幕。 其他人的日本人一个个也都傻了,谁都不敢乱动一下。好在有管事的日本军官随即下来,几个箭步跳过去,抓起一个吓痴了的日本人霹雳啪啦抽了几个耳光,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,这才让他们恢复了些常态,指着水坑处颠三倒四的把原委讲了。 那日本军官听的一脸惨白,高喊了几声,所有已经下来的日本人都嗨了一声,老老实实的蹲了下来,一丝一毫不敢妄动。 宁神教授慌慌张张和依田中将一起下来,日本军官赶来汇报,听的宁神教授和依田中将连连皱眉,看着广阔无边的黑水湖发呆。 宁神教授深吸了几口气,转头看张四爷、周先生正站在不远处看向这边,颤巍巍的问道:「张四先生,刚才你为什么不阻止?」 张四爷嘿嘿冷笑,说道:「我是阻止了,可没有人听,听了也不懂我说什么,又有怎么办法?这几条人命算是值了,至少让我们明白了这个湖本身就是防盗的巨阵。」 宁神教授说道:「那这个黑色的湖到底有什么古怪?」 张四爷说道:「显而易见这个湖里遍布机关,不许人涉水进入!」 宁神教授心惊肉跳和依田中将低语了几句,抬起头说道:「张四先生,我让我们的翻译时刻跟随你们,一切事宜你说了算。」 张四爷冷笑一声,说道:「那好,现在我要求你们,只能在我们指定的地方落脚,谁也不能乱走!不能乱摸!直到我发出号令。」 宁神教授翻译给依田中将听了,依田中将重重点头,闷声吆喝了几句,命令了下去。 张四爷喝道:「钩渐!你负责这一带的安全,盯紧了日本人,我和周先生再去探一探!」 钩渐站在大石上,抱拳应了,跳开了去,指挥日本人的落脚之处。 张四爷和周先生对视一眼,轻声道:「周先生,我们带着黑风再探一段。」于是这两人带着黑风,再往前寻去了。 日本人得了教训,更是小心翼翼,说话都不敢大声。但下洞来的日本人毕竟是训练有素,恢复镇静之后,短短的时间,便又下来了五十余人,带着各种仪器,大包小包的堆了一地。这仍然只算日本人的先头部队,裂缝中仍有近百人焦急的等候着降落下来,只是依田中将有令,下面落脚之地有限,人多事杂,暂时留守上方听令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牵着黑风走的已经远了,仍然没有看到可疑之处。好在黑风一直很来劲,带着他们两个直往前窜,张四爷明白黑风的意思,便牵紧了黑风,让黑风在前带路。 黑风的灵性真是不简单,它再走了一段,便停了下来,在原地打了几转后,直直的盯着水中,喉咙中低低吼叫。 周先生蹲下身子,摸了摸黑风的脑袋,抬头对张四爷说道:「看来有人从水面上过去了!」 张四爷也蹲下来,在黑风脚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,说道:「应该是!你看这里几块石头依稀有些松动,看发力的方向,就是冲着水面!来,周先生,你带着黑风且退后,让我仔细查一查水底下有什么。」 周先生也不客气,说道:「你小心!」 张四爷轻笑一声,点了点头,更向水边走近了一步,把脸贴进水面,用灯光仔细的打量着。半晌之后,张四爷嘿嘿一笑,说道:「周先生,是了!水里有两道漆黑的绳索!看着可以走人。你来!」 周先生听令上前,按着张四爷的指示一看,也看清了水中有两道绳索,正是火小邪他们走过的地方。 周先生笑道:「黑风这次又立了大功!若不是黑风,我们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功夫。」 张四爷沉声道:「这两道绳索通向湖中心,不知远近长短,我们贸然进入,还是风险极大。」 张四爷站起身,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洞顶,说道:「周先生,你看洞顶和水面有多高?」 周先生说道:「如果按我们降下来的位置看,不过十余丈。」 张四爷说道:「小日本的汽油灯,按探照灯的形式照出,能照多远?」 周先生答道:「一盏汽油灯,点足火力,也勉强能有十丈。」 张四爷轻笑道:「那就好,命钩子兵过来,两人一组,爬上洞顶,使汽油灯向湖面照射,也许湖中间就有入口。」 周先生沉思片刻,说道:「此法甚好!我立即安排。」说着就要走开。 「等一下!」张四爷叫住周先生,「日本人带了充气的橡皮舟,挺新鲜的东西,让日本人沿着这两道绳索,划进湖中去,我们人数众多,最后只怕还要强渡。」 周先生点头应了,快步返回安排。 火小邪他们吃着东西,依稀能听到头顶有惨叫声传来。火小邪一口将嘴里的牛肉咽下,站起身来,又听了几耳朵,说道:「上面好像来人了!」 火小邪的听力,其实是他们七人中最好的一个,对于这一点,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都有自知自明,所以听火小邪一说,大家都围拢过来,仰头望向空心石柱上方。 潘子问道:「火小邪,你确定吗?我怎么没有听到?」 火小邪再听,已经没有声音,于是说道:「现在又没有了,我不会听错。」 田问沉声道:「该走了。」 田问既然说道,众人再无疑义,迅速把各自的行囊收拾好,田问在前带路,众人排成一排,向敞开的石门中走去。 水媚儿看了看几眼正方的巨大石门,说道:「要不我们试试能不能把石门关上?」 潘子立即拍手叫好,田问打量了几眼石门,勉强说道:「可以一试!」 于是田问、火小邪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五个男人,合力推挤石门,可吆喝了数声,使出全力,全身冒汗,而石门只略略移动了半分。 水媚儿在一旁看着,说道:「不对不对,这道石门绝不是使蛮力开合的!你们看地下,除了刚才我们推动时造成的几道刮痕,并没有其他的了。」 林婉也说道:「奇怪,这道石门好象是粘起来的,你们看上面有细微的接合处。」 田问、火小邪几人挺直身子,没有再推,都看着这道石门思索。 火小邪心里却更多难解的疑惑,刚才他推动石门时,使劲颇大,手掌上泛起一小层汗渍,而就在火小邪松手之时,微微能感觉到手掌下的石门上有几个如同发丝一般细小的孔洞,使得汗渍透入进去。此地干燥闷热,这点水气眨眼便不见了,而且这些细小的孔洞隐藏在石门的纹理中,所以用肉眼极难发现,唯有靠一等一的触觉才行。 田问默默看了几眼石门,将手一拍,断然说道:「我们走!」说着再也不搭理这道石门,大踏步便钻入地道中。 田问的做法很是正确,集合众人之力,若不能一下子解开石门之密,便不能再多耽搁。 火小邪本想和大家说说自己的发现,见田问领头便走,放弃研究此门,也就不必再说推敲琢磨的话,徒增烦扰。 众人在田问带领之下,沿着这条山石中开辟中的通道一路行走,除了闷热异常外,倒是无惊无扰。这条通道也没有什么花俏,一路笔直,有几个弯折处,亦是正正方方,是个直角。 众人走了约有近一里远,再转了一个弯,等所有人都走到直路上,前方骤然暴出一片强烈的光亮,一股子热浪扑面而来。大家摸黑走了许久,一下子见到强光,眼睛都有点睁不开,只觉得眼珠子热辣辣的不太舒服。 林婉叫道:「闭眼,一会再睁开!大家停下!小心伤了眼睛!」 众人立即按照林婉所说,彼此靠近停下脚步,紧紧闭上眼睛,略等了片刻之后,听到林婉柔声道:「好了!慢慢睁眼吧!」 众人缓缓睁开眼睛,已经适应了过来,田问招了招手,再向前行。 这次前行了约七八十步,就已经到了尽头,等所有人走出地道之后,举目看去,无一不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合不拢嘴,包括田问这个木纳之人。 黑水荡魂宫的洞顶,有数道光芒从上而下照到水面,依稀可以看到,那是近十个钩子兵,以绳索相连,悬于洞顶的乱石之中,用汽油灯向湖面照耀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看着水面,不断拨动手中的弹片,发出不同以往的噌噌之声,尖细刺耳,听着极为清楚。洞顶的钩子兵听着弹片的声音,一边前进,一边不断调整汽油灯照耀的方向。钩子兵又称飞绳兵,高空作战乃是他们拿手的本事,在奉天抓捕黑三鞭,追捕火小邪时,都是从高处追击,不落地面。这些钩子兵身手敏捷,臂力雄辉,而且大多从小练就了一身攀爬登高、腾跃起降之术,专为对付下方的贼人,所以联合起来结索在洞顶倒悬着攀爬,占据地利之处,乃是他们常做的功课,并不足为奇。 而日本人哪见过这种本事,他们一字排开,躲在张四爷、周先生身后,看着钩子兵们如此能耐,大气都不敢出,乖乖的仰头看着。宁神教授和依田中将站在不远处,眼见张四爷他们的神通,也都冷汗直冒,撇着嘴妒嫉不已,违心的赞叹一番。 只听洞顶有钩子兵高声报道:「张四爷!水面似乎有个圆洞!但看不清楚深浅!不知是水面上的,还是水下的。」 张四爷暗念一声好,叫道:「记下方位!用四盏灯一起照亮!」 钩子兵们换了几个身位,几人爬做一处,四盏汽油灯同时聚了过去,又有钩子兵报道:「张四爷!好消息!这是个没有水的圆洞,下面深不可测,依稀能看到圆洞内壁上有向下的楼梯。」 张四爷喝道:「你们稳住!千万不要掉落了!」张四爷自从在山西折了近半数钩子兵,对钩子兵的性命看的贵重之极,要知道一个钩子兵从七八岁开始,十年苦练才能出师,再有十年才能入御风神捕,哪一个死了,都是巨大的损失。张四爷、周先生从山西逃回东北,苦忍三年,日日严训递补之徒,才又把二十人的钩子兵凑齐,哪里能允许无谓的伤亡。 钩子兵答道:「四爷放心!洞顶有许多空洞可以容身!」 张四爷满意的嘿嘿一笑,扭过头对宁神教授和依田中将说道:「宁神教授,依田中将,前进的路就在湖中间,按我们先前约定,把你们的橡皮舟拿出来吧,派你们的人划过去探路。」 宁神教授忙道:「张四先生,划过去没问题,日本军人都不怕死,但也要死的值得,你至少应该派一个人一起坐船往里面划!」 张四爷哈哈笑道:「宁神教授,我这里一个人的命,能顶你二十个人!你自己把帐算清楚!」 宁神教授还要辩解,依田中将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关系,一拉宁神教授,用日语低声说道:「宁神教授,可以不用我们日本军人冒险牺牲!我刚才和张四他们谈判之后,已经偷偷的命令下去了,一会就有人带支那劳工进来,可以让支那人去探路。哼哼!」 宁神教授一愣,低声说道:「依田君,可这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事情,我们不能这样做,有违道德。」 依田中将狠狠的拉住宁神教授的胳膊,低骂道:「宁神教授,你不要太迂腐了!我们只要能为天皇陛下拿到鼎,杀死一千万个支那人都可以!支那人的性命,比猪还不如,你一定要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!不要辜负了天皇陛下的信任!」 宁神教授神色一暗,低声道:「我明白了……不过,依田君,伊润广义大人在哪里,为什么他们还不出现?」 依田中将阴阴的一笑,说道:「伊润广义大人在我们的影子里!你难道看不出吗?在每一个人的影子里,都有一个忍者隐藏着。伊润大人和他的忍者军团,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的!」 就在依田中将说这番话之前,进入地宫的裂缝入口处,连成一排的电灯依然亮着,杂乱的物资塞的到处都是,却一个人都没有。本来这里有近百人等候在此,怎么就不见了,难道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?而就在这份悄无声息间,灯突然就全部熄灭,只有裂缝出口处透出冷冷的光芒,在这片黑暗中,一道又一道的黑色人影猛然跃出,如同鬼魅一样翻入下方,直直的向下降去,眨眼就不见了。一个又一个的黑色人影,几乎是连成一体似的,如同一道有生命的墨汁,迅速的翻了进去。没有其他的声音,只有唰唰唰唰绳索的摩擦之声。 等这些黑色人影全部走完,灯才闪了闪,再度亮起。日本人的声音隐隐从上方传来,几个神情紧张的日本人再度回来,其中一个战战栗栗的说道:「走完了吗?是天皇陛下身边真正的忍者吗?」 另一个日本人立即按住他的嘴巴,低声骂道:「不要说这个,你不想活了吗?」 越来越多的日本人回来了,很快声音杂乱起来,伴随着不少中国话。 约有四十多个中国劳工连成一排,被半推半押的送了进来,其中走在前面的一个,正是带火小邪这批劳工进山挖洞的冯保长。 冯保长看着裂口,颤栗的对身旁一个日本军官说道:「太君?我们从这里下去?」 这日本军官冷冷说道:「是!下面有人,快点!要不然,钱的没有!」 冯保长咽了口口水,招呼身后的大批中国劳工:「各位兄弟!检查一下身上的绳套,我们要下去了!」 有人答道:「冯保长,弄清楚是一人十块大洋啊,可不能少了。」 冯保长骂道:「少废话!跟着我下!二人一组!」 于是这批中国劳工按照日本军官的吩咐,都顺着绳索,依次降了下去。 黑水湖边已有五六个持枪的日本人接应着,其中一个中文翻译官招呼着冯保长,让中国劳工一字排开,向张四爷他们所在之地走去。 这批中国劳工见了眼前的黑水湖,一个个心惊肉跳,不知这里是何处,手脚都发软了,摔摔跌跌的走来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和宁神教授、依田中将已经等了片刻,这时才看到四十多个中国劳工蜿蜒而来。张四爷心中一紧,与周先生低声道:「好个小日本,居然偷摸着找了替死鬼!」 周先生也是眉头一皱,低声说道:「看来又是使钱骗下来的!这倒有些麻烦,看着这些老乡去送死吗?要不要警告他们一下。」 张四爷冷哼一声:「不必了,要办成事,死人是肯定的!只怪这些人贪财,人为财死,该他们有此劫难。」 宁神教授此时嚷道:「张四先生,周先生,划船的人来了,听的懂中国话。你们安排起来也方便!」 周先生还要说话,张四爷轻捏了一下周先生的手腕,丢了眼色,止住了周先生。张四爷走出一步,喝道:「把你们的橡皮舟打开,三人一船!」 有日本人取来由中国劳工带下来的厚重包裹,放在湖边,一拉包裹上的绳索,嘶嘶做响,很快就自动膨胀成一艘可坐六人的橡皮舟。那个时代的人见到这种装置,都是啧啧称奇,觉得十分神奇。这次日本人来找五行地宫,可谓是用尽了心机,准备相当充分,所用之物都是当时「最尖端」的技术,光这种自动充气的橡皮舟,就带了五十多个,足够使用。 日本人打开一艘橡皮舟,又去准备另一艘,冯保长听日本人的安排,向后招呼道:「你们三个过来!上船!」 这三个中国劳工有些害怕,有一个说道:「冯保长,怎么是要划船啊,这黑漆漆的湖,划到哪里去啊,很吓人的啊。」 冯保长心里更虚,但他钱字当头,也顾不了这许多,硬着头皮骂道:「快点!啰嗦个什么?一个地下湖有什么好怕的!」 有持枪的日本人便举着枪,催促中国劳工上船,这三个劳工心惊肉跳,不得不上了船。 张四爷暗叹一声:「怪不得我!」接着指着船上的三人叫道:「你们三个,向湖中照亮的地方划过去!眼神好的一个在船头,用灯照着水下的两根绳索前进,指示方向,不要划偏了!」 这三个劳工颤巍巍的应了声,吞了几口口水,一人在前观望水底,二人持浆慢慢划动。橡皮舟很是轻便,两浆便划的远了,并无任何事情发生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见状,略略松了一口气。张四爷吩咐道:「一艘接一艘,相隔一丈,快点!」 众劳工见船划进去并无异状,暂时安心下来,由冯保长安排,转眼功夫便有八艘橡皮舟进了水中。 本还要继续放船,张四爷挥手止住,暂时让这八艘船先走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站在大石上,牢牢的盯紧了这些船行走的方向,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。 划在最前面的一艘船一路小心,碰上了两个绳索分叉处,尽数捡向左而行,居然一路无事。一个持浆的劳工嘀咕道: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?心里一个劲的发毛。」 另一个持浆的劳工颤声答道:「你有没有感觉到,我们其实一直在两道绳索上滑动?真他妈的邪门的要命,绳子哪有这么光滑,象是两条大蛇呢!要不是给钱多,打死我也不来这里了。」 前后看方向的劳工低声叫道:「等等等等!前面又有分叉了!停停!」 两个划桨的赶忙将橡皮舟止住,其中一个问道:「左边还是右边?」 看方向的劳工说道:「向左就离光照之处偏了,绕远了,我看这次要向右了。向右向右!」 划桨的两人也没有啥主意,便向右划,可刚划了三尺,有一人叫道:「妈的啊,我的浆被什么东西缠住了!水里有水草啊好像!」 「废你妈什么话!装鬼啊装!」 「真的!缠住了!」 「使劲拔起来啊!」 浆被缠住的劳工使劲将浆一抽,还真给他拔了出来,这人还没有来得及看浆上缠着什么东西,就听水底噗咙一声响,整个船立即向上倾斜起来。 三人哇哇大叫,滚到船底,半个身子已经泡入水中。 「我的娘……」一人惨叫一声,却见四周水流形成一个硕大的漩涡,直拉着三人向下。 这三人都大喝了一口水,呛的说不出话,呜咽两句,四肢乱动,极力想浮上水面。可这三人厄运已到,再没有叫出半声,就都被吸入水中。 这艘船身后的其他船上的人吓的乱叫,却眼见着连橡皮舟都飞快的卷入了水中不见,一个硕大的漩涡嘶嘶做响,将水面撑开一个大洞,简直如同一个怪物的咽喉。 张四爷看的清楚,大吼道:「都稳住!落水者必死!」 这些划船的劳工怕的要命,好不容易才稳住,却还是有一个人受不住这个刺激,嗵的一下从船上跳下来,拼命要往岸上游。可他没有游开几步,突然啊的一声叫,整个人如同被水底的巨手拽住一样,咚的一声就立即消失了。 这下所有人和船都不敢乱动了,七艘船孤零零飘在水上,人都抱着一团缩在船上,筛子一般吓的乱抖,如同待毙的羔羊。 又听刚才把橡皮舟都吸入的水底传出一阵怪叫,一片巨大的水花炸起,那只消失不见的橡皮舟被喷出三四米高,在空中打了几个翻滚,跌在不远处的水中,闷声巨响。 最后一艘船上的人实在按捺不住,两人抄起浆来,疯了一样的就往回划。日本人见到有人要逃回来,怎能答应,几个士兵持枪大骂巴嘎呀路,就已经冲着逃回来的小船上放枪。人尽管没有打到,却打中了橡皮舟,橡皮舟是个充气的家伙,挨不得子弹,嘭的一声顿时撒了气。船上的人站立不住,纷纷惨叫着跌落水中,只是略略扑腾了几下,嗖嗖嗖三响,就被吸入水中不见,甚至连破掉的橡皮舟的皮囊也一并吸入,再无踪影。 只是半分钟的时间,便惊天巨变,死了六人。这还是在黑水荡魂宫主阵已废的情况,若是主阵完好,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光景。 洞中的气氛为之一滞,而湖水飞快的再次平静如初,波澜不惊,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。 半晌之后,还在岸上的中国劳工中有人疯了一样的向回跑去,大叫:「我不干了!钱我一分都不要了!救命啊!」 沿路持枪守着的日本兵也都回过神来,见替死鬼要跑,怎么肯依,几个日本兵拔腿就追,剩下的日本兵则拉响了枪栓,枪口对着吓呆在原地的中国劳工,凶神恶煞的破口大骂,用枪托乱砸,皮靴狠踹,那意思是谁敢动一下就打死谁。平日里这些日本兵还算对中国人客气,指望着他们干活,可到了这个时候,立即显出他们的凶残兽性。 逃跑的那个中国劳工估计已经歇斯底里了,狂呼着上下乱跑乱串,日本兵开了几枪都没有打中他,外围的日本人上来阻拦,也被他挣脱开。岸边可以落脚的地方本就不大,一群日本人混在一块,怕开枪伤到自己人,又不敢乱跑触动什么杀人机关,所以眼看着这个劳工就要跑到灯光无法照耀的地方去。 就在此时,这劳工的影子和大片黑暗的连接之处,似乎就在他的影子里,骤然闪出几道明亮的锐光,刚好将这人卷在当中,噌噌噌几声,锐光随即退回到黑暗里消失不见。这劳工如同没事人一样,浑然不觉,还要狂奔。可他再跑二步,整个人突然从腰部裂开,连叫声都没有发出,就断成了几截,脑袋、上身、胳膊统统分家,炸出一片血雾,碎尸滚落在石缝中,场面万分血腥。 张四爷把这一幕完完整整的看在眼里,心中大惊,暗呼道:「阴影中有人!好快的刀!什么人!这么厉害!」 火小邪一行人走出地道,被眼前的场景惊的目瞪口呆。 第八章 火照日升 一个巨大的圆形山洞赫然呈现在眼前,非要说这个山洞有多大、多高?只能说火小邪他们七人,在山洞里如同蝼蚁一般渺小。而这个山洞正中地上,正有一个四五十米直径的硕大火球猎猎燃烧着,如同太阳坠落此地。在中央火球四周的地面上,还有无数个一人大小的火球,同样烧的正旺。这么多火球同时发光,整个山洞里的亮度让人眼睛都无法完全睁开,热浪滚滚,席卷全身,温度几乎能煮熟鸡蛋。 山洞的地面全部用暗灰色的巨大石板铺成,十分平坦,以致于在强烈的火光照耀下,远处的地面泛出一层虚影,让众多火球如同浮在缥缈之中,随时都会飞升似的。 火小邪心惊道:「怪不得叫火照日升宫!这里看着仿佛无数个太阳的栖息之地。」 这里温度实在太高,众人只是观察了些许功夫,就都大汗淋漓,脚板心烫的厉害。 林婉大声说话,热气扑面而来,说话很是艰难:「这里不易久留!若不能在七八分钟内找到出口,就只能先退回去!不然我们都会脱水而死。」 田问一抹额头上汗珠,喝道:「随我来!」说着笔直的向前冲去。 众人不敢怠慢,都紧随着田问向中央最大的火球直奔,从一个个小火球之间穿过,跑不了多远,人人都被热汗浸湿全身,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水汽。 火小邪绕过数个火球,不禁多看了几眼,原来这些火球下方都有一个短粗的石柄,托着一个孔洞无数的圆形石碗,石碗看着不是硬的,似乎是一种耐火石棉做成。石柄连入地下一个方形的坑内,坑内全是黑色油脂,正噗噗噗的直冒泡。而且从石柄外观上可以看出,表面上密布着一层粘稠的黑色液体,与火焰连接之处的各个应该就是坑内之物。 火小邪在奉天见过这种黑色油脂,被人称为「石油」(这个说法和现代没有区别),意思是说石头化成的油,可以燃烧。火小邪听说西洋人称这种油叫黑色黄金,沥青、汽油、柴油等等许多新鲜的事物,都是石油「炼」出来的,但如果不知道炼制的方法,也只能当易燃物使用。想当年火家严火堂堂主严景天受困在巨坑杀象中,坑底墙壁上也是由类似石油的油脂密密涂满,困的严景天动弹不得。没想到这个火家地宫,也是靠石油来燃烧的。 越往中央火球跑,呼吸就越为困难,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呛人的硫磺气味,更让人胸口憋闷。 再跑了一段,已经接近了中央火球下方,田问停下脚步,飞快的左右观望一番,伏下身子,用一根石棍在地上不断敲击。众人知道田问在用土家的寻道之术,不好打扰,都站在一旁焦急等待。 众人头顶上方就是中央火球,走到近前来看更是显得惊人,这个硕大火球被十多根粗大的石柱支撑在一个方形的油坑中,抬头看去,火球上不见顶,火球里面烈焰交错乱串,蓬蓬做响,简直如同地狱牢笼一般。 众人无不全身大汗,林婉、水媚儿也是娇喘连连,满脸通红,看来火家如此猛烈的火势,对水家、木家的女子更是一种煎熬。 火小邪大喊道:「是石油!是地下的石油在烧!」 林婉捂着嘴急促的说道:「是!如果不能让火熄灭,这样烧下去是没有尽头的!」 水媚儿也说道:「怪不得第二宫是火家,而不是水生木的木家,原来有反克的意思,制化胜复而让黑水荡魂宫更强。我还以为大清宗脉是水行,所以要让水家列第一宫,压镇其他四行!」 林婉艰难说道:「我看不然,这五行地宫,是前朝五行世家谁也不服谁的产物,各自独立,并无具体关联!五行合纵,必折其二!五行地宫是不可能合纵的,所以以相克排列!」 水媚儿微微一愣,说道:「确实如此!我想的多了!」 火小邪追问一句:「什么是五行合纵,必折其二?」 林婉、水媚儿几乎同时答道:「这是五行世家的劫数!天定的破行之劫!」 潘子喘着粗气说道:「你们到底在说什么,我都要变成烤地瓜了!你们不难受的啊?」 乔大皮厚块头大,这时已如一个刚洗完澡的人,脸上的臭汗都流成河了,乔大哼哼道:「我也快成烤芋头了!」 乔二干瘦一些,没乔大那么多汗,但他张着大嘴直喘,仍不忘骂道:「你个大西瓜的,你最多是个烤狗熊!」 此时田问终于站起,喝道:「跟我走!」说罢拔腿就跑。 众人紧紧跟随,不敢耽搁。 田问绕着火球跑了小半圈,指着中央火球坑边三条半人高的「石梁」,喝道:「破宫之处!」 所谓坑边的三道「石梁」,其实更像是一座正正方方的石桥,或者说是一个石质的方形「把手」。两根半人高的方形石柱,相隔越有二丈,中间「架着」一根粗细一样的方形石梁。走近了一看,更能看清,这道「石梁」不是简单的架在石柱上,而是两边掏出一个空洞,象是一个车轴,能够转动。 像这样的石梁,在这个火照日升宫中随处可见,大概的计算一下,有百十根之多。田问锁定这三根石梁是破宫之处,不知道他是按什么道理推算出来的。 田问带着众人来到这三根石梁前,田问略一打量,果然发现支撑石梁的石柱与地面连接之处空隙颇大,似乎两根支撑石梁的柱子,是可以升降的。 田问紧锁眉头,双手握住了石梁一转,但是纹丝不动,火小邪、潘子等人见状,要上来帮着田问转动石梁,田问一摆手,说道:「不是这样!」阻止了众人相助。 田问放弃转动石梁,一猫腰钻入石梁下,用肩头顶住石梁,大喝一声向上抗起,还是纹丝不动。 田问高喝道:「帮我抗起!」 火小邪一愣,怎么田问的意思是抗起这根石梁?这似乎有些开玩笑,转动都转动不了,怎么能够抗起?难道是要把地下的石柱拔起来不成? 火小邪想归想,还是一马当先,猫腰钻下来,顶住了石梁。潘子、乔大、乔二当然不在话下,齐齐上前抗住。林婉、水媚儿知道此事关键,她们虽说力气不大,两人齐上也能顶一个潘子,于是这两个小娇娘都钻了过来,以全部七人之力,听田问的号令,向上猛抗。 可是如同进宫时那道石门一样,这石梁只是轻轻晃了晃,根本就纹丝不动。 众人又热又累,口干舌燥,几乎虚脱,再也使不出劲来。 林婉见状,说道:「田问大哥,大家都不行了!先撤到外面,一会再进来吧!」 田问难受道:「撤!」 众人听到可以撤走,抖擞起最后一些精神,脚步蹒跚的向进来的地道中走去。 奔出这片地狱之地,众人颇为狼狈的回到地道中的阴凉之处,避过了强烈光芒,这才觉得轻松下来,纷纷坐倒在地。 潘子四仰八叉横躺在地,叫道:「估计我已经三成熟了,龟儿子的,果然是火焰山啊!真让我猜对了咧!奶奶的,奶奶的,还是这里凉快。」 田问取出水囊,递给林婉,让林婉给大家分水。 林婉用杯盖依次给大家倒了几盏喝尽,取出几粒小丸,让大家吞服了。这药丸顺着喉咙下去,一片清凉涌起,顿时将心中火烧火燎的烦闷之气驱散了几分。 林婉说道:「火家的火照日升宫主阵不是废了吗?怎么还是如此霸道?」 水媚儿亦说道:「水家的黑水荡魂宫主阵一废,副阵只是摆设,有能耐的人若猜到出口在湖中心,爬到洞顶,用绳索降下来就能破宫。怎么火照日升宫还把火球点着烤人?火家人直头直脑的,心思本不难猜,可刚才见了这许多,真觉得火家的直脑筋,直的太厉害,倒不易猜测。」 田问低声道:「的确废了!」 众人都看向田问,水媚儿轻笑道:「那赶快讲讲!」 田问抿了抿嘴唇,说道:「九九已废!」 火小邪听不明白,和潘子、乔大、乔二大眼瞪小眼。 林婉笑道:「田问大哥,你是说,里面的百多根石梁,本来都是开启破宫出口之用,现在九成九都没用了,只留下那一根石梁可用,石梁下就是出口?」 「不错!」田问答道。 火小邪真觉得林婉冰雪聪明,居然这都让她领会到,不禁多看了林婉几眼,面露赞许之色。 田问不能连续说话,只能静了静,做了个向上拨的手势,又开口道:「负重托担。」 林婉正要说,水媚儿先插嘴道:「田问,你是说,那道石梁只要能抗起来,出口就露出来了?」 田问点了点头。 水媚儿娇笑一声,扫了林婉一眼,又冲火小邪那边抛了个媚眼。林婉并不在意,含蓄的微微一笑,温良谦让的很。 田问再道:「粗细两法!」 水媚儿又抢先说道:「这更明白了,就是说火家人脑子直,一种开启的办法就是使蛮力生生抗起来,另一种就是寻找到石梁上细小的机关,用火家细致精准的手法开启。」 田问点头道:「是!」他顿了顿,慢慢再说道,「如入宫石门!」 这次水媚儿也不说话了,顿时一片沉默。 火小邪见这种光景,鼓起勇气说道:「是不是说,我们最开始进来的那道石门开合的原理,与石梁差不多?我们用蛮力,怎么都移动不了,除非再来几十几百个人,这是粗法。还有精细的法子,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。」 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都看向火小邪,纷纷点头。 火小邪说道:「那的确有些糟糕,如果日本人大批人马来了,生生抗起来不是不可能,但我们只有七人,手上没有工具,力量有限。我们只能想出精细的法子,才能早日本人一步下去了。」 水媚儿笑道:「那我们现在请田问挖个洞,我们藏起来,让日本人设法攻破这个火照日升宫,我们再混进去。」 林婉一乐,说道:「未尝不是个办法。」 潘子、乔大、乔二也都开心起来,潘子呵呵笑道:「这便宜占的好!不错不错,我赞成,我赞成!我看我们一路跟着小鬼子,等他们把鼎要拿到手的时候,我们跳出来把鼎抢走,岂不是更好!」 水媚儿娇笑一声,说道:「你这个潘子,尽会讨便宜,太像金家的那些奸商了。要不是我在净……」水媚儿非常自然的突然一改口,说道,「要不是我在井上面见过你火家的身法,知道你和火小邪一路的,我真怀疑你是金家的弟子。」 从黑水荡魂宫下来的空心石柱,本来更像是一口深井,水媚儿说的飞快,火小邪、潘子丝毫没有在意,但田问、林婉眼中却闪过一丝若隐若现的紧张。 水媚儿继续娇声道:「田问,火小邪,你们觉得先藏起来,偷日本人的现成可行吗?」 田问沉声道:「再试一次!」 火小邪对这个问题,从水媚儿提出建议时已经拿定了主意,没有一点迟疑。对于火家地宫,火小邪的情感与大家大为不同。 火小邪斩钉截铁的说道:「我过了火门三关,火家人不收留我就罢了,还一直说我是弃徒,郑则道更是差点以火家的门规废了我。火家的地宫,我很想亲自破掉!可能我这是私心,但我就是这么想的,我不想让火家人瞧不起我!所以,请大家一定给我一次机会,让我也进去试一次!不,试二次!哪怕我一个人进去!」 潘子的兄弟义气腾腾勃发,他这个人很有意思,性格两极化的很,一毛不拔的时候简直是天下最小气最贪财的人,抠抠梭梭,墨墨迹迹,精打细算;但如果他顾及到兄弟之情或大事临头不容算计时,又可以把裤衩当场卖掉,裸奔支持,全力以赴。 所以潘子立即跳起来义正词严的说道:「老子看火家的那帮孙子就有气!火小邪,老子跟你一起去!拆了火家的这个靠鸡毛的火炕。妈的个八子的!我们破了这个烂宫,拉泡稀屎留给火家的那帮王八蛋兔崽子死太监!」 潘子一骂就要骂个没完,乔大、乔二还鼓着眼睛打算助威。火小邪无奈的叹了口气,翻个白眼,拍了潘子一掌,骂道:「你要骂多久?」 潘子嘿嘿两声,这才闭嘴。 火小邪本想着现在就让田问带路,可是脑海中灵光一闪,突然问道:「什么叫五行合纵,必折其二?这是五行的劫数?天定的?与破掉地宫有关吗?」 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三人彼此看了一眼,水媚儿弩了弩嘴,示意林婉说话。 林婉略有愧意的对着水媚儿一笑,柔声说道:「这是五行世家的一个劫数,简单点说,就是如果五行世家联合起来做一件事情,不管这件事是大是小,五行世家中都必然狠狠的折损两行,轻则伤亡惨重、精英尽失、一蹶不振,须百多年才可恢复;重则……」 林婉说不下去,看向田问、水媚儿。 水媚儿抿嘴不说,眼睛转向别处。 林婉咬了咬嘴唇,轻声道:「重则……」还是有些说不出来。 此时田问沉声插话道:「寂灭千年!」算是帮了林婉一把。 林婉的声音低沉起来,颇为困苦的说道:「是啊,就是说,因为五行合纵而折掉的两个世家,轻的惩罚还有重振旗鼓的机会,重的惩罚是至少一千年之内,这两个世家都不会再出现了。」 火小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惊道:「这怎么可能?一起做事就会这么倒霉?你们五行世家,哪一家都是实力强大,哪里能说伤亡惨重就伤亡惨重,说灭了就灭了?」 水媚儿这时才说道:「唉,自从有了五行世家之后的几千年,哪一家没有尝过五行合纵的苦果?一次又一次的五行合纵,挑战天命,哪次没有应验?除了寂灭千年还没有看到,火家几万口子徒子徒孙,曾经惨到只剩十个人还活着的地步,花了两百年才重振旗鼓。所以到如今,这已是五行世家最惧怕的事情了。挺无奈的是不是?怪不得五行地宫里,各家地宫的排列是水克火,火克金,金克木,木克土的水火金木土顺序,就是不要合纵之意呢!」 火小邪算是信了,转念一想,心里猛然紧张起来,惊声道:「那我们七个人算不算?」 林婉、水媚儿异口同声答道:「不算!」 火小邪还是心惊,放不下心来,让林婉、水媚儿看在眼里。 林婉说道:「潘子也还不是金家正统。」 水媚儿说道:「乔大、乔二是游盗,虽说身法是火行,但与火行世家还沾不到边。」 田问沉声一句:「你是邪火。」 「我靠!万幸!」潘子这时候才大喘气道,「我刚刚听你们说的时候,还以为我们五个人里面,不算乔大、乔二,注定要死二人呢。没事就好!没事就好!吓的我这颗小心肝那阵子跳啊。」 火小邪挺直了腰杆,表情肃穆,两眼放光,不知怎么干劲更足,朗声说道:「对了!我是邪火!不在五行之内!哈哈!这次就让火家看看邪火的厉害!田问大哥,我们这就进去吧!麻烦你带路。」 田问点头称是,回身示意了一下林婉、水媚儿,让她们两个不要再跟进来,五个男人抹了抹脸上的汗,又快步向里面走去。 黑水荡魂宫张四爷这边,局面正一筹莫展。六艘橡皮舟飘在水下的「绳索」上,船里面的人无论怎样都不肯再前进。 日本人叫骂不止,不住的往橡皮舟上方开枪威胁,可毫无作用,那些劳工是铁了心,不肯前进半步。 依田中将更是急了,一把抽出指挥刀,指着水面,用中文大骂:「前进!前进!不前进全部死啦!」还是毫无作用。 依田中将眉头一竖,冲日本兵叫道:「向最后一艘船开枪!」 日本兵得了号令,啪啪啪啪连续射击,乱枪扫过去,排在最后的一艘橡皮舟撒了气,船上的三个劳工哭喊着跌入水中,只是扑腾了几下,嗖嗖嗖又被吸入水底不见了。 剩下五艘橡皮舟上的人见了这种情形,奋力哭喊叫骂起来:「小日本的,我操你们祖宗的!」 依田中将又要挥刀指挥继续射击,张四爷大喝一声:「住手!这不是办法!」 依田中将听的懂「住手」两字,把刀放下,说道:「怎么的干活!」 张四爷不愿和依田中将对话,看向了宁神教授,说道:「宁神教授,这些劳工就算全部打死,也不会前进的。我有另外一个办法,想听听你这个地质学家的意见。」 宁神教授忙道:「可以!张四先生请说!」 张四爷俯身捡起一块石头,向不远处的湖水中狠狠一砸,水花刚刚泛起,马上就有一个漩涡随后产生,时间不长,就消散了。 张四爷转头问道:「宁神教授,依你看湖底是个什么结构?」 宁神教授说道:「这种湖底都是漩涡的地质结构,我从来没有见过,也没有听说过,按理说天然形成这么大一片性质相同的区域,是不太可能的。最有可能是人工建造的,至于原理,我一时还想不明白。」 张四爷轻哼了一声,又丢了一块石头到湖水中同一个地方,这次只有水花泛起,不见漩涡。 张四爷拍了拍手,说道:「我一直留心观察这些漩涡的动静,发现凡是出现过一次的地方,第二次就不会出现。所以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,一个是我们全部爬到洞顶,直接从上方降下去;另一个就是用炸药炸,用石头填,一点一点的把水底清出一条路。后者糙是糙了点,蛮力破坏罢了,但用蛮力直冲,有时候也不失为有效的法子。按江湖上说话——千推万算,不如菜刀一把。」 宁神教授抬头望了望洞顶,以他的本事,爬上洞顶降落的方位,几乎难如登天。 宁神教授愁眉苦脸说道:「我们只怕没有张四先生、周先生这么好的身手。可炸湖该怎么炸啊,这么黑乎乎的一片……」 张四爷说道:「要不是必须把你们带过去,我早就已经过去了。哼哼……这样吧宁神教授,先让湖面上的人回来,他们这些劳工,已经吓尿了裤子,再没什么用处。我派我的钩子兵从湖中心的空洞处拉几道绳索过来,再由周先生指导你们沿着绳索一路破坏,开出一条通道,你们就能进去了。」 宁神教授琢磨了一番,说道:「这个办法不错!辛苦张四先生了!」 「无妨!」张四爷冷哼道。 宁神教授扭过身子和依田中将嘀咕了半天,总算让依田中将半信半疑的点头答应。周先生便叫困在湖上的中国劳工回来,这些劳工如同捡回了一条命,拼命的按原路划了回来,东倒西歪的钻回岸边劳工的队伍里,仍在不住发抖。 张四爷吩咐下去,又有四个钩子兵带着四卷数百米长的绳子,将四个绳头交予日本人牵住,一边放绳,一边向上爬去。洞顶在钩子兵已经布好了牵引索道,这四个钩子兵一路爬到湖中心的空心石柱上方,投下早就准备好的绳索,垂入石柱内。 二个身手最为轻盈的钩子兵带着一头固定在岸边的四卷绳子,往石柱中降下去。这番动作,便让湖面上空斜拉起四道绳子。日本人见到有凌空飞渡的绳索拉出,一个个喜上眉梢,拼命拉紧了绳索,生怕有所闪失。 周先生见状,向张四爷提议道:「张四爷,如果湖中空洞里有能够固定绳索之物,我看这四道绳索,可以腾出两条来,在岸边升高,这样便能直接从高处滑降过去了。」 张四爷点头道:「未尝不是个办法,就是便宜了小日本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如果这只是第一关的话,后面用的上小鬼子的地方还多的是。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用拨片向钩子兵发出指示,于是降入空心石柱中的钩子兵查看石柱中的阶梯,都是极牢固的柚木钉入柱内,颇易固定,便缠好了绳索,向岸边回话。 那个宁神教授、依田中将不是傻子,都是关东军里厉害的角色,宁神教授更是工程建筑方面的专家,见到这种情形,鬼点子也不会少,两人立即一商量,得出了和周先生类似的结论。但这两个家伙狡诈,生生忍住不说,反正绳索在岸上,不急于一时,先等等张四爷、周先生有什么意见,再做打算。其实宁神、依田这两个日军领队的人物,对张四爷、周先生心怀鬼胎,一直都不放心张四爷他们,生怕张四爷使诈,让日本人去当替死鬼,把自己的小命看的相当值钱。 所以周先生走来和宁神商量之时,宁神暗暗偷着乐,知道想到一块去了,便把自己的主意顺水推舟的立即拍出。 按宁神教授的说法,四根绳索全部在岸边升起来做为滑索,因为已经下来的日本人都接受过训练,完全可以携带器材,从绳索上攀过去,这样能节省炸湖的风险。 宁神教授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,他知道这都是张四爷的功劳,要好好的捧着这个张四爷,所以左一个张四先生了不起,右一个张四先生立了大功,马匹拍的山响。连依田中将都摆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,向张四爷、周先生讨好,左一个请字右一个谢字。 日本人说是一切听张四爷的,其实心里的算盘珠子打的比谁都响,他们知道寻鼎的大事重要,只要能见到好处,让他当孙子都愿意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懒的纠缠,便都依了宁神教授的建议。 有了这番利好条件,日本人再也无法带上中国劳工,便开始了横渡黑水湖的工作,一个接着一个的向湖中间的空心石柱滑去。 说回到火小邪这边,田问带着火小邪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四人再度走回到火照日升宫中。 这次方位明确,一行人走的飞快,片刻功夫就再来到石梁旁。 硕大的火照日升宫,无数火球一点都没有熄灭的迹象,反而让人觉得,越是有人进来,越烧的带劲。火小邪自然感觉到,第二次进来比第一次更加灼热,苦不堪言。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,便是火小邪这些人的境地。 田问一脸大汗,依然是毫无表情,他并不着急往石梁下钻,而是挥手让火小邪等人围过来,绕着石梁缓缓行走,细细的观察。 要说是平常人,这种烤人的环境中,谁能静的下心?而田问他们五个,却一时间恍若无事,目光炯炯的盯着石梁不断打量,这就是大盗和平常人的区别。 五人四下分开,各显神通绕着石梁转了几圈,依旧找不到任何机关的迹象。虽说是心静自然凉,这帮人有一定的耐受力,但彼此还有个程度的差别,首先乔大、乔二耐受不住,但他们不敢叫喊,潘子、火小邪不发话,他们也不敢跑,却再没有心思观察,呲牙咧嘴的边吹气边跳脚,将衣裤全部拽掉,光着膀子。 乔大、乔二脱了衣服,这五个男人也没有什么顾忌,潘子随后也将衣服脱了,接着是火小邪、田问。田问看来是豁出去了,连全身的硬甲装一并拽下,露出一身的腱子肉,异常强壮。火小邪他们哪见过田问只穿一条内裤的模样,这回见了,顾不上灼热,都暗暗赞了句:「真壮啊!」 田问不知是热的脸红,还是被火小邪他们目光盯的脸红,反正是脖子、脸庞通红一片。 田问、火小邪、潘子的心思还是用在石梁之上,他们转了几圈没有发现,便凑近在石梁上,一点点的拂拭石梁的表面。田问、潘子摸了一圈,还是没有收获,他俩转头看向火小邪,却看到火小邪正蹲在石梁下面,望着石梁底部发呆。 潘子心头一喜,叫道:「火小邪,你发现什么了?」 火小邪低哼一声:「有点奇怪!你们来看!」 五个半裸的男人顾不上太多,肉贴肉的挤在一团,都向火小邪所指的地方看去。 石梁上除了细微的纹路,并无什么异状。 潘子抢先说道:「有什么?」 火小邪说道:「这样看看不出来,要这样!」说着火小邪把自己汗津津的手在石梁底部一抹,赫然按出了一个湿乎乎的手印。但这个手印忽的一下,就蒸干了,仍然是没有异状。 潘子叫道:「有什么?」 火小邪再做了一遍,边做边说道:「这根石柱上有许多头发丝大小的洞,只凭眼睛盯着看,看不明显,但是用手指去感觉,便能感觉到汗水沾上孔洞时,被吸了进去,可是一吸进去,马上就会被热力逼出来,所以看不出有什么!我确定石梁上有不少孔洞!就和进来时那道移动不了的石门一样,石门上到处都是小洞,而这根石梁却稀少的多!」 田问沉声道:「何解?」 火小邪说道:「这些孔洞,可能就是开启石梁的精细法子!」 潘子说道:「有这个可能吗?别弄错了!」 火小邪说道:「虽然我不敢打保票,但让我试一试!潘子,你拔几根头发给我!」 潘子骂道:「你怎么不拔你的?乔大、乔二也可以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废屁话!咱们五个人里面,就属你头发细,不拔你的拔谁!给我,快点!」 潘子唉了一声,从头上拽下几根头发,递给了火小邪。 火小邪接过头发,对众人说道:「大家不用看我,你们要不先出去,让我安静的试一试!」 田问点头应了,率先站起,退开一边,潘子、乔大、乔二也退开来,呼哧呼哧热的直喘粗气。 田问转头看了眼潘子、乔大、乔二,低声道:「你们先出去。」 潘子尽管难受,但他见火小邪在此,难受也忍了,可身旁乔大、乔二一直喘粗气,声音颇大,潘子知道火小邪要干的是精细活,这些杂声也会捣乱。所以潘子命道:「乔大、乔二,你们两个棒槌先出去!准备好水等我们出来,如果看到我们有什么不测,再及时冲进来!快点!」 乔大、乔二颇为伤怀,当徒弟的怎能不为师父分忧解愁,但见到潘子瞪着眼睛,咬牙切齿的样子,不容商量,便都哎了一声,急匆匆的跑开。 田问、潘子默不作声,咬牙坚守在火小邪身旁。 火小邪汗如雨下,却根本顾不上擦拭,取出一根头发丝,在空中挥了挥,让头发丝干燥下来。火小邪不断用左手摸了身上的汗水,涂抹石梁,右手则举着发丝,一步一随。火小邪这帮仔细,全为找一个稍大一点的孔洞。 火小邪锁定了一个孔洞,几乎是脸贴上石梁,举着发丝便向孔洞里插去。这乃是一个极为精细的动作,那孔洞细如发丝,眼睛都不宜察觉,插一根发丝进去哪里容易,手若不稳发颤,断然是不可能的。而且更为困难的是,这里温度太高,手上全是汗水,蒸汽从身上冒出,罩在眼前很是讨厌。 火小邪试了两试,都不成功,不免心里一片燥热,只差蹦起来骂娘。但火小邪明白做这些细微之事,越是心不静,越易发颤失手。火小邪深喘几口气,闭上眼睛冥想片刻,再举气头发,向那个孔洞插入。 头发丝在孔洞边敲打着微微一颤,插入了孔洞中,火小邪心中狂呼:「成了!」 可这只是成功了第一步,火小邪心无旁骛,用手指尖的触觉感受着头发丝的细微颤动,只有他知道自己肌肉在动作,外人看来,火小邪整个人如同僵住了似的。 火小邪眼睛一闭,心中静如寒湖,连外界的热量都感受不到了。这对火小邪来说,其实是异常危险,火小邪把精神全部集中在手指尖,暂时舍了热感、听力、眼力、嗅觉,如果保持的时间长了,会有性命之忧!田问、潘子做为旁观者,坚持不走,硬生生忍住热量,苦苦熬住,紧守火小邪,就是怕他太过投入,造成什么意外! 火小邪的心思里,破此宫乃最大心愿,哪里想得了许多可能,根本忘了田问、潘子还在旁边等候。这种状态,已经达到盗拓所授火家盗术中「火形不动」的境界。 火小邪慢慢将头发越插越深,毫微之间,头发丝传来震感,似乎头发已经穿过了石梁的孔洞,到了一个略微大了几分的管道之中。 火小邪禁闭着眼睛,脑海中却勾画出头发丝所能探到的景象,这个细小的管道中,好像有许多小夹子一样的东西,张着大嘴,等待头发丝插入进来。 火小邪再用毫微之力轻捻头发,头发尖端直入小夹子的「嘴」中,「叮」的一声若有若无的细响,那管道中的小夹子便将头发牢牢夹住。 火小邪心里不喜不忧,原来火小邪早有心理准备,类似这番异常根本不是成功,此时喜乐妄动乃是盗术大忌!多少成名大盗,都是折在最后这一下的判断上,高兴的过早,酿成惨败。 火小邪手指尖一抖,将头发轻轻一拽,就觉得那小夹子跟着动了动,立即有更大的振动感传来。火小邪知道这是正事,大力一拉,将那个夹住头发的小夹子拉的「脱」了开来! 火小邪猛的一睁眼,正看到整个石梁都颤动着向上移动了几分。 火小邪这时才大喜难抑,心中狂叫了一声好!有了这般常态,火小邪的五感回复过来,恢复了对外界温度的感知。 糟糕也糟糕在这,火小邪只觉得惊人热量迅速挤满了全身每一个毛孔,眼睛被这种热度一冲,顿时一黑,整个人霎那间昏了过去。 火小邪醒来的时候,已经靠在地道的阴凉处,衣服也已经穿好。林婉正将银针从火小邪的头上拔下,十分关切的看着火小邪,而水媚儿、田问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几人则围在火小邪身旁。 潘子高兴的嚎了一声:「火小邪!你醒了吗?」 火小邪神智清醒,知道刚才自己眼睛一黑,应该是昏倒了。火小邪闷哼一声:「怎么回事?机关打开了没有?」说着就要爬起。 田问一把按住火小邪的肩头,示意火小邪暂不要起身。 林婉柔声说道:「火小邪,你刚才太用心了,把感受收成一线,所以你当时感觉不到什么,其实人已经耐受到了极限。当你再次恢复了所有感觉,会一下子适应不了热度,暂时昏迷。我给你服了药,施了针,现在已经没事了。」 火小邪叹道:「我昏了多久?没耽误事情吧?」 林婉笑道:「只昏了一会!幸亏田问、潘子陪着你,把你抬了出来,要不你一个人昏在里面,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呢。」 火小邪十分感激的看了几眼田问、潘子,暗叹了声惭愧。 水媚儿娇声道:「已经很不错了!我们这里面恐怕只有你能做到呢。」 火小邪顾不得听这些夸奖,坐直了身子,急问道:「石梁上的机关破解了吗?」 田问、潘子对视一眼,田问沉声道:「还没。」 潘子说道:「你用头发捅啊捅的,把头发拔出来之时,那到石梁就升起来半寸,可入口还是看不到,估计高度不够。怎么回事啊,是石梁里面有机关吗?」 火小邪静静一想,将用头发感觉到石梁里的情况说了一番。 火小邪说完,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都露出佩服的表情,潘子更是喜道:「原来这么厉害!火家人竟能做出这么精细的东西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也不奇怪,火家盗术以身法见长,讲究的就是精密准确,若不是我练过火家盗术,这种细密毫微的操作,肯定是做不到的。唉!闲话不多说了,如果这就是升起石梁的方法,我继续回去操作,再有几次,石梁就会升的更高。」说着火小邪就要爬起,可身子一抬,脑袋里蒙蒙的发昏,一下子跌坐在地。 林婉赶忙说道:「火小邪,你不能再回去了,你只能在这里休息。」 火小邪嘿嘿一乐,说道:「我可不想休息,我没事的。」 水媚儿娇声道:「刚才我们已经商量过了,不管你是不是找到了升起石梁的方法,你都不能再进去了,人虚脱在里面,麻烦的很。一会田问就在墙上打洞,等日本人来,我们捡他们的便宜。」 火小邪眼睛呼的一下子瞪圆了,叫道:「这怎么可以!」 潘子、林婉、田问等人都连连点头,潘子说道:「还是别逞强了,万一你有个好歹,那可怎么办?就听大家的吧,别进去了,林婉说你再昏几次,小命就没了。」 火小邪嗤的一声笑,不屑的说道:「开什么玩笑!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把握!田问大哥你可以先挖着,我自己去就是了,双管齐下!」 火小邪来了劲头,一股子豪气涌起,噌的一下站了起来,拨开众人就要离开。 田问一把抓住火小邪肩头,沉声道:「不可!」 火小邪一反手将田问手臂挡开,高声道:「有何不可!眼看着我就能破掉这个火家地宫了,让我放弃,是绝无可能的!」 潘子、乔大、乔二冲上前拽住火小邪,潘子愁道:「火小邪,我的亲哥哥啊,咱能不这么执拗吗?你弄出个三长两短,大家都不好想啊。」 火小邪不知怎么牛脾气上来了,瞪着潘子说道:「你懂个什么!」火小邪一抖身子挣脱开,又要前行。 水媚儿、林婉齐齐绕上前来,把火小邪再次拦住。 水媚儿眼儿弯弯的笑道:「知道你对火家不服,但不急于一时吧,你看我们两个大姑娘都来劝你了,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吗?」 林婉关切的说道:「火小邪,从长计议吧,有田问在,避开日本人不是难事,何必勉强自己呢?」 火小邪嘿嘿嘿笑了三声,环视一周,说道:「我明明可以成功,却有这么多理由让我放弃,我若是放弃了,我还是火小邪吗?火小邪还是我吗?我之所以来这里,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看不起我,我要证明给大家看,我是响当当的火小邪!哪怕为此丢了性命,我觉得也值了!让开!」 火小邪的一番话,让众人一片沉默,火小邪嘿嘿再笑了两声,拨开林婉、水媚儿,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去。 潘子哎呀一声,还想去拉,田问伸手拦住潘子,看着火小邪的背影,说道:「让他去!」 潘子叫道:「我是让他去,但我的给他我的头发啊!我陪着他!」潘子冲出人群,追着火小邪就去了。乔大、乔二也要上前,让田问拦住,田问道:「你们别去。」乔大、乔二抓耳挠腮,连连跺脚,却能明白田问的意思,这是不让他们去让火小邪分心,于是这两人只好留了下来。 林婉在火小邪、潘子身后高喊一句:「火小邪,接着!」说着手中丢出一个蜡制的小药包。 火小邪头也没回,身后如同长了眼睛似的,一挥手便抓住了这个小药包。 林婉说道:「这个药丸捏开,里面有三颗绿色的小丸,如果觉得受不了了,立即服食一颗!三颗吃完,还没有打开的话,速速退回来,再进不迟!」 火小邪沉声道:「谢了!」 火小邪、潘子两人,一前一后,迈入一片光亮之中,如同与光芒融为一体,看不见了。 林婉略有愁容的低下头来,正看到水媚儿静立在一旁,看着火小邪所去的方向动也不动。林婉与水媚儿擦肩而过,低声道:「你不担心吗?」 水媚儿婉约一笑,脸上浮出一片爱意,倒是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,水媚儿依旧娇声说道:「不啊,我一点都不担心,他能成功的。」 乔大、乔二还在长吁短叹,互相埋怨对方是个没用的棒槌,而田问已经走到墙边,沿着墙面的缝隙摸了一番,手上一顿,一把尖锐异常的轻薄小刀亮出来,顺着缝隙一划,嚓的一刀就扎了进去,刀身直没到底。 田问看向乔大、乔二,说道:「你们帮我!」 乔大、乔二见有事情可做,略一愣神,但马上兴奋起来,齐齐嚷道:「是!是!」 火小邪、潘子两人并不言语,忍着酷热奔到火照日升宫的石梁之下,火小邪脱了上衣,蹲到石梁下,顺手把林婉给他的药包丢给潘子。 火小邪也不看潘子,只盯着石梁底部说道:「如果我真的不行了,我叫你,你捏开我嘴巴塞进去。」 潘子认真的答道:「放心!但你记得说话!」潘子拔下自己几根头发,递给火小邪,又道,「我头发多的是,想用多少用多少,我秃了也没事。」 火小邪哑然失笑,调侃了一句,算是让自己松弛一下:「放心,用不了这么多,又不是搓麻绳!」 火小邪接过潘子的头发,微微闭眼,深吸了一口气,让自己完全静下心来。火小邪一抬头,摸上石梁底部,这次轻车熟路,很快让他找到一个合适的孔洞。 有了上次成功的经验,熟能生巧,加上火小邪手法又稳又准,一根头发一次性插入孔洞中,火小邪拿手一捻,头发丝旋转着进入,很快再次来到石梁内的管道中,探到了一个小夹子。 火小邪异样画葫芦,将头发丝插入小夹子的「嘴」中,小夹子将头发夹住,火小邪微微一拽,便把夹子拉脱下来。 石梁「嗡嗡」做响,又有动作,火小邪睁眼一看,心中大惊,这次石梁居然没有上升,而是降了下来。 潘子骂道:「怎么搞的,降下来了?这帮龟孙子的鸟毛机关!」 火小邪一摆手,示意潘子不要多说,脑海中一回想,觉得这次拔下小夹子的过程,的确有点操之过急了!应该先用劲把小夹子拔起半分,感觉到头发传来的连续振动之后,略略一稳,等这股振动消失,再发力拔脱小夹子,应该这样做才是正确的方法。 火小邪不怒反笑,自嘲道:「嘿嘿,这火家的机关,一步都不能忽略啊,象极了盗拓传授的火家盗术!有趣!我喜欢!我吃定它了!」 火小邪再试了一次,用足十二万分的小心,石梁这次听话了,乖乖向上升起。 火小邪要准备做第三次之时,觉得燥热难耐,知道应了林婉所说,略微一停,对潘子说道:「给我一粒药!」 潘子赶忙上前,从药包中抖出一颗药丸,投入火小邪嘴中。 火小邪用口水一含,药丸便化成粉末,顺着咽喉滑下去,十分的清凉,火小邪精神大振,周身舒服了不少,于是暗赞了一声:「好药!」 再往下来,进展的顺利许多,火小邪连插四根头发,都让石梁上升。 潘子喜道:「看到了!看到了,有道缝了!」潘子所言不虚,这石梁升了几次,已经带动了下方一整块地面跟着升起,便能看到一个圆形的洞口边缘,隐隐的露出了地面。 火小邪更是高兴,但身体又到了无法耐受热量的程度,再叫道:「潘子,给我药!」 潘子赶上来,再喂了火小邪一粒,火小邪抖擞精神,继续开启,短短时间内,再成功了四次。 火小邪感觉又要到了极限,呼喊潘子给药,可听不见潘子答应。 火小邪扭头一看,大吃一惊,潘子已经跌倒在地,直翻白眼,看那样子已经虚脱了。火小邪心中一疼,刚才怎么忘了潘子一直受尽煎熬,简直罪过。火小邪顾不上自己也是即将虚脱之人,大叫一声潘子,连滚带爬的从石梁下翻出,一把将潘子拉起抗住。 火小邪拍了拍潘子的脸,大骂道:「潘子,你没事吧。」 潘子费力的挤了挤眼睛,说道:「药,药,你吃,吃!」 火小邪几乎落下泪来,拽起潘子的手,将最后一颗药丸投入潘子的嘴中,骂道:「潘子!你跟着我找死啊!你疯了你?」 潘子吃了药,精神稍微恢复了些,努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,说道:「你,你才疯了,给我吃,吃个屁啊!」 火小邪骂道:「你大爷的!我们先出去!」 潘子不从,撅着嘴巴指向石梁下方,嚷道:「洞!洞,洞,洞!」 火小邪骂道:「洞你亲娘的洞!吕洞宾的洞啊!」但火小邪还是扭头一看,石梁下潘子手指的方向,坚硬的石面上,赫然已经现出了一个足够一人钻入的洞口,里面有微光发出,显然是通的。 火小邪遥望进来的地道,他一个人想抗起潘子走到地道口,以自己现在的状态,万万不可能。既然有个洞口了,那就先让潘子下去,到阴凉的地方避上一避。 火小邪拖着潘子到了洞口边,探头一看,这个洞中有台阶,并不很深,于是火小邪沉哼一句:「潘子,对不住你,摔不死你。你下去先!」说着,火小邪把潘子头朝下直直塞进洞口,使劲推了几把,终于将潘子推落洞中。 这番使劲,让火小邪难受到了极点,真觉得全身要燃烧起来,他本想跟着一头钻进去,可刚刚俯下身子,热力灌入脑中,顿时觉得眼睛又是一阵阵发黑,乃是昏厥前的状态。 火小邪暗叫了一声:「不好!还没有通知田问他们!我这就昏了,糟糕透顶。」 火小邪强行要振作起来,可身子不受控制,意识渐渐模糊,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。 而就在此时,火小邪感觉一只小手扶了他一把,紧接着冰凉的双唇贴上了嘴巴,一股透心凉意的甜水流入嘴中,顺着咽喉而下。火小邪先开始还想不明白,等喝下了这口水,意识渐复,才发现面前是一个女子,双唇正紧紧的吻上了自己。冰水让火小邪喝下,那女子的双唇也柔软炙热起来,阵阵香气直钻鼻内,让人心旷神怡。 火小邪羞臊的无以复加,一侧头闪开一边,定睛一看,眼前与自己亲吻喂水的女子,竟是林婉。 火小邪见是林婉,哎呀一声,身子一个激灵,向后挪开,不愿与林婉靠的太近。 火小邪又是惊诧又是羞臊,却隐隐约约有几分说不出的激动、高兴,林婉温柔体贴,又从不故意炫耀自己木家的本事,颇得火小邪认可。虽然林婉曾说自己是木家魔女,会做些世人难容的淫亵之事,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,火小邪一点都没有觉得林婉会如她所说。 火小邪避了一避,自然而然的扭头看向四周,这一看可让火小邪差点找个地缝钻下去,田问、水媚儿、乔大、乔二四人正站在身旁不远,表情各异的看着自己,想必刚才林婉用嘴喂他凉水的整个过程,这几个人都看到了。 火小邪真是不该说什么才好,一骨碌爬起来,脸上已经涨的通红。 林婉反倒十分镇静,轻轻说道:「幸好来的快!现在好些了吗?」 火小邪忙乱的应道:「好些了!谢……谢谢了!」 水媚儿娇笑一声,说道:「火小邪,是不是很过瘾啊?林婉这样的美人嘴对嘴服侍你,可是很难修来的福气。」 「没!没有!我……」火小邪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。 田问什么表情都没有,好像没有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,向前走了几步,将火小邪扶住,看向已经露出地面的洞口,说道:「了不起!」 林婉说道:「那我们走吧,此地不宜久留。」 田问点头应了,就要带着火小邪钻入洞口。 水媚儿有点冷嘲热讽的劲头说道:「田问啊,什么日本人这么可怕,能让你都放弃在外藏匿的工作?」 田问沉沉的嗯了一声,并不回答,帮着火小邪钻入洞口,他随后跟着也下了进去。 林婉对乔大、乔二说道:「你们两个现下去。」 乔大、乔二连声答应了,乔大身躯庞大,乔二又骂又推,加上田问在洞里帮忙,总算把乔大塞了进去。乔二身子最为瘦小,哧溜一下,便滑了进去。 还剩下林婉、水媚儿在外,水媚儿做了个请的手势,娇声道:「林婉妹妹,你请吧。」 林婉略有惭愧的低声说道:「水……你不要见怪,我的药只能含在嘴里,用水化掉之后才最为方便。情急之下,我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。」 水媚儿掩嘴笑了一声,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:「林婉妹妹,别说了,我对火小邪没什么,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。你千万别想多了!林婉妹妹,你请吧。」 林婉抿嘴道:「谢过了。」说着来到洞口边,一个闪身就跃入其内。 水媚儿看着林婉消失在洞口里,突然妩媚一笑,自言自语道:「木家魔女!你奈何不了田问,转而设法控制火小邪,真是不择手段!你瞒的了别人,可瞒不过我。哼哼,算你厉害,我看你下一步怎么勾搭他!」 水媚儿再不停留,使出水家身法,如同一道活水畅流,嗖的一下进了洞内。 众人略为收拾一番,在洞内汇集,火小邪、乔大、乔二围着潘子,林婉取出银针,在潘子脑袋上扎了几针,潘子哼了两声,睁开眼睛,说道:「嘿,舒服了!刚才憋死了!顺了顺了顺了气了!林婉,你真是高明。」 林婉盈盈一笑,退开一边。火小邪一直偷看着林婉施针时的专注神情,刚才与林婉亲吻的感觉缭绕心头不散,不知不觉心里再度突突乱跳,想避开不看林婉的俏脸,却始终转不过眼神。 水媚儿站在众人身后,一言不发,脸上堆着妩媚神态,端详着大家的一举一动。 潘子已经恢复了不少,挺身坐起,见大家都进来了,傻笑道:「大家都来了啊!这功劳可是火小邪跟我的,谁也不能抢啊!我差点就被烤成乳猪了!」 火小邪又气又恨,骂道:「你死了嘴巴才能清净点?我真是服了你了,刚好一点就耍嘴皮子。」 潘子一吐舌,向后一靠,伸展了一下筋骨,说道:「哈哈,这里还是真冰火两重天啊,外面和火炉似的,下面却不冷不热,舒服的很。」 林婉将垂下的秀发别在耳后,甜甜的笑了一下,说道:「没事了就好。」 火小邪不再打量林婉,故意说了开去,问道:「林婉、水媚儿,你们发生了什么,怎么也进来了。水媚儿,你刚才说田问怕日本人,又是怎么回事?」 水媚儿背着手踱了几步,说道:「田问是感觉到有人要从井口下来了,而且带着一股子阴毒之气,非常罕见,于是他觉得藏在外面墙壁里,若是被日本人发现了,瓮中捉鳖,会很糟糕。我们便赶进来,打算先把你们带走,再做打算。嘻嘻,没想到火小邪你已经把石梁升起来了。」 林婉柔声说道:「能让田问如此紧张,想必后面的人来头不小。既然火照日升宫已破,我们稍作休息,尽快离开这里。」 火小邪四下看了看,见田问正在不远处到处摸索,便叫道:「田问大哥!还有什么麻烦事吗?」 田问转过身来,对大家说道:「略等。」 田问什么都没有说,反而提醒了火小邪,抬头看去,那道石门还露出地面,若是不把石梁降下,日本人进了宫,不用花什么工夫就能找到此处,坐收渔人之利! 火小邪暗骂道:「该死!不把石梁降下,便宜了小日本!」 火小邪精神不错,就是走路还有些摇晃,赶到田问身旁,问道:「又降下石梁的开关吗?」 田问摇了摇头,说道:「同出一辙!」说着指向墙面。 火小邪立即明白过来,只怕要降下石梁,必须用升起石梁同样的办法才行。 火小邪骂道:「火家真不怕麻烦!」凑到墙壁前,又开始一寸一寸的仔细抚摸,以求找到孔洞之处。 可火小邪摸了数十块砖石,还是找不到一块和入宫石门、宫内石梁一样的石面,不由得骂道:「火家人搞什么鬼!宫已经破了,还不让人降下来?」 水媚儿在火小邪身后不远处说道:「五行地宫宁肯废了,也不准其他人随意使用的。嘻嘻,火小邪,只怕找到降下石梁的机关所在,比升起石梁还难。」 林婉说道:「火小邪,你还没有完全恢复,感觉仍有些迟钝,我看要不算了。我们还是先走吧。」 火小邪不甘道:「我真没想到会给日本人行了方便!不行,我实在不甘心。」 火小邪继续努力摸索了片刻,田问突然将火小邪一拉,凝视着火小邪说道:「他们到了!走!」 火小邪急道:「这怎么行?」 田问说道:「来不及了!」 林婉也上前一步劝道:「火小邪,田问只要有时间,一定会让你继续找的,我们走吧,真让日本人追上我们,坏了我们大事,你刚才破宫的一番心血更是白费了。下面几宫还有甩开日本人的机会,你看好吗?」 潘子一旁叫道:「有理有理!咱们已经破了火家的鸟毛宫,心愿达成!」潘子冲乔大、乔二嚷道:「你们两个棒槌,想不想拉屎?」 乔大哼哼道:「好像有点!」 乔二也说道:「挤一挤也有点。」 潘子兴冲冲的说道:「乔大、乔二,去门口拉一炮!做为咱们师徒四人大破火家鸟毛日全家地宫的纪念!恶心恶心郑则道那帮子龟孙!」 水媚儿笑道:「潘子,你怎么和火家,和郑则道有这么大的仇?」 潘子气急败坏的说道:「水媚儿,你是不知道,那个郑则道简直不是个玩意,还勾搭你的姐妹水妖儿,那副淫贼的样子,老子恨不得见一次暴打一次。」 火小邪这边已经考虑清楚,田问既然要走,绝对是有充分理由的。田问能辨地脉人气,遥测险恶灾祸,说话一言九鼎,行事干脆果断,非常值得火小邪敬佩。火小邪破火家地宫心愿已了,耽搁在此地考虑有没有让日本人占便宜,有些舍本逐末了。 火小邪向田问点头赞许,说道:「田问大哥,便宜就便宜日本人吧,我们走吧。」 田问念了声好,大步流星,带着众人又向前行。 潘子还不住念叨恶心火家的记号没留,火小邪气的笑骂道:「潘子,咱以后再说,先闭闭嘴吧。」 潘子这才嘟嘟囔囔的不再言语。田问在前,林婉、水媚儿依次,后面是乔大、乔二扶着火小邪、潘子紧跟,好在地道十分好走,大家都脚程飞快,火小邪、潘子活动了一番筋骨,渐渐恢复正常。 这条地道的材质与通向火照日升宫的地道别无二致,就是斜斜的通向更深处,看不到尽头。地道里不冷不热,前面有一段路黑暗,但越往下走,地道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朵朵的冷光,虽说不很亮,但对火小邪一行人来说,完全足够。田问熄灭了头灯,就着冷光而行,众人路过冷光发出的地方,凑近了一看,原来墙壁上镶嵌着整块整块的磷光石,是夜明珠的一种毛胚材料,能够自行发出微光,虽说是毛胚,一块的价值也是不菲。 潘子嚷嚷道:「前面是金家的地宫了吧?锁龙铸世宫?奶奶的,光看用这么多奢侈的材料,就知道应该是了。」 水媚儿答了一句:「是啊!潘子你想撬一块走吗?」 潘子哈哈笑道:「使不得使不得,现在没有时间,等下次啦,哈哈。」 火小邪哼哼着骂道:「还下次,你真是一毛钱都不放过!」 潘子嘻哈道:「一毛钱也是钱嘛,钱到用时,一分钱都能急死条好汉。呵呵,钱嘛,多多益善。」 水媚儿娇声道:「那潘子,你有多少钱才算好?」 潘子答道:「怎么也得一掷兆亿,连眼都不眨巴一下的那种。」 潘子一提到一掷兆亿,火小邪不由得想起在安河镇潘子与自己失散的一幕,段老爷府上的那座杀机重重的锁龙铸,印象颇深。前方就是金家的锁龙铸世宫,是否和安河镇的锁龙铸一样呢?这里面七个人中,潘子是唯一一个进入锁龙铸的人,他能有破宫的办法吗? 潘子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将有用武之地,边走边说,兴奋的很,居然赶上几步,与水媚儿并行,废话说个没完,逗的水媚儿咯咯直笑。 火小邪情不自禁,也走的离林婉越来越近,闻着林婉的体香,与林婉亲吻的一幕怎么都无法挥去…… 众人越走越深,已经远离了火照日升宫。 而在此时,张四爷、周先生带着钩子兵和大批的日本人,已经来到了火照日升宫的主阵大厅,见到宫中无数火球腾腾燃烧的情景,惊异的动弹不得,一时间无人敢抬足入内。 周先生对张四爷低语道:「刚才是水,现在是火,难道这里是火家地宫?」 张四爷沉声答道:「应该就是,可恨的火家,居然造出这么大的火焰之阵!」 张四爷回想到在追捕严景天时,被设伏火攻,伤了面目的事情,脸上的疤痕涨的通红。 周先生说道:「这里一个人都没有,又如此古怪,定有文章,我们要小心了。」 张四爷哼道:「命钩子兵沿着墙壁入宫,暂不要往中央去,彼此分开十步,互相照应。」 周先生点头应了,吩咐下去,钩子兵们鱼贯而入,贴着墙壁谨慎前行。 宁神教授、依田中将走到张四爷身旁,宁神问道:「张四先生,你看这里要怎么通过?」 张四爷摇头道:「不知!」 依田中将哼道:「中间的,为什么不去?我们的,等多久?」 张四爷不屑道:「要去你去,想找死还不容易?」 宁神教授赶忙止住依田中将,两人嘀咕了几句,依田中将大汗淋漓,越发狂躁不安,几句话把宁神教授顶了回去,高喊了几声,便有一个日本人上前听令。 依田中将命令五个日本人笔直向中间探索,不得有误,下属的日本人哪敢不从,几声吆喝,唤了一组日本人上前,端着枪直向里走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见了,并不阻止,退开一旁观望。 这组直接进宫的日本人脱的只剩下短衫,分散开来,小心翼翼的向里走去,幸运的是,他们一直走到中央火球之下,都没有遇见任何危险。 依田中将见没事发生,不禁洋洋得意起来,故意冲张四爷哼道:「我看,这里,装腔作势的。」依田中将伸出小指,在张四爷眼前晃了晃,嘿嘿嘲笑。 宫里打探的钩子兵和日本人被炙热灼烤,已经有些耐受不住,开始纷纷撤回。 钩子兵快了一步,先行撤回,一人向张四爷报道:「里面的地面上有百多根升出地面的石梁,石梁下面连着巨大的方石,好像可以提升。除此以外,没有发现墙壁上有出口和异常的事物。」 张四爷说道:「好,赶快休息!」 钩子兵们应了,向地道阴凉处退去,喝水休息。 走到中央处的五个日本人也歪歪倒倒的走了回来,一进地道就坐倒在地,直喘粗气。 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上前,也问了问情况,两人都面露喜色,可能觉得里面除了炽热,并无再多危险。 依田中将狂妄自大,自觉他的判断胜了张四爷一筹,得意忘形,也不和张四爷商量,又派了两组人进去,检查了一下石梁,并无异常,结果还是安然无恙的返回。 这下连宁神教授也轻飘飘起来,挤着一张假惺惺的笑脸,对张四爷说道:「张四先生,你是不是顾忌的太多了?刚才的黑水湖湖底情况难以探明,确实危险,可这里除了太热以外,一切都好。你看我们的人不都安全的回来了吗?依我看,这里的出口不在墙壁上,而是在地面上,那许多根石梁,一定就是开启的办法!张四先生你觉得呢?」 张四爷哼道:「宁神教授,你说的对,如果你有主意了,大可不用听我的意见。」 宁神教授更是得意,但他故意客气的说道:「张四先生,你是我们的高参,当然要听你的意见。」 「请讲吧!」 「张四爷能否陪我进去一趟,研究一二根石梁,我是建筑学家,对地质也比较了解,加上有张四先生的经验,说不定很快就能研究出石梁的作用是什么。」 张四爷沉吟片刻,并不作答,反而周先生上前一步,说道:「宁神教授,还是我陪你进去吧!」 宁神教授见是周先生,笑道:「也好也好!那有劳周先生了。」 张四爷不便反对,沉声道:「周先生你小心了,有什么事情及时退回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张四爷放心,我有分寸。」 于是宁神教授领着周先生和十多个携带仪器的日本人,又进了地宫,找了一道最近的石梁,围住了仔细勘测,宁神教授携带的机器十分先进,在石梁上下左右捣鼓一番,便都撤了回来。 宁神教授顾不上全身臭汗,先和依田中将交流一番,两人都眉开眼笑。 周先生回到张四爷身旁,低声道:「张四爷,日本人的机器探测到,这些石梁是能够提起的,他们可能要派人进去扛动石梁了。」 张四爷说道:「不管他们,他们愿意怎么折腾,我们一概不参与。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铁了心撇手不管,宁神教授、依田中将也没有强求他们的意思,若是让他们确定了一件事可行,巴不得把张四爷他们甩掉,自己解决。 于是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清点了人数,下到这里的日本人一共有一百二十多人,可算是相当庞大的队伍。依田中将依宁神教授示意,挑选了三十多个力气大的日本人,光着膀子列队冲进地宫,按照宁神教授的指示,钻到一根石梁下,呼喊着号令,向上抬起。 这根石梁还真是迎合日本人的心愿,居然嘎嘎做响,石梁旁边地面的整块巨石,升了起来。 等石梁无法再扛起时,旁边的地面已经升起了一个半人之高,喀啦啦几声响,便就固定住了。 一旁等候的宁神教授欢心鼓舞,绕着升起的地面转了几圈,却发现这只是一块巨石,根本没有出口。而这块正正方方的巨石也很奇怪,四个立面上,各用红漆书写了一人高的数字,分别是「叁伍」、「肆柒」、「陆玖」、「捌贰」,十个数字中,唯缺零、壹。 宁神教授抓了半天脑门,想不出是什么意思,但他认定了就是靠这种方式破宫,怎会甘心,立即指挥日本人再去扛起另外一道石梁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看着宁神教授所做的一切,暗暗冷笑,周先生对张四爷低声道:「宁神在胡来,继续下去,只怕惹出大祸。我们要不要劝阻一下?」 张四爷低哼道:「不管他们!」 又一块巨石升起,四个面上同样写着数字,分别是「壹叁」、「肆贰」、「伍玖」、「柒陆」,缺少零、捌两数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虽说看不到全部的数字,但心里都有几分惊讶,周先生说道:「如果这是一套口诀就麻烦了!」 张四爷问道:「周先生怎么看?」 周先生说道:「如果升出地面的巨石按九十九排列,升错了一块就前功尽弃的话,口诀若是两个位置,就有九千九百九十八种变化,若是三个、四个位置,就多达百万种变化,按宁神这样抗下去,再派几万人进来,不知道口诀密码,难有个尽头。这个地宫不简单,大巧若拙,既蛮横粗旷又精密细致,不简单不简单!」 张四爷哼道:「为何这个地宫没有杀人机关?」 周先生说道:「里面的温度甚高,鸡蛋放在地面都能熟了,如果我们在这里呆的太久,只怕会脱水而死,皮肉都给烤焦了,还用的上什么机关!这算是火家的仁义吧,让你知难而退。」 张四爷低骂道:「什么仁义,假仁假义罢了!」 周先生说道:「张四爷,我们不能观望了,宁神这样耗下去,会把士气都耗掉的。等他们出来,我们就进去吧!以我们的速度,钩子兵分成两组,一个来回就可以把所有石梁查看一遍!」 张四爷说道:「我正有此意,我们不能在此地耽搁了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那我去安排!」 张四爷说道:「再等一下,我想看看宁神回来以后,会有什么其他的安排。」 宁神教授他们一帮子日本人抗起了两道石梁,却已经热的耐受不住,纷纷东倒西歪的退了回来。可所有人刚退回地道内不久,地宫内嘎嘎做响,两块升起的巨石竟又渐渐沉入地面。 见到这种情况,宁神教授一下子就慌了,他热的心里发毛,脾气也上来了,瞪着一双小眼大叫大嚷,完全没有以前知书达理的模样。 宁神教授扯着嗓门吼道:「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,这一点炎热就忍受吗?天皇陛下的将士有这么懦弱的吗?全都是废物!废物!」 宁神教授冲依田中将厉声道:「依田君,我要求所有人分成四组,进入地宫,至少再抬起十道石梁!我需要数据!数据!有足够的数据,我就会摸清这个该死的地宫运行的规律!」 依田中将很认真的微微一顿首,大声的吩咐了下去。日本人纪律严明,很快就分成了四组,每组二十余人。 宁神教授跑到张四爷面前,扶着眼镜叫道:「张四先生,你不能作壁上观!你的钩子兵,也要进来扛石梁!而且里面没有生命危险!你一定要、必须要答应!」 张四爷嘿嘿一笑,说道:「宁神教授,不用你说,这次我们也要进去。我不想在这里久留,和你想的一样!」 宁神教授干笑了一声,说道:「那,谢谢张四先生了!我们准备!」说罢转身就走。 张四爷看了看身旁的周先生,低声道:「周先生,安排下去!另外去把三嚼子从后面带过来,跟我们一起进去!我们这次要靠它。另外多用些湿布包住三嚼子的脚,我可不想它被地面烫伤!」 日本人修整集结完毕,依田中将一声令下,大批人马蜂拥而入,四组人各由一个组长带领,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也跟着进入,看来日本人打算全力一试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带着黑风和钩子兵,跟着大批日本人,也进了地宫。有一个宁神教授安排的技术官带着张四爷、周先生向着一道石梁跑去。 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共同指挥,所有人钻到石梁下,抗住了石梁,依田挥刀喝令,众人喊着号子,向上发力。隆隆做响,五块巨石同时从地面升起,甚为壮观,各组组长不敢怠慢,急忙绕着巨石记下上面书写的数字。喀拉喀拉几响,巨石再度锁死,纹丝不动。 宁神教授见已升起五块,指挥众人向中央部分赶去,再找了五道石梁,下令再抗。 可这次有些奇怪,三道石梁应声而起,却有另外两道石梁动也不动,好似焊死在地面一般。依田中将和宁神教授赶忙吩咐其他人过来帮忙,除了钩子兵没动以外,全部日本人都挤作两团,咬牙切齿的发力生扛。 这下可好,石梁总算微微向上升起,只是地下传出的声音有些奇怪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都是耳聪目明,一听这种声音,顿时觉得不对!两人都高喊了一声:「撤!」带着钩子兵飞快的向外就退。 就在张四爷他们后撤之时,噶嘎嘎嘎嘎的刺耳之声充斥了整个地宫,随之这个硕大的地宫居然慢慢向一旁倾斜起来。 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和一众日本人总算反应过来,大喊着撤退,就要逃走。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,地宫中央的那个硕大无朋的火球居然从石柱上断裂,向着日本人逃走的方向滚来。 这个巨大火球一旦滚动,那还了得!地上的那些一两米高的石梁,根本阻挡不住,火光四溅,烈焰从巨大火球内部如同狂蟒一样激射出来,有横扫一切的霸道之气。 这回轮到日本人狂呼乱叫了,他们本就挤作一堆,这番惊吓之下,彼此推攘,加上地面不住倾斜,跌倒之人不计其数。 巨大火球追着日本人而来,稍微逃的慢了些的,吓傻了直知道直线逃跑的,一下字就被火球卷入其中,连惨叫声都发不出,人就如同一个火星似的全身着火,甩出数丈之远。 脚力快一些,没有被吓傻的,都向火球两侧逃命,但总有倒霉的人,被火球中抛出的烈焰砸中,那些烈焰中都是一团团的石油,一旦砸中,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,整个人霎那间烧成火人,惨嚎着狂奔几步,就跌倒在地,烧成焦炭。 更糟糕的是,巨大的中央火球滚落,沿路还把其他小火球都带落下来,小火球受了撞击,滚动速度更快,几乎是跳跃似的四下横飞。小火球虽只有一个人大小,威力照样惊人,被擦着碰着,不死也要丢半条命。 火照日升宫中百十个日本人如陷烈火地狱之中,惨叫不止,受烈火煎炸灼烧,以惩罚他们对火家地宫的大不敬,更是这些蛮夷窥视中华,狼子野心的报应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和钩子兵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,虽见到庞大的火球施虐吃惊不小,还远不到六神无主的境地,他们立即四下散开,腾挪跳跃,避开种种险情,很快就到了安全地带。 钩子兵们看着日本人的惨状,只能袖手旁观,可那地狱般的场景实在太惨,不少钩子兵还是偏过头去,不想再看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安然无恙的站在远处,张四爷冷言道:「我就知道,小鬼子胡来会有此劫!嘿嘿,过瘾啊过瘾,烧的好!」 周先生亦说道:「小鬼子死不足惜!我只是感叹,如此庞大的一个地宫,竟能整个的倾斜,简直不可思议。」 张四爷正想说话,突然想到了什么,扭头四处观看,大叫道:「三嚼子呢!三嚼子跑哪里去了!真是糟糕!」 周先生也顿时紧张起来,飞快的张望一番,说道:「出事前我眼看着三嚼子跟着我们跑开的!怎么就不见了!」 张四爷厉声大吼:「三嚼子!你在哪里!」 张四爷正在吼叫,地面猛然一颤,不再倾斜,整个地宫的地面在倾斜了约三十度后,又慢慢的开始回复。 巨大的火球在地道口撞了一下,反弹了回去,又连续烧死了数个日本人,这才停了下来。 地宫中的惨叫声依然继续着,众多被烧伤的日本人滚在地上,撕心裂肺的呼喊。 在这片杂乱声中,张四爷却听到了「汪汪、汪汪」的叫声依稀从远处传来。 周先生自然也听到了,两人扭头一看,只见远处有一处微微升出地面半人高矮的巨石,面向中心的一侧,隐约有一道半人高矮的洞口,黑漆漆的,绝不是画在巨石上的阴影,而就是真正的洞口,黑风的叫声便是从洞口里发出的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对视一眼,都睁圆了眼睛,齐声道:「三嚼子在洞里面!是出口!」 黑风传出叫声的洞口,正是火小邪他们钻进去的地方。这洞口对着中央,升出地面的部分,一直被层层小火球和石梁挡住视线,笼罩在光雾之中,若不是中央巨大的火球倾覆,还真不容易发现。 张四爷大喊一声:「速去!」嘴里打了个哨子,带着周先生和一众钩子兵向洞口冲去。 张四爷他们奔到洞口前,黑风的叫声在洞内清晰可辨,张四爷一挥手,喝令两个钩子兵道:「你们两个下!」 两个钩子兵立即应了,身子一闪,钻入了洞内,片刻就听到钩子兵在洞内呼喊:「张四爷、周先生!下面安全!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齐喝了一声好,招呼众钩子兵,一个个迅速钻入。没有多久,就全数下到洞内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两人最后下到洞内,张四爷搂住黑风赞道:「三嚼子!不愧是我的三嚼子!办的好!」 略为休整之后,张四爷、周先生起身打量,只见这个地道内砖石分崩离析,损坏严重,墙上、地面布满了巨大的裂缝,黑色的石油从里面汩汩流出。 周先生心惊道:「张四爷,莫非这座地宫是浮在一片巨大的油海上不成?我活了这么多年,这里的景象还是第一次见到,算是长了世面了!」 张四爷看着绵绵无尽的地道深处,说道:「确实惊人!刚才地宫若是再倾斜几分,这里也将是一片火海了!眼下虽说平静了,此地仍然很不安全,我们先往里走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张四爷,我们不管日本人了?」 张四爷一拍额头,骂道:「还真忘了这帮小鬼子!麻烦!不带着他们也不行!周先生,要不这样吧,让钩渐上去通报,我们先走,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停下来休息,等小鬼子们过来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甚好!钩渐你过来!」 钩子兵钩渐赶忙上前,周先生、张四爷嘱咐了钩渐一番,如果带日本人来的时候,地道里已不安全,就自己回去,不用和日本人一起行动。钩渐听令,攀出了地洞,回到地面,记下了此处的方位,寻找日本人去了。 张四爷大手一挥,喝道:「我们先走!」 一众人点亮了灯具,捡着道路,向地道深入走去。 地面上日本人仍然乱成一团,还没有丢掉性命的人,拖着地面上惨叫不止的伤员,玩命的向入口地道口赶去。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两人跑的最快,在火球没有滚过来的时候,已经跑回了入宫的地道中。 那地道和地宫连成一体,地宫倾斜,地道里也是乱石崩裂,摇晃不止,根本站不住脚。 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使出吃奶的劲赖在地道中,狼狈不堪,听着外面撕心裂肺的惨嚎,吓的魂飞魄散。好不容易忍到了平静下来,两人灰头土脸的爬起,腿都软了,扶着墙壁才算站稳。 依田中将毕竟是个军人,比宁神教授更早缓过劲来,跌跌撞撞冲出地道口一看,眼前场景让他又怕又怒,身子抖了几抖,猛吸两口气,大骂着喝令起来。 活着的日本人听见主将没事,又有了主心骨,纷纷向洞口赶来。 好不容易将还活着的人都聚齐了,地道里一片喊疼的惨叫。日本人清点人数,当场烧死了二十五人,烧伤了十七人,而且烧伤的人,统统是重伤,若不及时处理,也难保性命。大多数逃过一劫的日本人坐在地上发呆,动弹不得。 宁神教授知道自己惹下了大祸,低着头跟在依田中将身旁,不敢说话。 依田中将见一下子死伤了这么多人,都是自己钦点的得力精兵,气的几欲吐血,狠狠瞪了宁神教授几眼后,大吼道:「天皇陛下的将士们!打起精神来!这一点困难不能把我们打倒!统统站起来,立正!」 依田中将一边吼叫一边连打带踹,终于暂时稳定住了局面。 依田中将扭头等着宁神教授,骂道:「宁神!你说该怎么办?这都是你的好主意!」 宁神教授面若死灰,一言不发。 依田中将上前揪住宁神教授的的衣襟,狠狠的骂道:「你说话啊!你这个罪人!」 「放开他。」一声冷冰冰的说话在依田中将耳边响起,随后一把乌黑的刀鞘伸出,敲了敲依田中间的手腕。 依田中将如同触电一样松开了手,和宁神教授扭头一看,都吃惊的瞪圆了眼睛,立即立正,哈依一声,鞠躬九十度。 依田中将颤栗的喊道:「伊润大人!你来了!」 宁神教授也喊道:「伊润大人!是我判断失误,造成了巨大的伤亡!请你处罚我吧!」 来人穿着一身雪白的和服,踩着木屐,手持一把乌黑发亮的日本刀,这番打扮,简直和这里的状况格格不入。这人就是向溥仪问出五行地宫位置的日本忍君头目伊润广义。 伊润广义的到来,似乎给地道里带来了一股子阴森森的凉气,让所有日本人都为之一怔,看着伊润广义大气都不敢出。不禁如此,连一直呻吟着的伤员居然都一声不吭。 伊润广义毫无表情,只是轻轻撇了撇嘴,冷冰冰的说道:「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,你们做的很好。中国人的地宫很厉害,只要能够达到目的,牺牲是光荣的!」 宁神教授感激涕零,说道:「伊润大人,您来了就好,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。」 伊润广义说道:「张四呢。」 宁神教授、依田中将这才想到张四爷、周先生、钩子兵一个都没有出现,慌张的观望一番,不见张四爷他们的踪影。 「不,不知道他们……」 「张四应该发现了出口,你们等他来找你们。」伊润广义唰的一转身,踩着木屐便走。 宁神教授连忙叫道:「伊润大人,您去哪里?」 「我一直跟在你们的影子里。」 伊润广义再不说话,踏踏踏的走到转弯处,脚步声就突然听不到了。 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对视一番,对伊润广义的敬畏之心难以名状。 依田中将命令道:「留下二十人在这里,把伤员运出去。其他人就地休息,随时准备出发。」 这时一个医疗兵急急忙忙的赶过来鞠了一躬,颤声道:「依田大人,宁神大人,所有伤员都死了。」 依田中将一愣:「什么!都死了?」 医疗兵头也不敢抬,说道:「刚才伊润大人来了以后,伤员们都不出声了,伊润大人走了以后,才发现伤员们都死了。」 依田中将沉默片刻,慢慢说道:「他们的牺牲都是光荣的!」 地道里沉默一片,恐惧感笼罩了每一个人。 入宫的地道口,钩子兵钩渐跳了进来,紧跑了几步,扫视了一番,叫道:「宁神教授!依田中将!张四爷已经发现了出口,派我来给你们带路!」 钩渐连喊了几声,没有一个日本人回应,钩渐心想这些日本人莫非吓傻了?再往前跑了一段,才看到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木纳的站着,双眼发直。 钩渐再喊了一遍,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才回过神来。 宁神教授啊的一声狂叫,歇斯底里的用日语嚷道:「是吗!太好了!请你带路!天皇万岁!」 依田中将好像一棍子打醒了似的,振臂狂呼:「天皇万岁!万岁!万岁!」 所有日本兵和吃了兴奋剂一般,突然来了精神,一个个张牙舞爪、视死如归的叫道:「天皇万岁!万岁!万岁!万岁!」 钩渐听的懂日本人叫唤什么,一肚子的疑问,暗骂道:「小鬼子的,你们是不是有毛病啊!是张四爷发现了出口,和你们的天皇有个屌毛关系!妈的个必的,怎么没把你们全烧死!」 第九章 锁龙铸世 火小邪他们一行七人,在「珠光宝气」的地道一会上一会下,一会左一会右的走了足足有三四里地,才算走到了尽头,乃是一个圆形的「房间」。 火小邪他们一走进这个房间,就被光亮晃的睁不开眼睛,原来这个房间地上地下、四周墙壁贴满了金片,加上有十几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,挂在墙壁上闪闪发亮,使得这个房间贵气逼人,金光耀眼。只是房间虽好,却看不到有出口。 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三人见过大排场,并不奇怪,站在房间中四处打量。 但火小邪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哪见过「金房子」,嘴巴都合不拢。潘子更是见钱眼开,眼中大放异彩,搓着手叫道:「妈妈啊,这里都是金子吧!真他妈的有钱啊!我鼻子一闻就能闻出来,就是金子!」 潘子不敢乱摸四面的墙壁,就蹲下来趴在地上,四肢伸展,一呼一吸。 火小邪踢了潘子一脚:「你干什么呢!」 潘子如醉如痴的哼哼道:「在金子上面游泳啊,享受啊,你试一试?好过瘾的啊!」 火小邪嚷道:「游泳?亏你想的出来!起来,太丢人了!」说着抓住潘子的衣领,将潘子拎了起来。 潘子象刚吃了什么美味似的,咂吧着嘴巴说道:「火小邪,你说金家人在这里修个金屋子干嘛?是不是收买闯到这里来的大盗?见了这么多金子以后,敲下来几块,直接回去享受,何乐而不为啊。」 火小邪骂道:「如果你一个人来了这里,让你随便拿,你回去吗?」 「不回去不回去,不就是一屋子金子嘛!」 「算你是个明白人。」 「那当然啊,因为这一屋子金子我嫌少啊,下面肯定还有大货。」 「潘子,你……当我没说。」 火小邪、潘子贫了几句,田问、水媚儿、林婉已经在墙上发现了什么,招呼大家聚过来。 火小邪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四人走到墙边,田问指着墙上镶嵌在金子上的,隐隐约约的图案问道:「此为何意?」 田问说话间,目光竟落在潘子身上,似乎主要想听听潘子的意见。 潘子和火小邪都细细看了,只见镂刻在金子上的淡淡图案,歪歪扭扭的,边角或直或圆,图案内部也是纵横交错着无数线条,横竖看去,都不象任何东西。 潘子嘀咕道:「这图案没有任何意义啊!啥都不是。」 火小邪问田问道:「我可以摸一下吗?」 田问答道:「可以。」 火小邪伸出手去,沿着图案边缘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,并无异状,火小邪并不甘心,多用了一些力气,按了下去。 只听嗤的一声,这块图案竟从纹路之处,顺着火小邪的手劲,往墙内一沉。 火小邪叫道:「不好!」说着就向后退去,众人也不敢大意,都退了一步。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,一切如常。 水媚儿说道:「这金家真是讨厌,明明把锁龙铸世宫废了,却不象火家那样,把入宫的大门敞开迎客,还弄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刻在墙上。」 林婉说道:「水家妹妹,会不会是金家的机关术太过复杂,一旦废了,连入宫的门都锁死了?」 水媚儿娇声道:「谁知道呢?金家的机关术有三锁三铸三链之分,往往牵一发动全身,废宫之后,锁铸链三者均死,整个地宫变成一块铁疙瘩也不是不可能的。」 林婉说道:「如果这样的话,只能绕过锁龙铸世宫喽?」 田问沉声道:「不会!」 水媚儿问道:「这个房间全部被重金层层压住,土家的寻路术也无从施展,你说不会,那这个房间的出口在哪里呢?」 田问沉吟道:「图案为匙。」 水媚儿娇笑道:「可我们这么多人在此,无人知道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啊?」 火小邪听了半天,此时说道:「让我再看看,五行之中,不是火克金吗?」 火小邪说着走到微微陷入墙面的图案处,在图案各点处按了一按,发觉图案上的纵横交错的线条组成的小块,都能微微沉降。 火小邪十分诧异,十指齐上,各点中一块小块,向下按去。小块沉降的参差不齐,一松手便又恢复原状。 众人看在眼里,水媚儿说道:「这个图案上小块的升降方式,很象一种古代失传的锁呢!」 众人都看向水媚儿,水媚儿嘻嘻一笑,说道:「不过是一种传说,你们听听便好。传说有种锁叫密钾,就是由无数能够升降的小块组成,要想打开,必须以不同力量、不同深浅、近乎同时,按照某种图案的形式按下,这才能打开。又传说古时金家的宗匠,做过一批,用玉佩上的特定图案按下,才能开启,甚至有传说,和氏璧就是古时金家做的开启密钾工具。」 林婉说道:「确实神奇!如果这个图案就是密钾,只能用特殊的工具打开了。」 水媚儿说道:「也未必!刚才火小邪说火克金,说的没错。如果这里有几个心意相通的火家高手,同时发力按下,不断调试力道,以火家的敏锐触觉和精确力道,应该能用手代替工具。」 林婉说道:「几个心意相通的火家高手?我们这里就有两个。」 水媚儿呵呵笑了起来,说道:「林婉妹妹,你看上面的小块,有三十个之多,火小邪、潘子两人就二十根手指,总不能把脚指头都用上吧。」 火小邪见林婉、水媚儿谈到了他们,抱拳说道:「火家的牛黄绳就是要靠五指一起用力才能解开的,我和潘子可以试一试,但我们两人还不行,需要水媚儿、林婉、田问三位,一人借一只手帮忙。」 水媚儿笑道:「帮忙可以,但力道大小可不是用嘴说的出啊,最难的应该是心意相通呢。」 林婉不知为何脸上一红,但马上褪去,低声道:「我可以试一试。」 水媚儿媚笑一声,丢过去一个眼神,说道:「啊?林婉,你可以和火小邪心意相通了?」 林婉连连摆手道:「不是的,我能用木家的一种特殊药物试一试,将我们几个人的知觉调为一致,就是有些副作用,不会伤人。」 水媚儿有点生气的说道:「将知觉调为一致?林婉妹妹,你这是蛊术了!你怎么能对大家施蛊术?这样不行!」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,火小邪插嘴道:「不要说了,那就试试吧!」 火小邪大叫潘子,才发现潘子躲在一旁,不断摆弄手中的八变球。 火小邪气不过,骂道:「潘子,你这时候还有心思玩?」 「哈哈,哈哈!」潘子笑了起来,把手中的八变球举起。这时八变球在潘子手中,已经变的不伦不类,根本就不是工具。 潘子叫道:「你们看我这个玩意侧面,是不是和墙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啊。」 大家都有些愣神,潘子乐哈哈的奔上前来,手上一摆,咔啷一声,居然将八变球形成的古怪形状完完整整、严丝合缝的放入了墙上的图案中。 潘子叫道:「嘿!真的行!」说着使劲一推,隆隆做响,八变球竟压着墙上的图案,自动的陷入墙中! 「开了!」潘子话音刚落,众人就觉得地面一抖,这个金子做成的房间猛然向下沉去。 众人连忙站稳了身形,以备不测。本以为金屋子会急坠而下,岂料十分的平稳,只听到墙内隐隐约约有咔咔咔的机簧做响,这间屋子不快不慢的向下沉去。 水媚儿笑道:「金家有趣,金重则沉。潘子,你嵌入墙内的东西是什么?」 潘子嘿嘿笑道:「八变球来着,是我在一个叫安河镇的地方找人要的。我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个用途。」 水媚儿自言自语道:「安河镇,湘鄂一带难民避难的一处地方。」 火小邪很是高兴,跳到潘子面前,一把将潘子的脖子搂住,使劲用拳头在他脑门上碾压,笑道:「潘子,看不出你小子很有一套嘛。」 「痛痛!轻点!」潘子乐哈哈的叫道。 嬉闹间,金屋子轰隆一响,停了下来。 众人向一侧看去,只见房间唯一的出口外,已经换了一番景象。 与金屋子相连的是一个银灰色铁皮包裹的走廊,走廊并不长,尽头似乎连着一个巨大的空间。不冷不热的光芒照进来,十分柔和。 特特特特又是几响,嵌在墙内的八变球被慢慢推出墙面,掉落下来。 潘子手快,一把接住,嚷嚷道:「可不能摔坏了。」 潘子手上呼噜噜折腾一番,将八变球恢复了原样,装回包内。 田问已经踏出房间,招呼众人道:「安全!」 大家不愿久留,先后走出了房间,跨入铁皮包裹的走廊内。 火小邪顿时觉得熟悉,这条走廊与安河镇段文家地下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。 火小邪看向田问、林婉,他们三人都有同样感受,彼此点头示意。 火小邪问道:「田问大哥,不知还会不会有八凶锥冒出来。」 田问摇了摇头,说道:「不会!走!」 众人快步前行,走了一小段以后,就听见身后喀啦啦机关再响,赶忙回头一看,原来是众人乘坐的金屋子缓缓升了上去,仅留下一个足足比金屋子大了一倍的空间。这空间仍是圆形,四壁光滑,空无一物,可见金屋子是从上方用钢索垂吊下来的。若是金屋子刚刚好能放入里面,那金屋子的墙壁足足有一人之厚,怪不得水媚儿曾说这间屋子被重金层层压住,田问的寻路术也无法施展。 金屋子少说也有十万斤,却如此平稳轻松的拉起放下,足见金家操作机关器械的本事。 火小邪本想问是不是断了退路,又一想这样有些太过于瞻前顾后了,轻松一笑不当回事。 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更是无所谓,好像他们觉得本该如此。 乔大、乔二是两个混人,只要跟着火小邪、潘子就行,基本不动脑子,傻乎乎的看了看,若无其事。 只有潘子似乎徒增了几分心思,按潘子平日里的性格,这种情形他怎么都要废话几句,可这时却面色凝重起来,扭过头盯着走廊前方不发一言。 众人再向前行,果然和安河镇段家地下一样,走廊尽头是一个向上的楼梯,应该通向锁龙铸世宫的主阵。 走上楼梯,踏上地面,虽说火小邪、田问、林婉见过安河镇锁龙铸,可面前景象还是让大家都深吸了一口凉气。 这个锁龙铸世宫比安河镇的锁龙铸大了足足有五倍以上,而且上方也包裹在铁皮之中,如同一个巨大的铁腕,倒扣在地面上。宫中不是一间方屋,而是一模一样的五间,各占了五个方位,最中间更有一根四五人粗的铁柱顶天立地,傲然耸立。地面上万鳞刀海闪着银光,连为一体,虽说平静的如同一片青石地面,却是寒气深深,让人心中透凉。 田问沉吟良久,仍不敢带着众人走入阵内,田问在安河镇见识过「小型」的锁龙铸世宫,知道厉害无比,只可退不可进,今日在五行地宫中见到了正主,田问再厚重沉稳的性格,也要打几个寒颤,心有余悸。 潘子向下咧着嘴巴,大为震撼,不由自主的眨巴着眼睛,端详了一番,突然问道:「田问、水媚儿、林婉,你们确定这个金家的锁龙铸世宫已经废了吗?」 这三人略微一沉默,才由林婉答道:「应该废了有几十年了,金家地宫是最早废掉的地宫。」 随后水媚儿咯咯一笑,说道:「潘子,你是不是知道些锁龙铸世宫的秘密?」 潘子苦笑着挤了挤眼睛,说道:「怎么你们都不清楚吗?锁龙铸世宫的目的就是让你进来以后,进退不得啊,把你困死在阵中,刚才我们乘那个金屋子下来,显然这里还有动力驱动,万一没有废掉,我们几个一旦进去,就困死在里面了。」 潘子这样一说,火小邪也不禁回想起他在安河镇的锁龙铸,好不容易进到中心,谁知进到中心才是阵法真正发动的时刻,让人再也没有退路。想到此处,火小邪心中一片愕然,森森刀海的场面如在眼前。 水媚儿说道:「潘子,五行地宫若不是废了水、火、金、木四宫,我们哪敢进来?能够没有任何风险过五行地宫拿鼎的人,天下只有土王田广一人,因为土家仍在守鼎。各家废掉地宫的以后,都要把破宫之法告诉剩余的守鼎贼王,所以时至今日,只有土王知道每个地宫的破宫之法。」 潘子问道:「地宫一旦废了,还能发动吗?土王能破宫,也能发动吗?」 水媚儿咯咯娇笑道:「那是不会的,各个地宫的发动方式都是五行世家的绝顶机密,怎么能轻易告诉他人?别说土王这个不求变通的老顽固,火王金王木王水王都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。」 火小邪上前轻轻拍了一下潘子,说道:「潘子,不要多想了,先进去看看吧。」 潘子换出一幅哭相,说道:「火小邪,我进去过段老爷的锁龙铸,你是不知道,我一直也不敢说,地下的机关布局如果启动,连苍蝇蚊子都要砍成粉末,除非是鬼魂,否则任何活动的东西都过不去的。」 水媚儿疑道:「潘子,你进去过?段老爷的锁龙铸?段老爷是什么人?」 潘子拧着脸说道:「这个说来话长了,那个安河镇的段老爷,自称是我爹,曾经带我参观了一次。」 水媚儿略微思考一番,自言自语道:「原来如此……」 火小邪见潘子还是心事重重,反倒心中一乐,哈哈哈的笑了起来。 众人觉得奇怪,这时候火小邪笑个什么,潘子更是不满道:「火小邪,这么大的一个阵在前,你笑个鬼笑啊!」 火小邪笑道:「大家这是怎么了,不是确定了此宫是废宫吗?怎么一个个这么紧张?黑水荡魂宫没有被淹死,火照日升宫没有被烤死,还怕被刀劈死?越是疑神疑鬼,犹豫不决,越是寸步难行。」说着火小邪就要先前走去。 水媚儿呵呵娇笑一声,说道:「火小邪,挺象个男子汉嘛?可是你还不知道金家的厉害,五行世家中,金家所做的防盗阵法,锁龙铸世宫,不象其他四行的地宫还有点回旋余地。一旦判断错了,大罗神仙都难逃一死。我们不是紧张,而是慎重,潘子说这里还有动力未失,的确如此。」 田问也说道:「再等片刻。」 火小邪耸了耸肩,说道:「如果查出来真有动力未失,是不是我们就没辙了?你们都说是废宫了,怎么对自己都不相信?另外,若是金家钢硬,我就更硬,非胜即败,这倒简单,痛快的很,我喜欢直来直去的。」 火小邪再也不等,大步迈出,踩在万鳞刀海上,腾腾腾走了几步,只听得整个地宫地下嗡的一声巨响,地面嗡嗡嗡嗡的快速震动,好像刀海随时都会爆发一样。同时四周哗啦哗啦、噌噌噌噌的金属交击之声响个不停,甚为刺耳,好像火小邪的侵入惊醒了地底的万年妖兽,即将大祸临头 潘子声音都发颤了,惊声大叫:「火小邪!退回来啊!」 火小邪同样大喊道:「怕什么!既然是废宫,就是废了!一点响动有什么好怕的!」 火小邪脚下不停,跺着地面行走,地下机械的声音越来越大,几乎震耳欲聋。越是这样,火小邪反而越不害怕,心里骂道:「臭屁不响,响屁不臭!啊哈哈!」 地宫中飙出几阵高音,就突然如同泻了气一般,声音逐渐萎顿下来,最终噗哧啪啦几声怪叫,再无声息。 火小邪跳了两跳,哈哈一乐,转过身对田问他们伸开双臂连挥,叫道:「没事了没事了!刚才应该是这个地宫最后一口气,一下子让它放完屁就好了。你们看,已经死沉沉的了。」 潘子抹去额头上的冷汗,骂道:「火小邪,你真够邪门的!刚才你差点把兄弟我的胆都吓破了!」 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三人哭笑不得,火小邪这样的做法虽说莽撞了点,硬碰硬的打法,却值得称赞。若不是火小邪这样「乱来」,只怕大家会在这里徘徊许久。 大家跟随着火小邪踏入万鳞刀海,果然如同火小邪所说,这座庞大的锁龙铸世宫已经死沉沉的了,下脚之处都是坚实平整,如履平地,毫无异状。 火小邪等众人上前,这才露出一丝惭愧,说道:「不好意思啊,乱冲乱撞的,好在真没有啥事。」 田问、林婉都微微一笑,并不说话。 水媚儿说道:「火小邪,可不是次次都能蒙对的,你可不能得意忘形呦!嘻嘻,其实也不算蒙的啦,你赢了你赢了。」 潘子长长喘了几口气,说道:「没事就好,万事大吉!可这里五个一模一样的房子,该进哪个啊?」 火小邪抬起头来,指了指一个房子,十分肯定的说道:「这个吧。」 众人更是吃惊,都顺着火小邪所指的方向看去,火小邪所指的房子并没有一丝特异之处。 没等大家说话,一直负责寻路的田问出人意外的抢先问道:「为何?」 火小邪嗯了一声,说道:「田问大哥,那这里为何是五个房子?是不是意指五行相生相克?」 田问答道:「是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我没有正儿八经学过五行八卦,那些道理太复杂,我也学不会,但总有人给我画五行相生相克的图,就是一个圆形。田问大哥,如果你给我画一个五行生克的图,你把金画在哪里?」 田问倒是微微一愣,答道:「最顶……」 火小邪转头问水媚儿:「水媚儿,你来画,会把金画在哪里?」 水媚儿呵呵一笑,说道:「我也会画在最顶上。」 「林婉你呢?」火小邪看着林婉问道。 林婉若有所思的答道:「我也是画在最顶上。」 火小邪哈哈笑道:「这不就对了,我这辈子见人给我画五行相生相克的图,都是把金画在最顶上。」 林婉说道:「火小邪,五行生克是轮转图,没有固定的规矩,只是习惯而已,金属西方,位置在西。只是平日里念为金木水火土,因为金排在第一,大家就习惯性的把金画在最顶上,仅此而已。这能说明什么吗?」 火小邪说道:「既然大家都习惯了这样,金家也习惯这样,从我们进宫的地方看,五个房子里最顶上的一间,也就是离入口最远的一间,就是金嘛!所以就是它了!」 水媚儿娇笑起来:「火小邪,你这是什么道理啊,完全是硬掰呢!习惯?」 田问歪了歪头,他精研五行八卦,却从没有想过用火小邪这种方法来推论。 田问闷声说道:「习惯?」 火小邪笑道:「对啊,就是习惯啊。我一进来看到五个一模一样的房子,立即就想到最顶上的一间属金呢!」 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这三个五行世家中第二代的顶尖好手,面面相觑,纵使他们满腹经纶,此时却无力反驳。火小邪在田问等人眼中,可以说是五行理论的门外汉,最多是幼儿园刚刚毕业,虽说不是一窍不通,顶到天只是通了半窍而已。火小邪完全不按五行常理思考,化繁冗为简单,仅以大家平时画图的位置推论,到底是对是错? 潘子却喜滋滋的叫道:「习惯大法,习惯大法,火小邪,你真有学问!我觉得大大的有道理,是这么一回事!」 火小邪才不管自己说的符不符合五行易理,他觉得挺对的,所以接了潘子的马屁,乐哈哈的说道:「客气客气!客气了啊!惭愧惭愧!有些惭愧的啊!」 火小邪一番「没脸没皮」的「谦虚」之后,田问终于长吟一声:「依你所说!」 田问真的听从了火小邪的「歪理邪说」,大步向着五间房子最顶上的一间走去。 田问既然这么决定了,水媚儿、林婉也没有意见,大家都跟着田问,向那间貌不惊人的四方形铁皮屋子走去。 另一边的火照日升宫内,钩渐带着日本人全数钻入地洞。依田中将再次清点了人数、物品,号令下去,所有人打起精神,由钩渐带路,追赶张四爷去了。 张四爷原本担心钩渐和自己走失,打算碰到岔路就做个标示,谁知走了许久,根本没见到有岔路。张四爷、周先生他们再走一段,也来到了火小邪他们走过的,嵌着许多发光的磷光石的地段。 前方一片明亮,再也不需要灯具照耀,方便了不少。张四爷他们行走不停,又走了一里远近,仍然看不到尽头,不知还有多远。张四爷丝毫感觉不到暖意,反而觉得心中发凉,不禁扭头对周先生说道:「墙上的许多砖石,分明是夜明珠的毛胚材料,价值不菲,居然用来砌墙?什么人这么阔气?」 周先生说道:「传说五大贼王里,金王富可敌国,前面可能就是金家贼王修筑的地宫了。」 张四爷说道:「我们已经走了约有二里路,仍然无穷无尽一样,不会是个迷宫,将我们困在此地了吧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不会,我一路做下记号,到现在为止,我们肯定没有走回头路。」 张四爷说道:「这地方真是奇怪,首先碰到的黑水湖中间摆着一个大洞,接着是火球洞中仅靠地面倾覆伤人,然后我们走在这样奢侈的地道里,毫无防范。所见的一切都是工程浩大,却又漏洞百出,哪里像是防盗的啊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我也觉得奇怪,我妄加猜测,黑水湖和火球洞穴如果是防盗巨阵,会不会因为某些原因,被人废弃了?所以看着不伦不类,毫不实用,多是摆设?」 张四爷说道:「周先生的意思是,这里乃是一座废弃的防盗地宫?那我们继续寻找下去,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,在一座废宫里钻来钻去,结果让贼王们看了笑话?」 周先生说道:「张四爷,你糊涂了啊,我们前面还有一些人,他们显然比我们要熟悉这里。依我推测,这里应该是金木水火土五重地宫,黑水湖是水行,火球洞是火行,我们即将去的是金行,再是木行、土行,组成五行地宫,相对独立!水火两宫就算废了,却难说下面同样如此!我们的硬仗还在后头。」 张四爷说道:「周先生教训的是。我现在觉得,小鬼子们瞒了我们太多的事情,他们绝不是简单的寻宝,而是另有图谋!从这里的规模来看,五行贼王都在此设防,只怕小鬼子要找的东西,都不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东西,恐怕只有普罗大众、天下民心、万里河山了。」 张四爷沉声道:「周先生,我突然觉得,我们这次帮小鬼子做事,会是一件极大的错误。我们为了一己之私,兴许会酿成大祸!」 周先生说道:「事已至此,不用再多想了。我们能给小鬼子们成事,也能坏了他们的事!到了最后关头,我们照样可以生抢的!届时把所有日本人都杀掉,一拍两散,也算痛快。」 张四爷嘿嘿一笑,说道:「是个好主意!我完全同意。对了,周先生,你还记得上海五小贼吗?被杜月笙收买,去南方办事。」 周先生眼睛一亮,说道:「张四爷,你是要说……」 张四爷压低了声音,说道:「周先生,你还记得,我们上个月从杜月笙手下收买来的情报吗?关于杜月笙的目的,尽管只有一句话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当然记得!」 两人齐声低念道:「得鼎者得天下,失鼎者失天下!哈哈,哈哈哈。」 张四爷停下脚步,大喝道:「停下!就地休息,等着小鬼子们上来会合!」 田问、火小邪等人推开方形房屋的一扇铁门,众人缓缓的步入其中,定睛一看,只见这屋内布局摆设的恍如一间普通的民宅,一厅两卧,桌椅板凳、门窗柱梁一应俱全,感情是一套三间房的民宅完完整整的被一个大铁盒子扣在其中。 这间怪异的民宅大厅正前墙壁上,无画无匾,只有一块白墙,上面方方正正的用黑笔写着十六个大字——金家无情、亲子孤儿、入我金门、骨血凄凉。 火小邪见了,大为皱眉,金家搞的是什么鬼,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凄惨悲凉,好像是专门写给来人看的,有吐苦水之嫌。火小邪最不愿意看到听到的就是孤儿两字,他就是孤儿,甚至连父母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,这是火小邪心中最深最痛的一道伤疤,一触碰就异常难受,往往升起又妒又恨、又气又悲的复杂情绪。 火小邪低骂一句:「写的什么鬼玩意!霉气!」 潘子啧啧两声,自言自语道:「段老爷是挺不容易的啊,想儿子都想的痴了,唉,有钱的苦命人。」 田问并不多看,深吸一口气,向里走出了几步,一切平静如常。 火小邪更不愿再想什么孤儿的事情,把鞋子袜子脱掉,说道:「田问大哥,这里还是我和潘子来!我们的触觉比较灵敏!」 潘子会意,和火小邪一样打了个光脚,紧随在火小邪之后。 火小邪后脚掌先着地,慢慢放平脚之后再走,缓慢前行。潘子则用脚掌外侧先着地行走,乃是随时准备横向移动或转弯。 田问、林婉、水媚儿三人知道这是火家盗术中的步法,俗称鸭步、边步,可用来通过地面上可能有机关的房间,所以并不打扰。除了这两种步法外,还有尖步、拓步、蹲步、平步等,步法多可组合。(五大贼王第二卷中,曾对盗贼步法有详细讲解。) 火小邪、潘子绕着屋子转了一圈,毫无发现,地面就是铁板一块罢了。 反而林婉有新鲜的发现,就是这个屋里无论什么东西,其实都是实心的金属,全部都焊为一体,纹丝不动,只在各个物件表面抹了一层油漆,画上花纹,看着好像是木制的。 既然地面没有机关,众人一起上前,把三间房舍查了个底掉,各处都摸过了一遍,一无所获。乘坐金屋子下到这里,金屋子的墙壁上还有个图案,可是这里别说图案,连个针眼大小的缝隙都没有。 众人聚在一处,颇为不解,这里完全是个铁疙瘩。 火小邪说道:「是不是我弄错了?金家地宫,不能走属金的房间?要走克金的火行方位?」 水媚儿眨了眨眼睛,说道:「我想起金家可是乾坤双王,乾王为首,坤王为辅,有时候可能要乾坤颠倒才行哦。」 林婉柔声道:「水媚儿你说的很有意思呢,你这一说提醒我了,这屋子里任何东西焊死在一块,动也不能动,会不会就是因为屋子会颠倒过来?」 水媚儿冲田问撒娇道:「田问啊,土家对土木最懂了,能够搬山御岭哦,你有没有本事把这个屋子翻过来,底朝天啊?」 田问毫无表情,不吃水媚儿这一套,朗声道:「我不行。」虽然他这么说,却快步走开,几下子攀到屋顶上,四处查看。 火小邪也觉得把这个铁屋子弄个底朝天,完全不可能,于是说道:「是我让大家来这里的,如果错了,责任在我。我去其他屋子看看。」 林婉说道:「我跟你一起去。」 水媚儿接过话说道:「要不我们一起去吧!先把五间房子都看看。」 火小邪看了眼水媚儿,并不答话,只是微微点头。 潘子此时大叫道:「等一下等一下!」 火小邪心头一喜,停下脚步问道:「潘子你想起什么来了?」 潘子摸着下巴说道:「有钱能使鬼推磨嘛!咱们花钱试试。」 火小邪噗的一声,差点笑喷,可火小邪心头一动,忍住了笑声,严肃道:「潘子,你是什么意思?」 潘子装神弄鬼的说道:「我们下来的这里的时候,用的是我从段老爷那里要来的八变球,另外还给了我一张三百万大洋的银票,两把手枪,一堆子弹。我就琢磨着啊,这里面的东西还能有什么用?手枪子弹估计不行,只剩下银票了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你那张银票里有什么秘密?」 潘子说道:「肯定没有秘密,我每天看这张银票八百遍,上面有多少折子都数的出来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那你要怎么样?怎么个花钱?这里又没有掌柜的收钱,卖个方子给你。」 潘子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把银票取出,摊开手上,说道:「我打算这样办。」 众人不再言语,都看着潘子下一步要做什么。 潘子咳嗽几声,将银票高举过头,边走边念:「天灵灵、地灵灵,这里有三百万大洋的银票,买个出路啊!」 这回火小邪真的忍不住,大笑出声,骂道:「潘子!你别折腾了行不?这里没有金家的人啊!」 水媚儿嘻嘻笑道:「潘子,你逗死我了!你这样还不如画个金钱符好使呢!」 火小邪嚷道:「好了潘子,别闹了,咱们赶快去其他房间看看吧。」说着上前要拉潘子。 潘子仍然不肯罢手,歪嘴道:「万一,万一有人能听见呢?万一呢?」 火小邪灵光一闪,拉住了潘子,说道:「潘子,你等等!你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钱响的故事吗?」 潘子垂下手来,略微一想,说道:「就是有个贪财的地主,家里饭菜的香味让人闻了去,他就找人要钱,结果来了个聪明人,把钱袋抖了抖,铜钱撞击做响,便算是付了钱。火小邪,我明白了,高明高明!」 火小邪呵呵一乐,说道:「觉得有理不?」 「有理!有理!」潘子乐道,将银票收回包中,摸了几个铜板出来,在手上掂了掂,念了句,「够了吧。」 潘子将这几个铜钱丢在铁质的地面上,敲击的叮当乱响。 火小邪竖起耳朵细听,铜板敲击地面的声音虽说不是很大,但声波在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快速游走了一遍。 等声音完全停止,火小邪慢慢说道:「铜钱可能不行,再拿银子试试。」 潘子叫道:「这金家也太会做生意了吧!奶奶的,开条路还要银子?」 田问这时从屋顶下来,走到火小邪身旁,沉声问道:「何解?」 火小邪说道:「这个铁疙瘩一样的屋子,有可能能听到金钱发出的声音,声音若是对了,就开了。」 潘子哼哼唧唧的从包里再摸出两块大洋,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:「只怕银子也够呛,金家的那些财迷嫌少。」 林婉说道:「火小邪,你说的有理,世间万物有许多都能同声共振,金银铁器尤其如此。」 水媚儿笑道:「既然如此,潘子,你快丢钱吧。」 潘子嘟囔着说道:「金家你这个财迷,比我还财迷。」说着潘子将两块银质的大洋丢在地板上,又是叮叮当当一通脆响。 全部人都竖起耳朵,屏住呼吸,一直听到响声完毕,略等了片刻,仍然不见动静。 火小邪一点都不着急,说道:「潘子,拿金子出来!」 潘子顿时叫道:「我又不是开银庄的,哪有金子!没有没有!」 水媚儿说道:「我倒是有两片金叶子。」 水媚儿本想拿出钱来,一旁的田问袖口一甩,手中已经变出三片金叶子,递给潘子。 潘子眼睛瞪的滚圆,一把接过,说道:「田问,还是你有钱!」 火小邪骂道:「潘子,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,你包里的两枚金币呢!你以为我不知道?三姨太的两个丫头偷偷给你的,每天晚上睡觉之前,你都要拿出来在被窝里偷偷咬一咬,懒的说你!拿出来!」 潘子摆出一副苦相,尴尬道:「其实我是不愿意露富……」 火小邪继续骂道:「快点快点!不是一定要用你的,而是金币的声音比金叶子响亮,一会你捡起来就是了,还怕屋子把你的钱吃了?」 潘子只好把田问的金叶子还了,唉声叹气从包里摸摸索索取出两枚亮光闪闪的金币,说道:「好吧好吧,我丢了啊,你们用心听。」 潘子将金币抛起,两枚金币翻滚着砸到地面上,「叮……」脆响连连。 火小邪眼睛微闭,全部的听觉都随着声波四处游走,时间好像缓慢起来,两枚金币用极慢的速度,在空中弹跳翻转着。 火小邪感觉随着这阵声波传入地底黑暗的深处,一片金箔嗡的一下随着声波振动了起来,就只是这样微小的振动,带动了一个细小的机簧,机簧又带动了一个更大的机簧,一块钢条被拨出,成套的巨大齿轮嗑嗑做响,转动了起来。 火小邪猛然睁开眼睛,叫道:「成了!大家小心!」 火小邪话音刚落,只听得地下隆隆的振动声,整个房屋开始慢慢倾斜起来。 潘子丢在地上的金币、大洋、铜板全部被振动的乱滚,潘子嚎道:「我的钱啊!」就要追逐。 火小邪拉住潘子,骂道:「一会再捡!」 硕大的铁屋子加上外面套着的铁盒子,连成一体,渐渐翻转。屋外的围绕着的万鳞刀海一圈圈缩回地下,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空间,恰好能容纳铁屋子翻转。 火小邪他们踩着墙壁,保持站立,随着铁屋子翻转的方向走动。这间铁屋子翻转的也快,不到半分钟时间,就已经底朝天的颠倒过来。咔咔咔直响,轰的一声,铁屋子固定住,再也不动。 而从锁龙铸世宫表面看去,火小邪他们所在的铁屋子已经消失不见,只留下了一块四方形的空地,房屋部分全部都翻转到地下去了。 在铁屋子翻转的过程中,光线渐渐被遮住,所以等铁屋子完全停下,房间里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。 众人都知道,他们现在脚下地面,乃是原来的屋顶。 潘子叫喊道:「点灯,快点灯!我的钱还没有捡啊!这是我全部身家啊!完了完了,一下子倾家荡产了啊!火小邪都怪你!就是你让我一会再捡的!现在黑乎乎的,都不知道滚哪里去了!」 黑暗中火小邪骂道:「潘子!你闭嘴好不好!等出去了我赔你!」 三声轻响,黑暗中升出三团光芒,最亮的是田问手持的一个夜明珠,其次是林婉手腕上佩戴着的一个亮环,最弱的则是水媚儿胸前的一块月牙形的宝石。这三道光芒亮起,在这些大盗眼中,房屋里已经亮如白昼一般。 潘子赶忙弯腰寻找,念念有词:「我的钱,出来啊,去哪儿了啊?我的乖?别躲着啊!」 水媚儿笑道:「潘子,别找了,多亏了你和火小邪,不然怎么会有这种乾坤颠倒的景象!嘻嘻,太有意思了,金家人的布置和游戏一样,很有童趣。」 林婉说道:「潘子,就是几个小钱,丢了就算了。」 潘子哼哼道:「哎呀,你们都是从小不缺钱的,哪知道没钱的日子是怎么回事,惨的很啊。」 火小邪不想再埋怨潘子,心中反而一酸,他从小何尝不是为了几个铜板就要挨打受骂?回忆起小时候齐建二不给钱吃饭的时候,他就只能去偷人家的馒头充饥,被打的头破血流,还舍不得把馒头丢下,往往一边挨打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把馒头塞进嘴里。所以火小邪十分明白,潘子这种不合时宜的举动,绝对不是故意胡闹。 火小邪心里轻叹一声,不愿再想自己儿童时的悲惨,换了个话题,对田问说道:「田问大哥,现在能看出什么了吗?」 田问举着夜明珠转了一圈,说道:「通了!稍等!」 田问话音未落,众人脚下的屋顶嘎吱嘎吱做响,再次倾斜起来。本以为屋子又要翻转,却看到墙壁没有移动,仅仅是屋顶向一侧开启。 潘子叫道:「这下完了!连我的钱滚动的声音都没有了,该死的金家,黑老子的钱!」 屋顶渐渐从一侧打开了近二人高矮的口子,光芒涌入,亮出一条喇叭形的通道,越往前就越窄,尽头处只有一扇小门。 众人依次从屋顶的开口处走出,火小邪把潘子一架,生生把潘子拽了出来,在他耳边低骂道:「看到田问手中的夜明珠了吗?肯定是从金屋子的墙上顺下来的,一会我要过来,补偿你一下?」 潘子低声哼唧道:「你要过来行,我肯定要,可我还是丢了钱啊。我的钱丢了心疼啊,不丢的话总是钱更多了啊。」 火小邪狠狠掐了潘子一把,骂道:「再说我撕了你的嘴,你信不信。」 潘子咧嘴嚷了声痛,低声道:「不说了不说了,丢了拉倒,丢了拉倒,这个破金家黑老子的钱,我一定要从这里赚回来。」 众人聚在这个喇叭形的通道内,水媚儿回头看了一眼,说道:「这个乾坤颠倒的屋子就这样摆着了?岂不是又便宜了后面的日本人。」 潘子立即叫嚷道:「我可没钱了!你们丢你们的金叶子去。」 火小邪对火照日升宫没有复原石梁耿耿于怀,一听水媚儿此话,便要赶回去。 田问拦住火小邪,摆了摆手,示意不用,沉声说道:「锁龙无返。」 一旁的林婉点了点头,说道:「田问,你是说锁龙铸世宫不会让人这时候退回去的,所以现在无法将屋子恢复,只能向前走?」 田问点头称是。 火小邪哦了一声,抓了抓后脑勺,脑海里蹦出其他的点子。 火小邪坏笑一声,说道:「潘子不是说此宫下面比上面还厉害吗?我们这次不要躲了,看能不能恢复几个机关,摆几个毒阵,挖几个陷阱,再点一把火,让小日本下来以后,吃点苦头!一网打尽才好!」 水媚儿口音微微一凉,说道:「火小邪,你是想杀人吗?把日本人杀光?」 火小邪嗯了几声,才说道:「小日本该死……我们布阵,又不是亲自动手杀人。」 水媚儿似笑非笑的说道:「要杀人的话,林婉在上面的时候,给日本人投点剧毒,差不多就能死光光。田问如果要杀,一晚上就能拧断几百人的脖子,包括你火小邪和潘子,乔大、乔二,在营地里摸黑一口气杀掉十几个,也不是问题,哪用等到现在?日本人是贼,我们也是贼,都是进来偷东西的,各显其能而已,做贼的要是以杀戮为先,有失贼道的体统。」 火小邪听着虽说有点道理,但听着怎么都不服气,说道:「我们不杀小日本,小日本见到我们,要先杀我们怎么办?躲着?逃跑?况且在营地里杀小日本和现在杀完全是两码事!水媚儿你说话教训人似的,我一点都不觉得我这么想有什么错!现在小日本追在我们后面,明明可以杀掉,还犹豫什么!水媚儿你不杀人就算了,反正我是要杀,杀的越多越好!潘子,乔大、乔二,你们觉得怎么样?」 潘子叫道:「我同意!如果这里和安河镇的一样,我有把握发动几处。」 乔大、乔二摇头晃脑的嚷嚷道:「太好了太好了,我们在东北没少杀日本小鬼子,手痒痒的厉害呢。」 火小邪看向田问,生怕他说不行,可田问与火小邪眼光一碰,连考虑一下的意思都没有,直接说道:「未尝不可!」 火小邪心头愉悦,有田问支持,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,更添信心。 林婉此时也盈盈说道:「火小邪,我也觉得可以在这里设伏,阻一阻日本人。」林婉说完,并不等火小邪说话,就看向水媚儿,柔声说道:「水媚儿,不是我们嗜杀,而是有些人自寻死路。我们五行世家,谁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,正如五行地宫,若你心无恶念,见五行地宫恢宏,心生敬畏,早早退去,又怎么会丧命?火小邪借用已经废掉的锁龙铸世宫阻拦日本人,就算日本人因此伤亡殆尽,也是锁龙铸世宫的本意,怎么会有失贼道体统?水媚儿姐姐,你刚才说话是有些执拗了。」 水媚儿阴沉的笑了笑,说道:「哎呀,大家当我没说过,想怎么办就办好了。呵呵呵呵,林婉妹妹讲道理时也这么体贴温柔啊,怪不得火小邪对你一往情深。」 火小邪唰的耳根一烫,如同被水媚儿道破了心思,尴尬说道:「水媚儿,你别瞎说。林婉,对不住啊,我没有……」 林婉相反温柔一笑,向火小邪看来,柔声说道:「没关系的。」 水媚儿嗤笑一声,说道:「一切听你们的吧,我就不说话了。」 水媚儿走开一边,一副无所谓的表情,也猜不透她想些什么。 潘子本想和水媚儿说上两句,眼神刚递过去,就被林婉一句话拦住:「潘子,你不是进过安河镇的锁龙铸吗?有这样一条通道吗?」 潘子放眼一看,回忆一番,说道:「有!有!这叫喇叭口,走进小门里,就是锁龙铸的核心机关部分。这样吧,我给大家带路!大家跟我来!」 第十章 御风难行 张四爷、周先生和钩子兵们就地休息,等了不到半个时辰,终于看到钩子兵钩渐带着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和大批日本人到来。 钩渐见到张四爷他们,十分欣喜,上来略作通报。张四爷懒的和依田、宁神废话,喝令了几声,带着全部人马再向前行。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颇多心思,也说不出什么,老老实实的跟着张四爷他们前行。 这一群人曲曲折折走了再有一里路,便来到火小邪他们降落下去的金屋子前。 面对这座金灿灿的屋子,已经无路可走的情况倒让众人暂时考虑不到。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吃惊不小,吩咐手下去查,果然验证出这间屋子表面全部都是纯度约五成的金子。许多日本人知道这里遍地是金子,兴奋莫名,把刚才在火照日升宫的惨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,摸着墙壁和脚下的金砖垂涎欲滴。 周先生说道:「好奢侈的排场!这些金子若全部卸下来,少说有二千斤重。」 张四爷哼道:「有这等财力,什么事办不到?用富可敌国也不足未过。我真是被搞糊涂了,难道这个金屋子就是尽头?让我们得到这些金砖便走?哼哼,我这么说只怕看低了金家贼王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决不是尽头,这金屋子定有出路。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在金屋子墙边细细摸索了一番,倒也发现了墙上的图案,参差不齐的按下去,毫无反应,一时间不得其解。 张四爷骂道:「这是个什么图案,看着象一个开启的钥匙,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这可能和古时的拼图锁类似,只是更为复杂,我看这个图案锁,必须用特定的工具才能打开。」 张四爷说道:「管不了这许多了,我们在这里琢磨不是个办法,周先生,我倒有个建议。」 「请讲。」 「炸开这里!」 「炸开?」 「正是,这个金屋子看着牢固,却不是铁铸之物,金砖之间多有缝隙,我们在墙角撬下几块,使炸药猛轰,破坏这里应该不难。」 「有理!我看这里并无机关,值得一试!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有了主意,向依田、宁神通报一番,让日本人协助。依田、宁神虽说不舍得破坏这么贵重的金屋子,但总不能在此停住,便同意了张四爷的主意。 日本人中有多个炸药专家,专门就是准备着下来爆破之用的,炸药、引线等物质准备的齐备,所以得到命令之后,在张四爷、周先生的安排下,手脚麻利的安装了十余包烈性炸药。 一声几欲震破耳膜的巨响,烟尘散去,张四爷、周先生再来检查,发现这个金屋子已经炸的地面歪斜,显然金屋子外围有一部分是空的。 张四爷安排日本爆破专家,在金屋子低洼处再次爆破,炸药爆炸以后,爆炸声刚刚消停,就听到嘎嘎嘎金属摩擦的巨响,嗡的一声,这金屋子不堪这番破坏,直直的向下坠去,轰隆一声直坠到底,哐啷巨响,震的整个地道乱晃。 张四爷走近前一看,果然看不到金屋子,只剩下一个更比金屋子大了一倍的圆形大洞,里面挂着好几条手臂粗的钢绳,直通下方。 张四爷看着洞底,冷笑道:「金家狗贼,恐怕你们没想到会有今天!你有机关,我有炸药,咱们硬碰硬,不和你小打小闹!嘿嘿!嘿嘿!」 张四爷一挥手,命钩子兵下洞去探,很快钩子兵便回报,说下面金屋子已经摔的分崩离析,洞底爆裂出一个人工修筑的洞口,可以走人,里面空间更大,等张四爷、周先生下来定夺。 张四爷明白用炸药炸毁金屋子起到了效果,号令下去,所有人入洞。 下洞并无难处,所有人很快便下到铁制的宽大走廊内,简单探索一番后,并无异状,张四爷、周先生便放了心,来到走廊尽头,上了楼梯,终于进到了锁龙铸世宫。 眼前宏大的景象,给张四爷、周先生的震撼程度不亚于火照日升宫,而且地面上的万鳞刀海也不象火小邪他们进来的时候那样平静,密集的刀锋如同波浪一样,一共组成了十余道环形的「刀浪」,每道「浪」上有十余个彼此分隔的「浪头」,每个浪头有一人高矮,唰唰唰的滚滚向前。这种景象,看着杀气腾腾,不免让人腿脚发软。 所有人聚集在万鳞刀海边,谁也不敢踏上半步。 张四爷对周先生低声道:「一路下来都是死悄悄不动的东西,总算见到活动的了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一片刀海,刀浪滚滚,好庞大的阵势。」 「这片刀海如果一直这样运动,只要避过浪头,就没有危险。怕我们踏足进去,刀海的运动会突然变幻,那就麻烦了。」 「张四爷,你看这片刀海中最中间的四间方形的铁屋,风平浪静,会不会出口在四间铁屋里?」 张四爷早已注意到锁龙铸世宫正中心的通天铁柱和四间铁屋,看着怪诞的很,于是回答道:「周先生,这四间铁屋方位不对啊,若是五行排列,应该正东正西正南正北,而现在的位置,好像五星缺一个角似的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莫非这里本有五间铁屋,沉到地下去了一间?」 「很有这个可能!周先生啊,看来我们需要闯一闯这片刀海了。」 「只能如此!待我先安排人试探一下!」 周先生唤了几个钩子兵上前,取出三爪钩,站在刀海边用三爪钩重击刀海表面,按钩子兵前进的步伐大小,一段一段的击打。花了一些时间,方才确定这片刀海只是按规律的「刀浪」翻滚,不会生变,只要避过「浪头」,应无危险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还是不敢大意,只命一个身手最好的钩子兵前去探路。 那钩子兵不辱使命,脚下飞快,人如同一只灵猴一般,在刀浪空隙处腾挪跳跃,没花多少时间,便来到锁龙铸世宫最中间的平坦地面。这钩子兵依周先生安排,在这一带用三爪钩敲击一番,认定地面刀海锁死,不会发动,这才向张四爷、周先生他们挥手致敬,表示中间安全。 周先生一挥手,钩子兵们分成几组,一个接着一个,从不同的方位向中间跑去,人影和巨大的刀浪彼此交错,时隐时现,看着惊心动魄。不多时,钩子兵们已经平安过去了一半,连周先生也平安跑过刀海,到了中央部分指挥钩子兵探索中央的空地。 张四爷略为放心,转身对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宁神教授、依田中将说道:「你们都看到了吧,过这片刀海不需要什么身手,只需要判断好时机,便能通过。你们的人也看清楚了,自己一个个过来,我们没有办法帮你们。」 宁神教授悻悻然说道:「张四先生,我怕我腿脚不方便……能不能帮我一下?找个钩子兵背我过去?」 张四爷心中暗骂,这个小鬼子,刚才火照日升宫跑的比谁都快,什么腿脚不方便,我看你是见到一人高的刀子,腿都吓软了! 张四爷猜的没错,宁神教授见到这么多寒光闪闪的刀锋从地面上升起,光是听唰唰的破空之声,就已经把胆子吓的乱颤,脚下一点劲都使不出来。虽说刚才钩子兵过去有惊无险,颇为轻松,但时机也要判断清楚,稍微犹豫一下,错过了机会,极可能会被滚来的刀浪切中,一命呜呼。 张四爷嘿嘿笑了两声,说道:「宁神教授,你手下有这么多好手,何必找我们?」 宁神教授心惊道:「张四先生,你手下的钩子兵个个身手高强,我这也是不诚之情,没办法的办法。」 依田中将一时听不懂张四爷、宁神教授说什么,歪着脑袋,颇为怀疑的看着两人。 张四爷嘿嘿笑道:「好吧,宁神教授都这么说了,我就照办!钩渐,你一会背宁神教授过去!务必保证他的安全。」 钩渐正要动身,听了张四爷命令,抱拳听令,向宁神教授跑来,候在宁神教授身旁。 张四爷哈哈大笑,闲庭信步一般走入刀海,脚下飞快的小步移动,片刻没有停顿,刀浪从张四爷身边贴身而过,却无法伤了张四爷分毫。张四爷几乎是笔直的抵达了刀海中央,和周先生会合。 张四爷到了中央,向宁神教授、依田中将高喊道:「你们快点过来!看到我们刚才做的吗?没有危险!」 宁神教授将钩渐一拉,就要让钩渐背起。依田中将不是傻子,一下子明白钩渐为什么等在这里,哇哇大叫,上前一把将宁神教授拽下来,大骂道:「宁神教授!你太丢日本人的脸了!就算要人背你过去,我们这里有大把的人,你怎么能求中国猪?把性命交在中国猪的手中?」 宁神教授挣了一挣,叫道:「依田中将,我是个科学家,不是日本军人,我只知道科学便捷又安全的方法,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为丢脸,你难道没看到张四他们的本事吗?」 依田中将抓的更紧,几乎把宁神教授拽到面前,瞪着宁神教授说道:「不行!我绝对不能允许你这样过去。」 宁神教授扶了扶眼镜,颇为恼怒的骂道:「依田君,你要搞清楚!这次行动,我是总指挥,你是副总指挥,你只能配合我的工作,提供建议!而不是命令我该怎么去做!你放手!我是天皇陛下的御用科学顾问,没有人敢揪着我的衣领训斥我!」 依田中将的鼻子都要顶在宁神教授脸上,骂道:「你的错误决定让我们一下子损失了几十个人,刚才要不是伊润大人突然来了,我一定会揍你一顿的。你要让中国猪背你过去,随便你好了!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。」 依田中间一把将宁神教授放开,转过身去,喝令日本人列队待命,准备闯过刀海。 宁神教授整了整衣服,骂道:「我本来想让张四的钩子兵将我们所有人背过去!现在算了!依田君,你愚蠢的脑袋会害死更多人!」 宁神教授走到钩渐身旁,挤出一丝笑容说道:「钩渐先生,那谢谢你了。」 钩渐冷冰冰的说道:「上来吧。」 钩渐背上宁神教授,踏入刀海中。钩渐就算背了个人,步伐仍然轻松的很,按照张四爷掌握时机的方式,稍加变更,也是速度飞快的到了中央安全地带。 刀海边的依田中将见宁神教授已经平安抵达,狠狠骂了声八格,指着最前头的四个精干的日军,命令道:「你们几个,前进!一定要安全过去,不要丢日本军人的脸!」 这四个日军点头鞠躬,拽紧了背包带,大喝一声,纷纷跳入刀海中,快步向前奔跑。 一片数人宽的刀浪滚来,他们已经避过,狼狈不堪的向中央前进,只见亮光闪闪,交错成团,将这几个人淹没在刀海之中。 依田中将站在刀海边,手心中捏了一把汗,瞪大了眼睛寻找这几个日军的身影。 眼看着第一个日军连滚带爬的来到的中央安全地带,随即又跑出了第二个,依田中将刚叫了声好,就听到刀海中央一声惨叫,一团血雾腾起,一个日军被刀浪撞上半空,眼睁睁的断成了几截,再一落下,还是落在宽大的刀浪上,血雾更胜,眼中能看到的已无人形,全是碎肉、血块在半空中飞舞。 就在这片血雾中,第四个日本人惨嚎着冲进了中央,全身沾满了刚才那惨死的日军鲜血,咕噜噜在地上连滚直滚,四仰朝天的躺在地上,不知死活。 已经过去的日军赶忙将他搀扶起来,这个幸存者并没有死,失声狂叫:「不是我害死他的!是他犹豫了!对不起!对不起!」叫着叫着竟大哭起来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他们根本就不搭理,早就分成两组,慢慢的搜寻去了。宁神教授在中央等候日本人过来,见到刚才那一幕,脸都吓白了,再三兴庆自己让钩子兵背过来的决定才是最英明的,若是让日本人来背他,一起被切死的可能性实在太高。宁神教授定了定神,上前安慰道:「不要哭了!你们四个只失败了一个!非常成功!」 依田中将依旧在刀海边狂吼:「做的很好!成功!下面四个,给我上!」 刀海边的四个日本人疯了一样大叫几声,再度跳下刀海,冲着中央跑去。 可能是被血腥刺激的原因,这第二批四个日本人都安然无恙的到了中央,未伤分毫。四个日本人拥抱在一起庆祝了半天,信心满满,在中央大声呼喊对岸的人,提醒他们注意的要点。 一批又一批的日本人在依田中将的喝令下闯入刀海,但总有倒霉的人把握不住时机,慢了一步或快了一步,赶上了刀浪滚来,结果被切成碎片。最惨的一批,四个人全数被切死。 万鳞刀海上,几乎被日本人的鲜血染的通红,碎肉、破布、损毁的装备洒的到处都是。 刀海边,只剩下依田中将和二个老弱残兵。依田中将眼睛通红,看着这番惨状,心里一盘算,已经被生生切死了十四个人,而且是死无全尸,马上就能赶上被火烧死的数量。 依田中将又气又恨,眼下轮到自己必须过去,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打鼓。 而依田中将身边的两个老弱残兵,都是四十岁开外的技术兵,其中一个已经吓的站不住了,噗通一声跪在依田中将脚下,哀嚎道:「依田大人,我真的过不去,请你让我留在这里吧!我只是一个工程师,我确实没有勇气!」 依田中将嚓一声抽出军刀,架在这个老兵的脖子上,骂道:「八格!你这个懦夫!你要么跑过去,要么我一刀砍死你!」 这个老兵哀求道:「依田大人,我宁肯被你一刀砍死,我也没有勇气跑过眼前的地狱!依田大人,请你杀了我吧。」 依田中将大怒,挥刀就要劈下,可就当他举起刀要劈下的时候,却猛然看到无数个灰色的影子从各个角落中冒起,嗖的一晃,就都如同烟雾一样消失了。 依田中将暗哼一声:「伊润大人。」手中刀缓了一缓,没有劈下去。 可是噗通一声,依田中将脚下跪着的老兵却笔直的栽倒在地,脑袋正砸在依田中将脚上。依田中将惊的一退,方看到这个老兵眼珠子已经翻白,死翘翘了。 依田中将猛一转头,却看到另外一个老兵已经跳入刀海,动作的灵敏程度,让人乍舌,哪有一点老态。这个不知名的老兵,借着滚滚而来的刀浪掩护,眨眼就跑的不见踪影了。 依田中将将军刀收回刀鞘,啪的立正,说道:「伊润大人!我知道你一直在我们身旁!我愿意随时为您付出我的生命!」依田中将这样说完,一转身,大叫一声,也冲进了刀海,奋力向中央跑去。 依田中将避过头两道刀浪,眼看着第三道刀浪闪着银光,带着血沫从近在咫尺之处掠过,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,侧头一看,正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,正有一道刀浪向自己滚来。 依田中将算得上是个硬茬,低嚎一声,向前跑了几步,那道刀浪带着一股子腥气,从依田中将背后滚过,寒风咧咧,卷的依田中将衣衫乱摆。 依田中将心里清楚,这片刀海钩子兵通过时看着轻松自在,仅从外围看,通过也不复杂,好像只要意志坚定,就能安然抵达。实际上踏入刀海,一排排的一个人高的利刀在眼前、身侧、背后滚过时,那种杀气腾腾的气势,足够让人肝胆俱裂,失去判断力。 依田中将越向前走越是心惊,他自诩勇猛刚强,不惧生死,但到了这种一眨眼就会死无全尸的地方,才明白自己的一条小命,若不是重兵保护,比蝼蚁还不如。他越这样想越是心慌,再跑两步,脚下一个不稳,咣的摔倒在地。 依田中将死命爬起,连滚带破再向前跑,腿却软了,咣的又摔了一跤。这一跤摔的时候太糟,地面微微振动,一道刀浪飞正也似的向依田中将滚来。 依田中将暗吼一声:「完了!」进退不得,干脆张大了嘴巴,等着送死。 突然有一条人影斜刺里钻出,双手齐上,抓住了依田的肩头,力气巨大,直直把依田从地面上拽起,拖着依田紧跑了两步,刚刚好避过刀浪。 依田中将全身都是冷汗,一扭头看谁人相救。只见拽着依田中将的那人,就是刚刚跑入刀海的那个貌不惊人的日本老兵。这老兵不等依田说话,已经厉声骂道:「混帐!这都躲不过吗?」 依田中将赶忙答道:「对不起!」 这老兵骂道:「你要是死了!太给日本军人丢脸了!」骂虽是骂,这老兵拽着依田,已经又向前行。 有老兵搀扶,依田中将很快镇定下来,跟着老兵脚下不停,嘴中还是谨慎的问道:「您是伊润大人的部下?」 老兵哼了声:「你们这些不入流的武士,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草包!少废话!」 老兵拖着依田中将,避过十余道刀浪,奔到了安全地带,一把将依田中将推开。 宁神教授和十多个日本人赶忙上前,扶住了依田中将。 依田中将脸色苍白,长长的喘了几口气,才算完全平静下来。他顾不上和宁神教授他们说话,立即扭头寻找送他过来的老兵,谁知看了一圈,哪有这个人在! 依田中将推开众人,四处寻找,不住的叫道:「刚才扶着我过来的人呢?」 众人面面相嘘,宁神教授说道:「依田君,没有人扶你过来,是你自己过来的。」 依田中将一愣,叫道:「不可能!」 另几个日军组长也说道:「依田大人,真的是你一个人过来的。」 依田中将狠狠皱眉,他的身份地位告诉他,不能象小孩子一样反驳不休,继续寻找那个别人不曾看到的「不存在」的老兵了。 依田中将捏了捏额头,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军人气势,说道:「我知道了,所有人集合!」 日军主将安全抵达,谁也不会继续问依田中将刚才犯了什么毛病,几个组长忙碌起来,将残余的日本人聚拢。 宁神教授凑到依田中将身边,低声道:「依田君,看来伊润大人用忍者的幻术帮了你。你是不是看到了我们所有人都看不到的人?」 依田中将冷冷哼道:「宁神教授,你弄错了,我是自己过来的!」 宁神教授呵呵笑了两声,扶了扶眼镜,低声道:「依田君,我对伊润大人麾下忍者军团的本事,比你了解的多了很多。你的嘴巴很严啊依田君,怪不得伊润大人钦点,要你当副指挥协助我。呵呵,不管怎样,你安全过来了就好。」 依田中将冷哼了几声,两人貌合神离,都不再说话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和一众钩子兵,正围在火小邪下去的地方观察。这里明显可以看出,地面正正方方铁板一块,与其他地方大有不同,应该原来有一间铁屋子不翼而飞。 黑风独自在空地上方四处抓挠,不断闻嗅,嗓子里很不情愿的呜呜低鸣。黑风虽是难得一见的灵犬,它又怎么能想明白人心险恶?黑风只是纳闷,为何相伴三年多的两个主人火小邪、潘子总是躲在奇怪的地方,让它无法追赶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默默看着,张四爷慢悠悠的说道:「不用三嚼子也能看出,这里消失了一间屋子,前面的人必然从这里通过什么法子下去了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刚才我们用三爪钩连续重击,已经可以断定,这块硕大的铁板下面,乃是空的。只是怎么开启,毫无办法。」 张四爷点了点头,唤了声三嚼子,把黑风叫了回来。张四爷拍了拍黑风的脑袋,说道:「三嚼子,不用失望,你爹爹我会有办法下去的。嘿嘿!」 黑风如同人一样哀叹一声,靠在张四爷身旁守候,再不上前。 张四爷说道:「周先生,我觉得还是用老办法,用炸药炸开!」 周先生说道:「此地凶险,用炸药炸会不会触发这片尚算安全的中央地带?」 张四爷说道:「顾不了这么多!我看这片刀海,算是破绽百出,如果换一种运行的方法,稍做变化,我们都没有这么容易到达中央。若是推测一二,这座地宫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,大部分的防盗功能已经废止。」 张四爷猜的不错,硕大的一个锁龙铸世宫本已废掉,万鳞刀海的再度运动,全是潘子的功劳。但潘子只能简单发动,并不能让万鳞刀海达到安河镇原样,仅仅是非常机械的一圈一圈的波浪起伏,稍有身手和意志的人,便能找准时机,一圈一圈的避过刀浪,即可到达中央。想火小邪在安河镇闯过万鳞刀海,刀海乃是一触即发,乱纹交错,比这个废掉的锁龙铸世宫刀海运做方式复杂了千倍。火小邪用尽了全身解数,差点杀身成仁,才到了中央,然后被锁在中央再无退路,颇为尴尬。若锁龙铸世宫不废,恐怕张四爷、周先生擅闯刀海,难逃一命呜呼、切成碎末的厄运。 周先生沉吟片刻,说道:「好!我们就再试一试!我叫日本人过来。」 周先生前去找了宁神教授,略为表述一番,要求日本人协助爆破。宁神教授能有什么意见,一概认同。日本人带来的爆破手本有十人,火照日升宫烧死了二个,万鳞刀海中切死了三个,仅残存五人,于是宁神教授便把剩下的五个爆破手统统安排过去。 火小邪他们下去的地方,虽说铁板一块,但是在铁板周边,尚留有半个拳头大小的缝隙,所以安放炸药比金屋子更为容易。爆破手填了十余包巴掌大小的烈性炸药,牵了引线,等候张四爷发布号令。 所有人远远退开,匍匐在地,张四爷手上一挥,爆破手压下爆破按钮,只听咚噹一声巨响,震的地面哗啦哗啦金铁交鸣,爆炸产生的白烟冲天而起,浓密的弥漫了一片,看不清发生了何事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半蹲起身,正想打量,耳边突然听到空中有嗡嗡金属振动的声响。 张四爷知道不妙,冲着天空大叫一声:「大家小心!注意上方!」 话音刚落,就见到从爆炸的白烟中,数道白光乱闪,向着众人聚集的上方袭来。 张四爷定睛一看,惊出一身冷汗,这几道白光,竟是约有二人高矮、半人宽窄的巨大刀片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哪里还来得及再叫出声,只能顾上带着黑风闪避。 那几块巨大的刀片唰唰射来,日本人这才回过神来,还没有来得及站起,刀片就已经袭至。只听喀嚓一声,最先落下的一块刀片在空中便把一个倒霉的日本人切成两半,砸到地面之后,嘭的一声巨响,再度弹起,在空中翻滚着,又一口气卷倒两个日本人,同样切成两半。 刀片接二两三赶至,一共有五块,都是杀人夺命,一触及死。喀嚓喀嚓、嘭嘭嘭乱响一阵,这五块刀片方才从日本人的聚集之处弹开,落到远处去了。 「啊!啊!啊啊啊啊!!」刀片弹开以后,日本人中才爆发出阵阵惨叫,刚才那番从天而降的切割,连眨眼时间都不到,谁能叫出声来? 好在爆炸带出的白烟中,射出的几十块巨大刀片,仅有五块冲着日本人而来,其他都是崩的四散,若是齐齐涌至,恐怕难有活口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悻悻然全力躲过,心头狂跳。 张四爷大喝一声,才算略为平伏下来,立即大叫道:「大家都没事吧!」 四面八方都有钩子兵回应,最后听到一声哭喊:「张四爷,钩七不行了!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赶忙冲着哭喊声跑去,只见一个钩渐抱着一个钩子兵,那钩子兵半边身子已经被切掉,血流如注,钩渐使劲用手堵血,但毫无用处。 张四爷半蹲在这个钩子兵身旁,惨呼一声:「钩七!」 钩七满嘴喷血,艰难道:「四,四爷,是我学艺不精,躲,躲迟了。四爷保,保重,我先走一步。」这番话说完,这个叫钩七的钩子兵身子一软,已然气绝。 钩渐显然对钩七感情颇深,立即抱住尸身痛苦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慢慢站起,张四爷说道:「钩渐!起来吧,钩七命该如此,可惜了可惜了啊!」 钩渐这才抹掉眼泪,将钩七的尸身放平。 钩子兵们都聚拢过来,低声齐唱道:「兄弟去兮,御风悲兮,魂魄烈兮,擒贼黄泉兮;兄弟去兮,御风来兮,情义厚兮,振我雄风兮……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等悲痛不已之时,日本人那边更是乱的一塌糊涂,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瘫坐在地,脸上不住抽搐,刚才有一块巨大刀片,就从他们两人中间穿过,砸到地面弹起后,直直的将身后一人从正中间切成两半,血喷出数尺高,将两人脸上溅的都是血点。 日本人谁也顾不上收尸,一个个都歇斯底里似的,四处乱串,恨不得将地面的钢板撬开,钻进去躲藏。最后谁也无处躲藏,只能或蹲或跪在地上,看着爆炸的白烟处直打摆子。 依田中将颤抖着抹去脸上的血点,突然疯了似的,跳了起来,掏出腰间的佩枪,冲着白烟处啪啪啪连开三枪,狂骂道:「来啊!再来啊!八个牙鲁!死啦死啦的!」 张四爷他们将死去的钩七用衣服盖住,根本对日本人的表现视若无睹。 张四爷和周先生看向爆炸之处,张四爷叹道:「真没有想到,会炸出这许多刀片,冤死了我们一个弟兄。」 周先生也是黯然神伤道:「我们此行想全身而退,只怕是不可能的了。」 白烟已经慢慢散去,那片空地上被炸的翻起来了一个角,地面略有倾斜。 张四爷稳步向前走去,周先生、黑风,一众钩子兵紧紧跟随,来到了爆炸之处。 这次爆炸威力巨大,炸药的能量在窄小的空间中释放,比炸金屋子劲头更猛,所以整个地面倾斜了足有三十度,使得翻转沉入地面的铁屋子,露出近二人高的一角。 不仅如此,这块空地周边,还有几百块巨大的刀片震出了地面,高矮不同,刀锋如林。有的已经完全脱离地面,亮光闪闪的斜靠在其他刀片上。 张四爷暗叹一声:「好大的刀,若是几百块刀片全部射出,我们的伤亡难料,唉,大意了,大意了。」 周先生同样一旁叹道:「建此宫的人到底是什么脑筋,居然如此毒辣,地下的刀片竟能随爆炸弹出杀人。」 张四爷哼道:「这些做贼的恶徒,真是应该千刀万剐。」张四爷说着,走到被炸出地面的铁屋一角,上下摸了一番,又说道:「万幸啊!这里已经裂开了,我们使钢锯,便能切开一角,不用再炸一次了。」 周先生顺着张四爷的指向摸了几摸,说道:「老天庇佑,不枉我们牺牲了一个兄弟!来人啊,上钢锯!」 钩子兵们沉痛的应了,几个人上前,按照周先生的指示,从腰间掏出带细小锯齿的钢质匕首,用力的切割起来。 等日本人完全清醒,把破碎的尸体收齐,默哀片刻之后,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再看张四爷他们,铁屋子的一角已经被锯开,露出一个大洞,足够二人一起钻入了。 第十一章 青蔓桡虚 火小邪一行七人,已经来到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巨大空洞中,脚下不再是坚实的石头,而是布满了盘根错节的巨大藤蔓。 潘子嚷嚷道:「这是哪里,一点亮光都没有啊,我们到底能不能点灯了啊?」潘子说话的回声传来,居然听不出这里到底有多大。 林婉说道:「这里就是木家的青蔓桡虚宫了,大家千万不要点灯!等我片刻。」 林婉的脚步声快步远去,毫无滞怠,好像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。 片刻之后,远处腾起来一团淡黄的亮光,随之越来越多,好像感应似的,亮光一团一团的传递开,最后布满了眼前。 众人这才看清,这里根本不算一个山洞,而是在一片广大的「林地」中。只是这片林地,都是粗大的根蔓组成,遮天蔽日,在空中、地面交错纠结,看不到一片山石。 林婉快步跑回,笑盈盈的说道:「不好意思啊,这里只能用萤火瓜点亮,其他的光亮照射,可能会引起毒气喷发的,委屈大家摸黑走了这么就,是费劲了点,也是小心为妙吧。」 林婉所说的萤火瓜,乃是一些细小藤蔓上,人头大小的圆形球状物,并非果实,而是异形的茎块。这些藤蔓盘在巨大根系上,似乎是依靠根系而生,说是细小,实际也有手臂粗细,一圈一圈紧紧缠绕着根系。只是由于根系太粗大,才不显眼。 火小邪张着嘴巴,顾不上听林婉解释,只是喃喃道:「青蔓桡虚宫,怎么地下会有这么多树根……」 林婉笑道:「不能算是树根,这是一种罕见的植物,叫做裂山根,只在极深的地下山洞中生存,经过木家千百年的改良,辅以足够养料,生长速度惊人,最终便成了这种形状。」 潘子叫道:「什么养料能让根长的这么壮?拿来养猪,猪不是能长成大象了?」 林婉说道:「这座大青山下,储藏有亿万年积累下来的生物尸骸,还没有化成石油的部分,乃是裂山根最好的养料。五行地宫选在这里,是因为大青山乃是天地造化出来的五行宝地呢!」 水媚儿娇笑一声,说道:「真是大开眼界了。林婉妹妹,你刚才说毒气,又是怎么回事呢?」 林婉说道:「裂山根无毒,但寄生在裂山根上的几种藤蔓,却有毒性。这里终年不见光亮,若有外界光亮突然照射,会引发几种藤蔓喷出毒雾。寻常人若是不明道理,随便进入,会中毒身亡的。」 火小邪咂舌道:「好厉害的手段,只是林婉啊,不是一直说青蔓桡虚宫也废了吗?」 林婉笑道:「的确是废了,要不我们根本走不到这里来。」 田问一直四处观望着出神,这时才慢慢说道:「该如何走?」田问一直负责寻路,轻易不会说出这样的话,他是土行,对青蔓桡虚宫的极盛之木,颇为无奈。 林婉微微一笑,说道:「田问,我就说让我跟你来一定有用吧。这里木气太盛,极克土行的寻路术,虽说路径的复杂程度与土家的迷宫阵没法比,也会让你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施展,大家还是随我来吧。」 林婉说着,就脚步轻盈的顺着一条粗大根系,向前走去。 众人跟随着林婉,一路唏嘘不已,快步跟随。 尽管根本无路,前方盘根错节的根系密如蛛网,毫无规律,而林婉却脚步不停,上下左右的攀爬,从一道道毫无特征的空隙中穿行,显得对这里非常熟悉。 众人虽有颇多疑问,这时候也来不及问,只是紧紧跟随,走了片刻,低头一看,才发现脚下都是空的,乃是行走在一条凭空横穿的根系上。原来这座青蔓桡虚宫,就是一团乱麻似的裂山根纠结而成,上下左右根本看不到尽头,全是横七竖八的硕大根系,一点土石泥块都看不到。若是把这里缩小,像极了一团乱麻,狠狠的揉捏在一起,人在里面行走,就如同极小的蝇虫一般。 一路上林婉不断抚摸,就有萤火瓜亮成一片,照亮四周,但走过不远,身后的萤火瓜便会慢慢熄灭。在这片光亮之下,青蔓桡虚宫更显神奇,萤火瓜且不说,时不时能看到喇叭大小的鲜红花朵盛开着,七八朵聚集成团,极美极艳,人一走进,这些花朵就会微微颤抖,垂下头来,好像有生命似的,害怕有外人到来,看到了她们的美色。除了无数红色花朵外,经常见到的就是锐利的木刺,小刺不过手掌长,大刺则有一人粗细,尖端泛出青光,似乎有毒。 林婉见到这些景物,自顾自的提醒道:「那些红色花朵是青山藤的花朵,千万不要触摸,这些花朵一触即死,死后散出粉末状的花毒,非常麻烦。那些尖刺是虚山藤的尖枝,刺入裂山根后汲取养分,也有剧毒。」 林婉又走了一段,突然停下脚步,颇为紧张的回头,连连皱眉,示意大家不要说话。。 大家颇为奇怪,静悄悄的凑了上来,向前看去,只见前方根系上的藤蔓纠结成一个二个高矮的球形,横在路中,堵住了前行方向。这团草球也是奇怪,其貌不扬,仅是密集的藤蔓纠缠而成,但里面隐隐有亮光透出,似乎包裹着什么活物,随着大家的呼吸缓缓跳动着。 林婉见大家停下,这才说道:「居然生出了这种怪物!我以为废宫之后不会再有这个东西了!如果这东西没死,我们只能换一条路,远远的绕过它了。」 火小邪问道:「这到底是什么?」 林婉咬了咬嘴唇,说道:「木家培养改造各种植物,让它们具有特异的功能,但有时候无法估计到所有的后果。有些植物自己变异,生出许多难以猜测的变化。木家称这种变异而生的东西为木媻(音同盼),这个应该叫做桡山木媻,是桡山藤和蔓山藤杂交,变异而来的,又称为木媻蛊。唉!木家刻意改变生物特质,乱了生息繁衍特征,生出这种天地难容的异物,真是罪过!」 水媚儿笑道:「林婉妹妹,这个木媻怎么让你如此害怕?」 林婉黯然道:「大家不知,木家的木蛊寨,百多年前大部分毁在木媻之下。直到现在,木蛊寨都进不去,别看这个木媻现在安静,如果我们再走近一步,惊扰了它,方圆五百步内,只怕蝼蚁无生。」 水媚儿惊道:「木蛊寨百多年禁止入内,原来是这个木媻闹的?木蛊寨可是木家圣地,传说有三百六十道药阵,七十七道降头,自古无人敢擅闯,竟能让这么个小东西霸占住?」 林婉点了点头,说道:「本以为废宫之后,木媻不可能再长出来,谁知事与愿违,还生出个这么大的!」 火小邪插话道:「林婉、水媚儿,你们说了半天,到底这个木媻怎么个厉害?」 林婉说道:「我不知道,我爹爹木王也不知道,见识过木媻发做的人,全数死了。我们避开吧,这是唯一的办法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就没有办法清除掉吗?」 林婉惭愧道:「有一种法子,是用沉香硬木做成巨大的盒子,慢慢将这个木媻罩住,使铁树枝桠做成的木刀,迅速将它连根切断,关在盒子里,然后用强碱水浸泡七七四十九日,便可根除。可我们哪有这些准备?」 火小邪叹道:「那我们是做不到了,绕着走吧。」 林婉再看了木媻几眼,叹了口气,带着大家走向一旁,远远绕过这里。 再走了许久,林婉喜道:「到了!」快跑了几步,攀上一条巨藤,从二道根系的裂缝中钻出,招手让大家上来。 众人依次钻出,眼前一亮,只见他们所在之地,乃是一个被裂山根围住的圆筒形状空洞的高处。这个空洞被烈山根层层围着,仅有一些枝杈伸出,整体看着十分平整,空洞下方露出了石质地面,地面上摆着八个石壶,里面似乎盛放着不同颜色的液体。 说来奇怪,以裂山根的威力,想侵占这里还不是易如反掌,却都乖乖的避开,形成一个根系包围的圆形空洞?再看空洞四壁,连萤火瓜比外面的大了三四倍之多,半挂在外面,有数千个之多,让这个空洞亮如白昼,好像是专门提供照明之用,短时间内不会熄灭。 林婉笑道:「大家随我爬到底部!这里很安全,我们下去休息!」 众人十分轻快的下到最底,踩了踩地面,都是灰色砖石铺成,十分的坚固。 林婉说道:「我给大家找点吃的。」说着,林婉掏出一把小刀,跑到裂山根前,手上一剜,挖下了一大块。 林婉丢给潘子接住,说道:「潘子,尝尝吧,味道很好的。」 潘子看着这块裂山根,白丝丝的,似乎十分好味,微微犹豫了一下,便傻笑着啃了一口,细细咀嚼一番,大叫道:「好味道!又甜又滑!怎么这丑乎乎的树根这么好吃?」 潘子呼哧呼哧的大啃,吃的不亦乐乎。 乔大、乔二一路上没说什么话,见潘子这种吃相,馋虫一串老高,叫道:「潘师父,留点留点!」 潘子白了这两个馋虫一眼,毫不搭理。 林婉笑道:「这里多的是啊!不着急,想吃多少吃多少。」 林婉手起刀落,又剜下数块,分别递给了乔大、乔二、火小邪、水媚儿、田问。 田问、水媚儿只是微微咬了一口,便不吃了,林婉也不见怪,自己也切下一块裂山根,坐在地上吃了起来。田问、水媚儿见状,方才与火小邪、潘子围坐在一起,慢慢品尝。 乔大、乔二眨眼吃了个精光,这才大呼道:「太过瘾了,没够没够,林婉师父,再来几块吧。」 林婉笑道:「你们自己去挖便是,这个空洞四周,所有的裂山根都可以食用。」 乔大、乔二乐的大叫,冲到裂山根边,抱住了就啃,吃的隆隆做响。 火小邪吃了几块,也觉得美味无比,既解渴又充饥,好不快哉。 火小邪拍了拍肚子,说道:「木家也真会享受,在这乱糟糟的林子里,弄了一块冷暖适中,不愁吃喝的地方。林婉,这里到底是哪里啊?我们还要去哪里?」 林婉指了指空地中央的八个石壶,说道:「这里就是青蔓桡虚宫的出口。」 林婉指了指空地中央的八个石壶,说道:「这里就是青蔓桡虚宫的出口。」 火小邪诧异道:「这里就是出口了?啊哈啊哈,前面三宫很是费劲,我以为后面的路还长着呢。」 林婉说道:「青蔓桡虚宫与其他不同,这里既是入口,又是出口呢。」 火小邪问道:「啊?这是什么意思?」 火小邪这样问道,田问、水媚儿、潘子等人也都看过来,等着林婉解释。 林婉说道:「青蔓桡虚宫虽说废了,我们到这里没有太多风险,但所有的裂山根和藤蔓还是活着,不同于其他地宫用水火金土这些死物打造。大家看空地上的八个石壶,里面盛放着不同的药水,能够通达到裂山根的主脉上,此宫没有废弃之前,要用八种药剂分别注入石壶,方才能显出出口,可是一旦弄错了,现出的出口就是假的,我们会被引入万劫难复之地,就算能侥幸逃脱出来,还是地宫中打转。所以既是入口,又是出口。」 火小邪问道:「那现在呢?」 林婉微微笑道:「现在,只需要把裂山根的汁液注入八个石壶,就能显出正确的出口了。」 火小邪喜道:「原来如此!那还是废了好,废了好。」 林婉笑道:「那大家决定是现在走,还是再休息一会?」 火小邪叫道:「夜长梦多,我看现在走了吧。」 田问亦点头道:「甚好。」 潘子还在啃食着裂山根的茎块,含含糊糊的说道:「我没问题。」 潘子说着一扭头,见乔大、乔二两人依旧抱着裂山根乱啃,吃个没完没了,大骂道:「你们两个吃够了没有?再吃下去会撑死的!我们要走了!」 乔大、乔二这才停止,抹着嘴巴跳下来,意犹未尽的说道:「走了?哦,好,好。真要走啊,还没吃够。」 潘子骂道:「你们两个贱人!棒槌!」 林婉说道:「一次别吃太多了,裂山根好吃,但吃多了会上瘾的。一旦上瘾了,和吃鸦片差不多,不过乔大、乔二你们两个身体好,还能再吃十几斤。呵呵,既然大家都说要走,那我们就走吧。」 水媚儿娇滴滴的笑了两声,说道:「我还没说话呢。」 林婉柔声道:「水媚儿姐姐还有什么问题?」 水媚儿舒展舒展筋骨,笑眯眯的说道:「大家毋怪啊,水家的人比较好奇,既然很不容易到了这里,林婉妹妹能否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。」 林婉和颜悦色的说道:「水媚儿姐姐尽管问啊,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」 水媚儿娇笑道:「不好意思啊,嘻嘻。林婉妹妹,这个地宫实在神奇,错综复杂,乃是一个天然的迷宫,一路上林婉妹妹轻车熟路,好像特别熟悉这里,几乎不做判断就来到了这里,是怎么做到的啊?包括绕开那个木媻,迂回而行了很远,一路上也是丝毫不停呢。」 林婉盈盈一笑,说道:「这样啊,其实对木家的人,很简单的。我是闻着气味寻找路径的,呵呵,木家人的嗅觉比常人灵敏许多,废弃此宫的时候,在许多地方都打下了味斑,我一闻就知道是木家标示安全的信号,所以很轻松便来到这里了。」 水媚儿长长的哦了一声,娇笑道:「好巧妙的法子!只是木家废宫以后,要告知其他贼王破宫之法,如果土王来到这里,他又不能闻到气味,该怎么办呢?」 林婉说道:「具体我也不清楚,但办法肯定是有的。比如在鼻子里塞两颗木家特制的药丸,就能闻到味斑散发出来的气味了。再或者,找条类似黑风那样嗅觉灵敏的灵犬,也很方便。」 火小邪啊的一声,叫道:「差点把黑风忘了!林婉你提醒我了,黑风留在建昌,万一张四爷带着它一起来,岂不是得了个天大的便宜!」 林婉轻笑道:「恐怕黑风已经帮了张四爷许多忙了,黑风如果得到张四爷的授意,铁了心找我们,还真没有太好的办法阻止它呢。」 潘子这边跺脚道:「黑风啊黑风,你怎么不多长点脑子啊!尽添乱!你一条大狗,来凑个什么热闹,五行地宫又不是狗窝。」 水媚儿呵呵一笑,说道:「潘子,你不知道了吧。五行地宫还真能当狗窝哦,五行地宫又称之为五兽神宫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黄麟,龙属木腾东,凤属火翔南,麟属土飙中,虎属金霸西,龟属水踞北,若是这五种神兽来了,五行地宫防无可防,只可惜世间并无这五兽。」 林婉说道:「水媚儿姐姐说的太好了,五行地宫若论盗破,其实人比不上动物。五行地宫再严密,也早有细小的动物穿行其间,倘若数万年无人来此,五行地宫最终还是毁在弱小的动物手中。只是这个世界上,动物根本不会做盗鼎争天下的事,反而是受人驱使。」 火小邪自嘲道:「林婉,你这么一说,我倒真觉得世间的人才是最丑恶贪婪最为作孽,所谓的正义道德,全是自欺欺人,无论哪个都是为了一己私利。我真想着哪天,所有人同归于尽拉倒,世间也就清净了,省得争来夺去的闹腾。」 林婉笑道:「火小邪,你也不用太偏激,事物总是两面的,有坏的一面,也必有好的一面。」 潘子嘿嘿道:「火小邪,你还想这些大道理,活着开心有钱花有妞泡不受欺负不就行了,等要死了,找个地洞,眼睛一闭四爪一蹬,只要鸟蛋朝天,还管它个屁。」 水媚儿娇笑道:「潘子,你说话真流氓。」 潘子忙道:「一时口快,没顾及各位美女的感受,多多原谅。」 乔大正闲着无聊,蹲在一旁掏鼻孔玩,随口哼哼道:「潘师父,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,我听着很舒坦。」 乔二也正在回味裂山根的美味,用自己的铁爪剔牙齿玩,同样哼哼道:「是啊是啊,不用管我俩。」 潘子跳起来,乱抽乔大、乔二,骂道:「你们两个棒槌耳朵背是不是!小样的,你们还敢自称美女!想恶心死我吗?」 「没有自称美女啊,潘师父冤枉啊!」 「刚才没听清啊!潘师父冤枉啊!」 三人一番追打,让这里闹成一片,倒也开心。 林婉大声道:「好了好了,潘子你们别闹了,我现在去打开出口了。」 潘子、乔大、乔二三人还在撕扯,听林婉这么说便松了手。 众人静立一旁,都观望着林婉的一举一动。 林婉剜下几块裂山根,用一块透明的丝巾包了,拿到一个石壶边,用手轻轻一挤,乳白色的裂山根的汁液透过丝巾,滴滴答答的滴入石壶的碧绿色水中。 石壶有半人高,一抱粗,所以火小邪他们看得真切,汁液滴入水中,激起一道涟漪,很快与石壶中的绿水混为一体。 林婉再挤了一次,就听石壶的水中一声响亮的吸吮之音,整个水面现出一道漩涡,水面骤降半分,随后慢慢的恢复了平静,水位亦复原了。 林婉低声道:「成了。」抬起头对火小邪等人微微一笑,便去到第二个石壶旁。 第二个石壶中盛着黑色的水,白色的裂山根汁液滴入水中,份外明显,同样是一声响、一道漩涡,就又成了。 林婉依次施为,不用多久便走遍八个石壶。等做完这一切,林婉快步走回队伍中,冲大家点头示意,说道:「可以了,我们略等片刻!」 渐渐只听得树枝崩裂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,最后整个空洞四壁的裂山根都颤动了起来,地面嗡嗡震动,嘎啦啦嘎啦啦的声音遍布各处。 林婉一动不动,似乎并不担心,火小邪、潘子等人此时也不乱问,只有水媚儿轻叫道:「林婉妹妹,怎么了?」 林婉清脆的答道:「出口要打开了!」 说话间,只见众人面前的墙壁上,裂山根一层一层的分开,如此巨大的根系,竟如同手指一般灵活,嘎啦啦嘎啦啦响个不停,眼见着露出一个亮晶晶的洞口。洞口露出,震动声便很快停止了。 林婉喜道:「好了!我们走吧。」 火小邪哈哈乐了起来,说道:「真是奇景,我们出去和别人说,肯定没人相信这么粗大的树根还会动。」 林婉说道:「我们所在的这一圈,都是裂山根主脉的一部分呢,现在我们进去的地方,可是主脉内部。」 火小邪惊道:「内部?」 林婉说道:「就是裂山根的里面,这里所有的根系,都是从一条主脉上生长出的。所以整个青蔓桡虚宫,只是一颗植物。」 火小邪哑口无言,世界之大,无奇不有,木家人竟然栽培、使用一颗巨大的地底植物,作为防盗地宫之用,这种本事,世俗之人看来,已经近乎神魔。 林婉带着大家向洞口走去,火小邪本还在感慨,突听洞口中传来咧咧风响,似乎有一股气要从洞口涌出。 火小邪正要提醒,只听林婉惊叫道:「不好!气味不对!大家快退,是沉虚瘴气。」 林婉极少这样惊声说话,大家知道事态严重,纷纷向后急退。 林婉大声叫道:「大家守紧丹田!固守清明!不要慌乱!千万不要抵抗昏迷,越抵抗中毒越深!我能熬过,我会救醒大家!」 水媚儿尖声道:「林婉,你不是说没问题吗?怎么会这样!」 林婉高声道:「对不起大家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失败了!不要说了,此事怪我,大家一定要听我的!不然性命难保!」 水媚儿厉声道:「林婉,你让我们怎么信你!万一你是害我们呢!」 田问一把捏住水媚儿的胳膊,将水媚儿拽开老远,高声道:「听林婉的!」 火小邪同样高声叫道:「水媚儿,林婉怎么可能害我们!她说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。」 水媚儿柳眉一竖,正要挣脱开,只听到洞口中呜嗷一声怪叫,一股极强的淡绿色腥风喷涌而出,其势之强,冲的众人几乎无法站稳。 林婉艰难叫道:「大家一定要按我说的做!固守清明,不要抵抗昏迷!相信我,我会救醒大家的。」 嗡咙嗡咙,这阵腥风激的空洞中雷鸣一样,林婉的声音便淹没住,再也听不见了。 田问也是彪悍,顶着腥风把火小邪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一一拽住,使大力按倒在地,狂吼一声:「听林婉的……」 火小邪、潘子习练过固守心智之术,趴在地上,眼睛一闭,口中反复默念:「眼观鼻、鼻观口、口观心、心观自在。」 就在火小邪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,火小邪能够看见,从洞口中涌出的绿色腥风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。黑色的腥风从火小邪身上卷过,火小邪只觉得周身刺痛,神智中一阵阵狂躁之意涌起,思维也混乱起来,不知南北东西,火小邪修心之术得盗拓传授,倒能够克制住,不觉得太难。但何谓不要抵抗昏迷,还是有点弄不明白,毕竟通常情况下,会对昏迷过去的状况心生畏惧,因为谁也不知道昏过去后,是否一睡不醒,所以必然都会强行清醒,抗拒一番。 但火小邪对林婉所说深信不疑,暗暗傻笑了几声:「昏就昏吧,当睡一觉好了。」既然这么想了,火小邪脑子里一松,就觉得天旋地转,眼看着就要昏过去。火小邪暗叫,昏了昏了,完全放弃抵抗,任由自己昏了过去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和钩子兵钻入地下,不免诧异一番,这里地下的空间,居然是个上下颠倒的房子。 张四爷低声问道:「周先生,这里是个什么道理?铁铸的房子,上下颠倒?」 周先生也是不解,说道:「上下翻转,乾坤颠倒,实在难解。」 张四爷低声骂道:「一路上尽是些怪事,这些五行狗贼好大喜功,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。」 周先生看了看前方全部打开,通向宽大通道的屋顶,说道:「出人意料之外,也是防盗术的根本,张四爷,我们还是小心啦。」 张四爷微微点头,吩咐钩子兵们接应日本人下来,带着黑风率先向前走去。 张四爷刚走了几步,脚下踢到一件细物,叮当一声滚动起来,在这个铁屋子里声音格外清脆。张四爷略微一惊,站住身子不敢乱动,直到这件被踢动的东西响声停止,才沉声道:「什么东西!」 周先生已经上前一步,将那个小东西捡起,拿在手中一看,说道:「是一枚金币。」说着递给张四爷。 「哦?金币?」张四爷伸出手来,接过这枚金币,借着灯光看了,说道,「这是民国初年,山西平遥一带银庄模仿洋人的硬币私铸的金币,现在不少山西的商户还在使用,仅在山西境内能自由通兑,其他地区很是少见。」 周先生也看了几眼,笑道:「果然!我们在山西王家堡的时候,见过不少!呵呵,看来走在我们前面的人,和山西那边有些关系。」 张四爷点头道:「我们与三嚼子失散便是在山西,被火家狗贼欺辱也是在山西,哼哼,前面的人我看必是火家贼人无疑了。」 张四爷一垂手,将这枚金币放在黑风鼻子边,念道:「三嚼子,你闻一闻,是不是你的主子?」 黑风一闻,立即闻出潘子的口水味,顿时呼哧呼哧连连点头,带着张四爷就要往前跑。 张四爷拍了拍黑风的脑袋,嘿嘿笑道:「三嚼子,不着急,我们慢慢跟着走,现在不要打扰他们。」 话不多说,张四爷、周先生进了潘子所说的「喇叭口」,等日本人全数下来,这才小心翼翼的带人进了喇叭口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进了喇叭口,放眼一看,颇为哭笑不得,只见一条长长的铁制走廊,上下左右全部都是焊死在地上的铁公鸡,足足有数千只,占满了走廊,足有一百多步。这些个铁公鸡有大腿高,姿态各异,有引颈鸣叫的,有单足站立的,有发怒打斗的,有傲立休息的,有左顾右盼的,等等等等,不一而同,却又是活灵活现。这些铁公鸡挨的密密麻麻,间隙颇窄,勉强能容一个人通过。 张四爷骂道:「铁公鸡?什么意思!」 周先生说道:「铁公鸡乃是一毛不拔之意,这里放置这么多,估计是什么古怪的机关了。」 张四爷说道:「连墙壁和顶上都是铁公司,挂绳过去的机会都没有,只能探一探再说。」 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此时也凑到张四爷他们身侧,看着前方遍地的铁公鸡,低声议论。 张四爷哼了一声,转头对宁神教授说道:「宁神教授,派你们的人,进这个铁公鸡阵三个!左中右分开行走,不要碰到这些铁公鸡。」 宁神教授一惊,说道:「张四先生,你让我们的人进去?」 「不行?」张四爷哼道。 「不是不行,是我们的人不顶事啊。」 「就是因为不顶事,所以才叫你们的人进去打探一下。你看着办!」张四爷态度强硬道。 宁神教授心里飞快的打了几遍算盘,刚才在万鳞刀海被切死了十多人,日本人现在的兵力,加上他们还有九十一人,人数算是不少,再死几个也能承受,但被张四爷这样逼迫,宁神教授多少还是郁闷的很。可现在的局面,不依靠张四爷绝无可能,宁神教授的知识早已捉襟见肘,若张四爷他们撒手不管,那所有日本人就成了无头苍蝇,一筹莫展。 宁神教授能当这次盗宝的总指挥,靠的不仅仅是他的学问和地位,更是因为此人奸诈狡猾,嘴尖皮厚,懂得取舍,不是依田中将那种充满着武士道献身精神,盲目自尊的武夫,所以宁神教授一番计量下来,决定还是按照张四爷所说,派几个日本人进去送死。 宁神教授拉住依田中将嘀哩呱啦说了一堆,又是软磨又是硬泡,最后搬出伊润广义的名头,威胁依田中将不要爱惜日本人的性命,耽误了伊润大人的大事,哪怕日本人都死光了,只要张四爷能带着伊润大人的忍者军团到达目的地,就是天大的光荣,所有的牺牲都是必须的。 依田中将一听到伊润广义,就服软了,答应了宁神教授,高声喝令三个日本人上前。 那三个日本人一听要进这个铁公鸡阵,腿都吓软了,可是军令如山,要是违抗依田中将,那是必死无疑。所以这三个日本人抖擞了精神,分为三路,一人手持了一把军刺,一步一蹭的进了阵中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和几个精干的钩子兵在阵边观望,仔细的记下这些人行走的步伐、方位等等细小行为。 三个日本人或快或慢的在铁公鸡中小步穿行了数百步,无事发生,都略略送了半口气,停下脚步,擦了擦满头满脸的冷汗,继续向前行走。可就是这么一停一走,最左路的日本人不慎用军刺碰到了一只铁公鸡,发出嚓的一响。 这三个日本人吓的动也不动,又站立了片刻,见没有事情发生,这才又向前走。可左路的日本人刚迈出一步,脚步刚落,就听见嗤咚嗤咚嗤咚连续激射的声音乱响一番,伴随着金铁交鸣之声,再一打量,左路的日本人全身上下扎满了手指长短的扁刀。这日本人喉咙里咕噜咕噜响了几声,叫也没叫声,就咚的一下摔倒在地,血流如注。 张四爷眼神犀利,轻喝道:「霸道!铁公鸡肚子里全是刀片!」 另外两个日本人吓的脸都白了,哪里迈的出半步,虽说他们离的远,但这一轮激射,许多没有射中左路日本人的刀片从他们身边掠过,刮的皮肤生痛。 周先生在张四爷耳边低声道:「只怕活着的两个走不得半步。」 张四爷压了压手腕,低声道:「不用管他们。」 静了片刻之后,那两个日本人还是傻呆呆的站立不走,张四爷他们能忍,依田中将却忍不住,破口大骂:「前进!你们的前进!」 右路、中路的日本人吞了吞口水,眼下这境地,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,干脆把心一横,互相对视了一眼,几乎同时向前走出。 这两人脚步一落,就见到上下左右的铁公鸡身体上点点寒光乱闪,还没有看清是什么,噗哧噗哧噗哧,乱刀已经射入脑袋、喉咙、眼珠子里,把人扎成了蜂窝。两人同样叫也叫不出身,身子一摆,跌倒在地,一命呜呼。 又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,更多的刀片乱射出去,砸中了更多的铁公鸡。只见凡是被刀片砸中的铁公鸡,眼珠里都闪出一丝寒光,好像里面的机簧已被催醒。而且仔细观看,便会发现,不管铁公鸡做什么姿势,都有一只眼睛看着同一个方向。 这边周先生惊道:「不好!越来越多的铁公鸡发动了!这里就是诱惑你进去探路,碰到任何一只,就一层层的蔓延开了!」 张四爷骂道:「龟孙一样的阵法!简直是奸商!亏他们想的出来!」 周先生说道:「若是这样,我们再也无法派人探路了。」 张四爷沉吟一声,并不答话,而是看向了宁神教授。 宁神教授脸色惨白的说道:「还要再派人进去?」 张四爷哼道:「拿你的枪给我。」 宁神教授一摸腰间,警惕的说道:「张四先生要枪做什么?」 张四爷不悦道:「拿来!」 宁神教授犹犹豫豫把自己的佩枪掏出来递给张四爷,张四爷接过一看,念了声「好枪」,随即将枪口一转,对准铁公鸡阵中的一只铁公鸡,咚的开了一枪,正中铁公鸡的眼珠,把鸡头打的一歪。 这一枪下去,居然毫无反应,张四爷哈哈大笑,嗵嗵嗵又连放三枪,又打中三只铁公鸡的眼睛,有一枚子弹反弹出去,射中另一只铁公鸡,引得又是一阵乱射。 周先生念道:「张四爷,你是想打烂他们?」 张四爷嘿嘿笑道:「我不信这些铁公鸡,拔不下一根毛来!」张四爷把枪一把丢还给宁神教授,高声道:「宁神教授,你们有多少支枪,多少发子弹?」 宁神教授一愣,马上与依田中将合计,一盘查还有七十多支枪,子弹人均约有一百发。宁神教授报给张四爷听,张四爷看了看这片铁公鸡,骂道:「怎么才这么点?」 宁神教授说道:「负重太大,那个火球地宫里损失了不少,只剩这么多了!」 张四爷长喘一声,说道:「也罢!我们辛苦一趟。宁神教授,给我找二十杆好枪出来,我和周先生带着钩子兵开枪。」 宁神教授和依田中将一商议,只能如此,便派人下去,收了二十杆枪上来。 张四爷亲身示范,教钩子兵开枪,这些钩子兵学的飞快,都觉得太过简单,眨眼便都会了。 张四爷命日本人退出喇叭口等待,每次派五个钩子兵持枪上前,一起开火,专打鸡头眼睛部位。有些钩子兵虽是初学射击,但都是臂力雄厚,眼力精准,三点一线瞄准,扣动扳机,比使三爪钩容易了许多。只听得枪声阵阵,一轮又一轮的射击,铁公鸡阵内,四处弹开的子弹砸到外围,刀片如雨一样乱射,嗵嗵嗵嗵枪响,当当当当射中,叮叮叮叮刀片乱弹,几乎一刻不停。 钩子兵打一阵,就前行几步,另有眼力最佳的两个钩子兵在一旁点数,保证每一排的鸡头都被打烂,确保铁公鸡被废。如此往复,操作钩子兵持续前行。 依田中将、宁神教授虽说躲在钩子兵身后,见钩子兵能够整体的号令,枪法个个如神,不禁喉头发紧,心想若是张四爷翻脸,就凭这二十几个钩子兵,定能杀的他们片甲不留。 宁神教授心里更是复杂,他一直有一个秘密没有对依田中将说出,就是邀请张四爷他们参与这次行动,充分尊重张四爷的决定,乃是伊润广义密令给他的。经过这几番事件,张四爷他们大显威风,宁神教授才算是明白,伊润广义的决定无比英明。忍者军团必须躲在所有人身后,不能让张四爷他们发觉,这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,按伊润广义的话说,叫「夷人之兵破蛮夷之阵」,否则让张四爷他们察觉到日本人有隐藏的高手存在,定有出工不出力的麻烦。为了不露破绽,宁神教授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接受过伊润广义的这项命令,而且很多地方都向张四爷他们示弱,装成一副狂傲自大但实际上草包的要命的样子。依田中将在这里,实际是一个最好的配角,伊润广义选择配合宁神教授的人选可谓相当正确,依田中将这混蛋处处逞强,得了张四爷他们的好处照样满脸的不服气,更使宁神教授的戏唱的天衣无缝,一直没让张四爷他们察觉到还有强悍残暴的忍者军团紧紧尾随在后。 张四爷站在铁公鸡阵中,当当当当当五枪,把最后的五只铁公鸡眼珠子打烂,五个钩子兵枪口从张四爷身后伸出,又是五枪齐发,打的鸡头一歪,没有任何刀片射出。 张四爷吹了吹枪管,笑道:「成了,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阵,算是能过了!」 周先生在钩子兵身后笑道:「修这个地宫的老贼,怕没有想到百多年后,能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吧。」周先生一挥手,钩子兵向前行去,风平浪静的到了对岸。 张四爷见此阵已破,故做谦虚道:「如果有数万大军带着红衣大炮来到这里,一路轰击,这个铁公鸡阵不过尔尔。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还不知道,这铁公鸡阵潘子只是设法发动了三成,也就是基本运行之用,要是恢复了五成以上,他们这样前进,早就被切成碎片了。 周先生低声笑道:「能驱使数万大军,带着巨炮到这里的人,非王及帝了!」 张四爷低声道:「我们推测的不错,这里面的布置就是为有帝王之力的人准备的,嘿嘿!能得到天下,血染大江也是值得。」张四爷说道这里,突然神色黯然,颤声道:「纵有江山,我的妻儿也不会回来了!我宁用江山换回我那一面玲珑镜。」 张四爷说着,眼睛微微发红,九尺英雄,竟欲垂泪。 周先生一把握住张四爷的胳膊,低声道:「不要多想了,我们一定能赢的。」 张四爷哈哈大笑,抹去愁容,再现一脸豪气,喝道:「能赢!一定能赢!」 张四爷收拢了队伍,带着日本人全数通过,自觉破铁公鸡阵得意,一路仍与周先生相谈甚欢。张四爷说道:「这里若是金家修筑的防盗地宫,我看他们最怕的乃是火药驱动的铁器,我们一路强攻过去,子弹加炸药开路,应能势如破竹!」 张四爷这话说的早了点,他们过了铁公鸡阵,再过了一道门,眼前又是一个厚重的金属大殿,里面什么都没有,仅在墙壁上开了一个一人高的圆形大洞。张四爷他们上前一探,这分明就是一根钢管,与墙壁熔为一体,而四下各处,钢板的厚度根本难测,仿佛厚达丈许。这等厚度,任何火器击打上去,哪怕是现代的导弹,也最多留一个小坑而已。 张四爷一口把自己的高兴劲咽进肚子里,憋的肺气翻滚,差点吐出一口鲜血。他心里明白,这样的地方,强攻屁用没有,如同蚍蜉撼大树,隔靴挠痒,只有钻进钢管才是唯一的出路。 周先生见了此景,不好评价什么,闭口不谈张四爷刚才的妄语,说道:「张四爷,如果这样,让日本人先钻进去看看吧。」 张四爷喘了几口气,慢慢说道:「这钢管里面,根本就不会让你活着过去,除非,防盗的机关废了。」 事已至此,张四爷、周先生再无更好的选择,要么派人进去以命相搏,要么只有后退出去,另辟蹊径。可退又能退到哪里去? 宁神教授是个明白人,知道张四爷已被面前这个浑厚无匹的钢管难倒,进退不得。宁神教授打量了钢管内几眼,小心的问道:「张四先生?我们是不能过去了吗?」 张四爷沉声道:「此乃华山一条路,我们任何人进去,都必死无疑。」 宁神教授倒吸一口凉气,愣了一愣,突然换上一副阴森森的表情,说道:「要死多少人?」 张四爷眉头一皱,哼道:「宁神教授,你是什么意思?」 宁神教授低声道:「死人不怕,只要能过去,张四先生,大日本的皇军,都是不怕死的。只看你需不需要,有没有用!刚才那个铁公鸡阵,我们死了三个人,就很值得。」 张四爷心中骂道:「宁神你这个小鬼子,看着斯斯文文的,根本就是视人命为草芥!哼!你们日本人不怕死,那我就成全你!」 张四爷嘿嘿一笑,说道:「既然宁神教授你这么说了,那好,派你们的一人进去,一个不行,就再派一个,到我说停止为止。你可要想清楚了!」 宁神教授摸了摸下巴,盘算一二,偷瞄了一眼身后的几十个日本人,说道:「听张四先生的!」 宁神教授回身与依田中将商议,没说几句,这两个屠夫便听从了张四爷的意见。 依田中将和宁神教授巡视一番,从日本人中挑出了七八个老弱病残,作用不大的家伙,喝令他们站到钢管的面前。 张四爷狠狠皱眉,暗骂依田、宁神毫无人性。张四爷手上一挥,喝道:「进去一个!」 依田中将不须翻译,就明白张四爷的意思,一把抓过一个日本人,大叫道:「天皇万岁!你的前进!」 这日本人腿软筋酥,走不得路,依田中将一脚踹上去,如同催促牲口一样。 这日本人踉跄两步,来到钢管前,猛吸了一口气,大叫道:「天皇万岁!」疯了一样的冲了进去。 只听得脚步踏上钢管内侧,嗵嗵嗵的做响,冲进钢管里的日本人撕心裂肺的狂吼不止,眨眼就跑出了二十来步,尚看着并无异常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等人都站在钢管边看向里面,见日本人能一口气跑出这么远,还没有出事,不免又是紧张又是激动。可就在此时,钢管里的日本人一个趔趄,突然摔倒在地,整个人居然顺着钢管内侧绕了半圈,好像那段钢管突然旋转起来似的。 那日本人奋力爬起,可是难以站稳,一站起来便又摔倒,张四爷心惊道:「此人死定了!」 果不其然,张四爷想到这里,就见钢管中四道微光一闪,那日本人啊的一声惨叫,四肢已被切飞,滚倒在地,四道微光再闪,人又被切成数段,卷上半空。钢管里本是一片银光,顿时变成一片血红。 张四爷惊道:「这是四门幽刀!」 身旁的周先生随即叫道:「真的是四门幽刀!四片利刀随柱体旋转,同时发出,本是切断贼人手臂的,这里竟是用来切人!」 张四爷眼睛都红了,恨恨道:「失传数百年的防盗术,残忍之法,竟用在这里!还这么巨大!」 宁神教授似乎对刚死了一个人没有太大反应,说道:「张四先生,还进去一人吗?」 张四爷厉声喝道:「再进一个!」 依田中将指着一个日本人,骂道:「天皇万岁!前进!」 那日本人看到刚才前者被切碎的一幕,本该吓的动弹不得,岂知这个日本人身子一停,如同打了鸡血一样,拍着胸脯大叫:「天皇万岁万万岁!」说着狂嚎一声,冲了进去。 这个日本人同样冲出没有多远,微光乱闪,被切成了碎块。 张四爷硬起心肠,再要日本人前进,依田中将也不犹豫,命令第三个日本人向前,这第三个日本人泪流满面,却不反抗,高喊着天皇万岁,冲进去被切成碎末。 第四个、第五个、第六个、第七个、第八个,又这样冲进去了五个,个个被切成了碎肉,这粗大的钢管里,鲜血横流,铺着厚厚一层尸块。 张四爷瞪着血红的眼睛大骂道:「再来!」 依田中将似乎见血发狂,五官都歪斜了,野兽一样冲进日本人的队伍中,一拳砸在一个人脸上,骂道:「前进!」被砸到的日本人怪叫一声,就往前冲。依田中将又打又踹,日本人一个接一个的,如同被催魂自杀的羔羊一样,一个个毫不犹豫的自投死路。 嗡嗡嗡嗡的切肉声音越来越大,惨叫声也是不绝于耳,钢管中已经有鲜血从入口处流出,用血流成河并不为过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这种不怕血腥的汉子,见到这种飞蛾扑火一般的杀戮,也是为之侧目,日本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信念支持,才有这种常人无法想象的不畏死精神? 眼看着已经跑进去了足足有十六七人,张四爷再也忍受不住,一脚把疯了一样要冲进去的一个日本人踹开一边,大叫道:「够了!」 依田中将目叱尽裂,恶狠狠的看着张四爷,几乎要将张四爷生吞活剥一样。 宁神教授脸上抽搐着,说道:「张四先生?可以了?」 张四爷骂道:「我受不了了!你们的人都疯了吗?都不怕死?打算全死在这里?」 宁神教授阴森森的说道:「日本士兵都不怕死,只要值得死!这是无上的光荣!」 依田中将哇哇大叫了几声日语,又要催促一人向前。 「依田将军!宁神教授!哇啦哇啦啊啊啊啊啊!」从钢管里突然传出一个日本人的叫声,宁神教授眼睛发光,冲到钢管边,冲里面叫喊:「活着吗?」 「我过来了!我过来了!依田将军!宁神教授!我过来了!这里安全了!天皇万岁!万岁!」这个日本人的声音显然是从钢管另外一头传过来的。 宁神教授大叫:「你怎么过去的!」 「踩着英雄的血肉过来的!呜呜呜呜!」钢管那头的日本人竟哇哇大哭了起来。 宁神教授大喜道:「很好!太好了!」宁神教授一转头,看向张四爷,叫道:「张四爷,有人跑过去了!是不是安全了!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也正纳闷,他们刚刚分辨出一点四门幽刀的门道,这个四门幽刀就停止了? 周先生低声道:「钢管里过血太多,骨肉堆积如山,没准是被卡住了。」 张四爷应道:「确有这个可能!不然绝对不会有人这么畅快的跑过去。」 张四爷转头对宁神教授说道:「下面不用你们了,我亲自进去看看。」 周先生拉住张四爷,说道:「还是我这个老骨头去吧!」 一旁的钩子兵钩渐等人,也齐齐抢上一步,神色肃穆的叫道:「张四爷、周先生,我去!」 张四爷见钩子兵们好不惧死的神情,哈哈大笑,说道:「好!不愧是我的兄弟!但此事凶险,必须是听说过四门幽刀的人进去。」 钩渐跳出一步,抱拳道:「钩渐跟随张四爷、周先生十余年,四门幽刀的事情,属我最清楚!请让我去吧!」 张四爷看了钩渐几眼,点头道:「好!钩渐你去吧!稍有异动,就立即退回。」 「是!」钩渐朗声应了,身子一转,踏着血泊,飞快就钻入钢管内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紧张的观望,只见钩渐到了积尸之地,身子闪了几闪,似乎在躲避什么东西,很快就又前行,慢慢远去。 片刻之后,钩渐在钢管另一头大叫道:「张四爷、周先生,我过来了!一切安全!四门幽刀全卡住了!这边是一个大厅,有几个楼梯通下地下!」 张四爷大喜道:「速回来奏报!」 钩渐大声称是,一溜烟的再度钻出,已经全身沾满了鲜血。 钩渐出了钢管,抱拳道:「恭喜张四爷!恭喜周先生!里面毫无动静!数十道薄如蝉翼,空隙无数的刀片,露出钢管有手臂长,全部卡死了!我尝试着扳了一块,刀片虽利,但过于轻薄,使大力从侧面应该可以掰断。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纷纷长喘一声,张四爷说道:「钩渐!办的很好,退下吧。」 钩渐并不得意,十分谦卑的说道:「托张四爷、周先生的福!」说着退下一边,与其他钩子兵击掌相庆。 周先生低声道:「竟是这种结果!」 宁神教授早就等的不耐烦了,凑到张四爷、周先生面前,说道:「确实可以过去了吧,大日本皇军的鲜血一定不是白流的!」 张四爷默默看了宁神教授几眼,沉声道:「可以了!你们随我们来!」 宁神教授眉开眼笑,回身冲日本人大叫,日本人如同得了天大的喜讯,一个个相拥欢笑,连依田中将也恢复了神情,不住的点头,颇为自豪。 张四爷心中别扭,暗叹了一声:「这些小日本,刚刚还死了这么多人,转眼就和没事人一样了,到底他们对人命是怎么看的。搞不懂,搞不懂啊。」 略过不表张四爷他们钻过四门幽刀,说回到青蔓桡虚宫。 一片黑暗之中,火小邪猛地闻到一股子刺鼻的酸味,立即有了意识。 火小邪晃了晃脑袋,艰难的抿了抿嘴,睁开了眼睛。 眼前一片朦胧,慢慢才清晰了起来,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充满关切神情的林婉。 火小邪哼了几声,只觉得四肢酸麻,血脉不畅,但神智还算清醒,并无滞怠。 火小邪长长喘了几口气,哼哼唧唧的坐了起来,喃喃说道:「我昏了多久了。」 林婉按住火小邪,不让火小邪再动,轻声说道:「不到一个时辰,你现不要站起来,静坐一会,刚才的瘴气余毒猛烈,千万不要乱动。」 火小邪点了点头,安静的盘坐在地,说道:「他们呢?」 林婉说道:「应该都无大碍,我一个个的施救,就能醒过来。」 火小邪轻笑一声:「林婉,你第一个救的是我?」 林婉微微一笑,柔声应了,不也答话。 林婉转过脸去,不再看火小邪,起身挪开两步,将趴在地上的田问翻过来,在他脸颊上施针。 火小邪微微侧头,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、水媚儿都趴在地上,眼睛紧闭,看着只是昏死过去,便略略放心,低声问道:「林婉,你应该先救田问的,为什么要先救我?」 林婉笑了笑,说道:「先救谁后救谁,这对你而言很重要吗?」 火小邪急忙说道:「不是不是,我的意思是说,我身体好,可以先救别人……哎!」火小邪说到这里,觉得越说越多破绽,前后矛盾,论身体好,田问才是第一。火小邪的本意其实是说林婉和田问青梅竹马一般,本应先救她最喜欢的人,可这话怎么能说得出口。 火小邪倍觉尴尬,自己明白刚才一番问,其实又隐约袒露出自己喜欢林婉的心迹,所以干脆哎了一声,不敢再乱说。 林婉婉约的笑了笑,不再回答,用心给田问施针片刻,手中拿出一粒小丸,在田问鼻下晃了晃。田问闷哼一声,身子一动,慢慢睁开了眼睛,缓缓坐起,低声道:「谢了。」 林婉叮嘱田问不要乱动,又去给潘子施针。 火小邪看着田问,想起自己毕竟是被林婉第一个救醒的,还是有点做贼心虚,不与田问对视。 田问如同没有看到火小邪一样,只是低念了句:「没事就好。」说着眼睛一闭,十分悠长的调息起来。 一会功夫,只听潘子的碎嘴含糊不清的嘀咕:「个奶奶的,妈的个瓜的,昏死,昏死小爷我了,什么臭气,鬼气,妖气,娘的。哦,林婉,谢了哦,我就知道一睁眼,肯定看到你在救我醒过来。哦,火小邪、田问已经醒了啊,咳咳咳,我没事了没事了,也不是,我全身没劲,哎呀。」 林婉也不与潘子贫嘴,扶起潘子坐直,再去救醒乔大、乔二。 火小邪侧头一看水媚儿还孤零零的趴在一边,看样子林婉最后才会救醒水媚儿了,这两人女人一路上似乎有点不对付,刚才瘴气涌出之时,水媚儿好像怀疑林婉搞鬼,很是信不过她。火小邪暗叹一声:「水媚儿啊,你有时候还真象你姐姐水妖儿。」 乔大、乔二呼哧呼哧叫唤着的醒来,不忘首先给火小邪、潘子道了声好,哈哈傻笑一番,看着精神头比火小邪他们还好。这两个混人除了做贼时心思细密以外,其他时候心眼和水桶一般粗,估计他们一闻到瘴气,连脑子都没动,直接呼呼大睡了。 等这些人都坐起来了,林婉才走到水媚儿身旁。林婉将水媚儿翻过来,看着水媚儿的面孔,微咬嘴唇,却迟迟不肯出手施针。 火小邪心里一紧,难道林婉不打算救醒水媚儿?想到此,火小邪立即暗骂自己千遍,怎么会想这些不好的事情,赶忙将这般念头挥去。可是情不自禁,火小邪目光始终离不开林婉和水媚儿,等待林婉下一步的举动。 林婉看了水媚儿面孔片刻,居然站起身来,向一旁走去。 火小邪说不出为什么,就自然而然的叫道:「林婉,水媚儿怎么了?」 潘子跟着火小邪叫道:「林婉林婉,水媚儿没事吧!」 林婉默不作声,走到一边,从地上拾起自己的绿色背囊,打开了翻找了一番,轻轻叹了口气。 林婉说道:「她中毒太深,现在施救和杀她无异。我带着药剂不多,凑不出解药来,现在全看她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了。」 火小邪惊道:「难道水媚儿会死?不对不对,林婉你再仔细看看。」 林婉低声道:「她耳后、脖根都有血点溢出,眉目间聚有尸气,我不会弄错的。你们都昏迷的时候,我第一个便想救她,可见她已经这个样子,便暂时放弃了。她不会死的,水家人哪里这么容易便死了,就看她什么时候能挺过来了。放心吧!」 火小邪略微放心,苦道:「那就好,但水媚儿怎么会变成这样?我们不都没事了吗?」 林婉走过来,坐在水媚儿身旁,轻轻摸了摸水媚儿的脸颊,将水媚儿散乱的秀发别好,黯然道:「她强行让自己保持神智不失,反而着了这股瘴气的道,越是挣扎,中毒越深。只怪时间紧迫,我来不及细说,只让让大家信我便好。她是水家人,生性多疑……唉……」林婉欲言又止,垂下头来。 火小邪察觉出来,急道:「林婉,水媚儿是不是和你有什么过节啊?她是有些信不过你的样子。」 林婉低声道:「这不奇怪,水家人信不过我,天经地义,木家的女子有时候做的事情,确实让外人记恨,其实我也不想如此,但木家……」 「不必说了!」田问突然低喝一声,打断了林婉的话语,长嘘一声,双手一撑,站了起来。 田问看着已经恢复常态,目光炯炯,看着躺在地上的水媚儿。 林婉柔声道:「田问大哥,我觉得有些事还是告诉火小邪吧,五行世家的人都知道我们木家的事,我也不想瞒着火小邪、潘子他们。」 田问看向林婉,微微摇头,眼神中泛起层层温情,悠悠道:「何必呢?」 林婉避过田问的目光,轻轻咬了咬嘴唇,一双美目忽闪忽闪了几下,真是秋水伊人般娟秀。林婉低声道:「知道了,我不说了就是。」 火小邪歪着嘴干笑两声,说道:「怎么了,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?我知道了又不会到处乱说。」 潘子说道:「我和火小邪见的世面也不少了,没什么事能吓倒我们的。说啦说啦。」 田问神色肃穆道:「不要勉强她!」 火小邪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都呆了呆,只好话咽回肚子里,田问说话虽少,一字一句都颇有威势,斩钉截铁一般。田问不是个霸道之人,他如果这样强调,必然是他觉得很不好,才会如此。 气氛略显尴尬,诺大的空间中静的落针可闻。 林婉倒掩着嘴咯咯笑了起来:「你看你们,这点小事还这么认真,等出了五行地宫,我再说给你们听就是了,我没觉得是什么大事。」 火小邪看着林婉,好生爱怜。她明明有难言之隐,还顾及着众人的感受,这样体贴的女子,天下能有几个?如此温柔善良的女子,水媚儿怎么会对她如此不信任呢? 潘子最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,故意嘻哈道:「林婉能做几个好菜,咱们边吃边聊,那才快活,哈哈。」 林婉笑道:「没问题啊,你们想吃什么,只要你们想的出,我都能做出来的。」 火小邪也给自己下个台阶,哈哈道:「好啊好啊,这主意不错。」 稍微调侃了几句,以火小邪、潘子等人的性格,早把刚才的尴尬丢到九霄云外去了。众人觉得身体舒服多了,问了声能不能站起,得到了林婉的同意,这才站起来伸腿蹬脚,将发酸的肌肉舒展开来。田问反正总是一副表情,看不出他什么心情,也就不用管他。 林婉一直坐在水媚儿身旁,关切的看着水媚儿,不时的用丝巾轻轻擦拭水媚儿的额头。 田问略微挪了挪肩膀,就听得全身骨头嘎啦嘎啦响了一阵,就算活动了一番筋骨,依旧站着不动。 田问看着林婉问道:「你,弄错了?」 火小邪他们听田问发问,才算想起刚才那不同寻常的一幕,转头一看,喷出瘴气的那个树根开口已经消失不见了。火小邪他们也很关心这个问题,便都围了上来。 林婉摸了摸水媚儿的颈部脉搏,这才站起身,细步慢踱,略为思量一番,答道:「错肯定是没错的,但为什么开出来的口子会喷瘴气,我就有点想不明白,无法确定到底怎么回事。最有可能的原因有两个,其一是这里废宫之后,还有木媻长出,可能发生了什么变异;其二是日本人在外面炸了许多天山,震动传到青蔓桡虚宫来,致使地宫植物生变。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,现在这个局面,我一时半会想不出立竿见影的解决之道,只能一点点的试。」 田问继续问道:「如何试?」 林婉看着八口石壶,说道:「青蔓桡虚宫虽说有异变,但看目前的状况,还在木生狂躁,触棙不当的范围内,属于缺了一剂能够均稳之药物,我会取石壶中的药水,用我们木家的分丹试药术,一点点的检验到底缺了什么药物才行。如果幸运的话,半个时辰便能确定,反之,我们在这里呆上十天半个月,也十分正常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最糟糕要等这么久?如果这样,后面的小日本追上来了,可就糟了。」 林婉说道:「日本人若能接近这里,我立即能够闻到,我们避入根系间,日本人见了这些石壶,若忍不住用脏手乱碰,引得瘴气再起,我不救的话,他们会全军覆灭的。」 火小邪呵呵笑道:「那我就放心了,这里有吃有喝,不着急不着急。」 潘子插话道:「林婉,你为什么闻了瘴气,没什么事呢?」 林婉说道:「我从小就服各种毒药,所以能抗住这种瘴气。我尽管不会昏过去,可比你们难受多了呢,如果还有木家其他人在,我一定选择和你们一样昏过去,等别人救醒。」 潘子咂舌道:「从小服用各种毒药?乖乖,这不是要命吗?」 林婉笑道:「其实是药就有三分毒呢,毒这个字,木家的看法与平常人不一样。广东一带有一种小虫,名叫疣肭,只吃一种剧毒之物,但是吃了瓜果素菜,则立即毙命。所以毒这个字,全看我们是能容还是不能容了。若你能容纳世间许多的丑恶之物,不以为毒,反而会变得……呵呵,变的善良吧。」 火小邪哼哼道:「人太善了便会被欺负,我宁肯当个恶人!不要当善人。」 林婉笑而不答,看向田问,说道:「田问大哥,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?如果没有了,我还是先守着水媚儿,她随时都会需要帮助。」 田问摇头道:「没有了。」 林婉说道:「大家四散休息吧,养足精神,若是我手艺不精,药配的不准,又会引起一次瘴气。实在对不起大家了。」 乔大、乔二欢呼道:「那我们睡一会了!火师父、潘师父,没别的事吧,刚才觉得没睡够啊。」 众人四散而去,各自休整去了。林婉则走到石壶边,用一根金叉探入石壶的水中,沾了一些水上来,滴在一个玉石小管中,林婉拿稳了小管,稳步走到昏迷不醒的水媚儿身旁,侧坐在地。 林婉探了探水媚儿脖颈上的脉搏,微微点头,自言自语道:「你恢复的好快,都说水家高手有三条命,一点都不假呢。」 林婉用丝巾将水媚儿额头上的细汗擦去,举起玉石小管,用小手指沾了一点点小管内的液体,送入口中吸吮。 林婉眼睛不停的眨动,说道:「怎么会这么怪的味道?青蔓桡虚宫生气了?因为废掉了它生长的能力?」 林婉又用无名指蘸了一点液体,放入嘴中尝了尝,说道:「不对不对,它是觉得自己很孤独?呀,怎么会这样,真是难办啊。」 林婉守在水媚儿身旁,不断低声自言自语,火小邪他们看在眼中,不便过去打扰,或坐或蹲在远处,只是默默观望。 林婉用十个指头依次蘸玉管中的液体尝了一遍,又从包里拿出一片小叶放在嘴里嚼了嚼,咽了下去。接着,林婉继续用刚才吸手指的方法尝味,只是这回是一次放入两根手指或三根手指。 林婉尝着尝着,面色却越发凝重,已经被难住了。林婉心念道:「比想象中更加复杂,青蔓桡虚宫难道通了灵性?唉,今天只怕难有进展了。」 林婉低头思量,正看到水媚儿紧闭的双眼飞快的眨动,林婉呀的一声轻叫,飞快的伸出手去,按住了水媚儿头顶数个穴位,发力按压。 水媚儿眼睛飞快的眨动,却无法睁开,身子也逐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。 林婉叫道:「田问、火小邪、潘子,你们快来帮我!」 林婉按压水媚儿的头部,火小邪他们早就看在眼里,听林婉这么一叫,飞也似的奔上前来。 林婉叫道:「你们按住她的四肢和头部,千万不要让她活动!她一动就不好办了!」 火小邪等立即听令,将水媚儿紧紧按在地上,不让她乱动。 林婉反手取出银针,刺入水媚儿额上的阳白,头顶的神庭、临泣共三个穴道,不断捻转。火小邪看着林婉,林婉紧咬嘴唇,额头细汗密布,不似救醒火小邪时那样轻松,相反万分紧张。 火小邪哪里敢打扰林婉,只是按住水媚儿不让她乱动。水媚儿看似瘦弱,此时不自觉的颤抖却分外有力,若不是火小邪他们全力按住,难保她能静躺在地。 林婉密密施针,又上了五针,换了一组方位,水媚儿的颤抖才渐渐停止,恢复了平静,继续保持沉沉昏迷的状态平躺在地。 林婉尽管累的连连娇喘,这时才笑了起来:「还好,止住了,大家可以松手了。」 火小邪、潘子、田问三人也都是一头汗水,火小邪抬起手腕抹去,凛然道:「水媚儿刚才怎么回事?」 林婉慢慢将银针拔下,收入针囊,说道:「我本以为水媚儿挺过来了,有苏醒的迹象,谁知她这不是苏醒,而是乱魂反扰的情况。」 火小邪问道:「这是什么?」 林婉低声道:「这很难解释……这样说吧,就是水媚儿体内好像有许多个自己,有的自己已经醒过来了,但不知身在何处,所以会引起全身乱动。火小邪你记得我以前在青云客栈里,和你说过水家人可能患有裂心散魂症吗?」 火小邪抓了抓头,回想了一遍,说道:「没有啊。什么裂心散魂症?潘子,你记得吗?」 潘子耸了耸肩,连连摇头。 林婉的确和火小邪说过裂心散魂症,是在他们和潘子再见,过了安河镇以后,在一家青云客栈里,单独和火小邪说的。只是火小邪对这个晚上发生了什么,说过什么,一概不记得了。 林婉掩饰道:「可能是我记错了吧,不要紧……裂心散魂症是说元神裂成许许多多块,每一块都有一个性格,水媚儿就是此症。刚才水媚儿这种状况,是此症的造成的,如果任由其发展,很难说醒来的水媚儿会变成什么样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会变成什么样?」 林婉说道:「也许不再是水媚儿了,是另外一个我们根本不认识的人,而且她也不认识我们。又也许,会人不像人,鬼不像鬼……反正不会是好事。我刚才已经暂时稳住了她苏醒的几个自己,让她们睡了过去,大家放心吧,有我在,绝对不会让水媚儿出事的。」 火小邪总觉得心里有一根筋搭错了位置,朦胧间好像听谁说过类似的话,但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了。 林婉不让大家围着水媚儿,还是各自散去,有她陪着即可,一旦有什么事情,会唤大家赶快过来。 火小邪走到,抓耳挠腮,坐立难安。潘子挖了几块裂山根过来,见火小邪这个热锅上蚂蚁似的模样,问道:「火小邪,你是吃了屁了?还是身上哪里痒痒啊?怎么了这是?」 火小邪摆手道:「潘子,你少贫嘴!我想事呢!」 「你现在动不动就想事,有啥好想的?你看田问,想事的时候木柱一样杵着,哪象这样火烧屁股似的。」 「潘子,我问你,你到底记不记得林婉说水媚儿的那些话?或者听别人说过?」 「这个,真没有,如果我和你一起听人说过,你都记不得,我更记不得。除非……嘿嘿嘿……」 「啥?说!」 「除非你在梦中和林婉说了什么,那我就不知道了。」 「哎!算了算了!问你也是白问。」 潘子嘻嘻哈哈,递给火小邪一块裂山根,说道:「别想了,吃点吧。」 火小邪确实觉得口干舌燥,接过潘子递来的烈山根,吃了起来。 火小邪吃了两口,觉得有人正看着自己,猛然抬头一看,果然看到正盘腿坐在远处的田问回头过去,避开火小邪的眼神。 火小邪暗念道:「田问是不是知道些什么?问他他肯定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,啧……总觉得怪的很。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和日本人过来四门幽刀,来到另一头的大厅。 有钩子兵来报:「张四爷、周先生,前面有十条垂直向下的铁梯,以甲乙丙丁做序,大小不一,但看不到楼梯下方有什么东西。除此以外,四面封死,没有其他出路。我们不敢擅入,轻张四爷、周先生定夺。」 张四爷挥手让钩子兵退下,向周先生说道:「刚才是一选一,现在是十选一,周先生你怎么看?」 周先生沉思道:「刚才那四门幽刀,纯以杀人为乐,这个地宫血腥无情,我们要是走错了,难保生死!我看……」 周先生低头看了看张四爷身边的黑风,黑风此时正有些按捺不住,要往前走。 周先生说道:「三嚼子一路立功,这种选择的问题,我看又得靠它了。」 张四爷也发现了黑风跃跃欲试的劲头,说道:「在这种地方,以我们的经验判断,的确还不如一条大狗管用。」张四爷拍了拍黑风的脑袋,「三嚼子,带我们走。」 黑风得令,拉着张四爷直奔地上刻着一个硕大的丙字楼梯,停在楼梯口前,不住的嗅闻,冲着楼梯下汪汪大叫。 张四爷看着直通向下的铁梯,沉声道:「以楼梯为主的防盗术倒是不少,我所知的只有五六种,多是惊吓报警之用,周先生你看呢?」 周先生说道:「还有专门断人脚筋的二截刀,从墙上伸出扎人一个血窟窿的透胸刺,钳住手指的断掌簧等伤人的防盗术。虽说我终生都在研究防盗术,却只用于皇家内院,墓穴深宅,警卫安保等人间俗事,最大规模的仅及这里半成。更何况这里的许多布置都是我前所未闻,我所学的简直不足一晒,惭愧啊惭愧。我们能做的只有先用绳吊假人下去,探探究竟,然后我亲自下去,检查一下这道楼梯的情况。」 张四爷说道:「这怎么好?你亲自下去?」 周先生说道:「只有如此了,让日本人下去的话,激发了其他机关,更是糟糕。我还算有些把握!不用再说了,我这就安排。」 张四爷别无选择,便依了周先生的主意。 一通布置之后,钩子兵用两道绳索横拉在楼梯上方,在中间盘了一个结,使另一段绳索垂直坠入下方,不与楼梯相碰。钩子兵让日本人脱了一套衣服下来,塞进了袖口裤脚,把一些填充的杂物塞入,组成一个人形,更是让重量也与人一致。这假人用绳索牵引,顺着洞口坠入。 周先生蹲在楼梯口观察,牵引着假人撞击楼梯各个部位。直至假人下到最底,「踩了踩」地面,无事发生,周先生命钩子兵把假人再拉上来,仍然一路无事,这才松了口气。 周先生挽起袖口,抓紧了绳索,慢慢滑下,一路小心打量。张四爷则在楼梯口观望,手心全是冷汗。 周先生下至最底,见前方仅是短短的一条通道,不足十步远就到了尽头。而这条直路一侧的墙壁上,居然开着一扇刚好能容一人通过的空门,里面有机械转动的声音依稀传来,不知是何意。周先生不敢上前,仅用脚尖点了点四周地面,细细打量身旁的楼梯,并取出一根桃木棍,轻轻敲打楼梯各处。 这般打量了半盏茶的时间,周先生才终于踏上了楼梯,慢慢向上攀爬,同时收紧腰间的绳索,一旦有变,他便会荡出。 简直是煎熬一般,周先生慢如蜗牛,一步步的顺着楼梯上来,爬出地面,已是大汗淋淋。张四爷赶忙上前扶住,问道:「周先生!还好吧!」 周先生喘道:「这楼梯并无机关!呵呵,虽说浪费了不少时间,但小心使得万年船,也是值得。我们可以下去了!不过到了下面,才是刚刚开始,更要小心。」 张四爷叫过宁神教授,交代了一番,宁神教授唯唯诺诺的言听计从,说不出半个不字。 张四爷安排停当,便带着几个精干的钩子兵,随着周先生爬下楼梯,到了下面的地道中。众人一番观望,这条短粗的地道尽头外的空间里,立着一排排的四方柱,密密麻麻,看似有路,却又无路,显然是又是套防盗的阵法。 张四爷知道前方的凶险绝对不亚于万鳞刀海、铁公鸡阵和四门幽刀,不免大大皱眉。 而周先生指着五步开外的墙壁上开出的空门,说道:「这里平白开出了一个房间,不伦不类!你们静候,我再去看看,你们拉着我,不要上前。」 无人会在这时逞能,便由着周先生上前,周先生腰间依旧系着绳索,由钩子兵紧紧牵着,一旦出现什么危机,还能将周先生拉回。 周先生慢如蜗牛一般的行走,五步的距离足足花了约五六分钟,这才走到墙壁上开出的空门前。这个空门门框厚达六尺,只是大开着,却看不出以前的门变到哪里去了,好像是根本不曾关上过,天生就是如此。但周先生仔细一看,才发现不是没有门,而是门实在太厚,无法左右开启,打开的时候降下,整个变成了地面。 周先生走上两步,探头向内一望,啊的一声轻叫,不由得又惊又喜道:「竟是机关室!」 火小邪、潘子一边啃着裂山根,一边看着远处的林婉和水媚儿。林婉一边观察着水媚儿的情况,一边慢慢的吸吮手指尝味,看样子短时间内,难有进展。 潘子嘀咕道:「估计这次要等很久了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等就等吧,有些事急也急不得。」 「我急倒是不急,就怕后面那帮小日本会闯过锁龙铸世宫,跑出来捣乱。」 「那你觉得能挡住小日本多久?」 「这个说不好,如果他们找到机关室,说快也快,你们我们几乎没花什么功夫,就过了。那个自称我爹的段老爷,倒是教过我不少,能用上的都用上了,锁龙铸世宫和安河镇那个小的差别还是蛮大,能启动到几成实在说不准,而且机关室的门打开就关不上,简直见了他奶奶的鬼!」 「小日本如果真的到了这里,就如林婉说的,他们难逃一死。」 「嗯哪,反正等着吧。我就是觉得屁股后面老是有人跟着,还不知远近,讨厌的很。」 火小邪拍了拍潘子,说道:「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!若不是你在锁龙铸世宫带路,我们说不定正和小日本干架呢!潘子,你有没有觉得,那个段文章是故意让你知道锁龙铸的秘密,好让你以后用在五行地宫的。」 「我觉得也是,我看八成是舍不得我死了,等我们出去以后,再见到段文章段老爷,我就认认真真拜他当爹,有个爹还是不错的。哈哈!」 火小邪捅了潘子一下,笑而不答。 潘子笑道:「要不你也和我一起拜段老爷当爹算了,你也不吃亏。」 火小邪淡淡一笑,说道:「还是免了。」 潘子轻叹一声,撞了火小邪一下,说道:「火小邪,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了,你的心思我清楚的很,你最大的愿望就是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吧,瞒不过我的。」 火小邪点了点头,略显尴尬的笑了笑。 另一边周先生、张四爷和数个钩子兵进了机关室,只见下方无数巨大的齿轮纵横交错,越有千余个之多,可只有一小部分齿轮在慢慢转动,其他的一团死寂,丝毫没有运动的意思。 机关室里除了嘎嘎做响的齿轮声,还有一阵阵气体冲击的哧哧声,好像在什么地方有个巨大的锅炉,正提供着能量,支持齿轮的运行。 周先生叹道:「好家伙!这么大布置,绝非普通人能够做到!」 张四爷同样心惊道:「难道这里是用蒸汽机驱动?如果这个地宫建于百多年前,怎么会有这个?」 周先生说道:「洋人的那些工业化东西,其实在我们老祖宗的防盗术中早有发明,我看这里深处地下,应该是利用地热和地下水循环作用,故而产生用之不竭的能量,如此庞大周密的机关,算得上是奇观了!不得不让人敬佩!」 张四爷低骂道:「这些五行世家的贼人!心思全用在无助民生的事情上面,劳民伤财,暴殄天物,实在可恨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世事皆是如此,为求各自利益,盘踞至高地位,多少惊世发明都深锁箱内,宁肯烂入黄土,灰飞烟灭,也不容外人得知。如果世间大同,人无贵贱高下之分,才智与众人分享,我们这个世界会进步的快很多。呵呵,张四爷,我们御风神捕,还不是照样不愿将抓贼的本事轻易传于他人。」 张四爷轻哼了声,吟道:「不尚贤,使民不争;不贵难得之货,使民不为盗;不见可欲,使民心不乱。是以圣人之治也,虚其心,实其腹,弱其志,强其骨。恒使民无知无欲。使夫智者不敢为也。为无为,则无不治矣。」 周先生知道张四爷念的是道德经中第三章,道理十分贴合周先生刚才所说。 周先生笑了一声,又向下探去,片刻之后即说道:「张四爷,这里很安全!可以叫所有人都进来了,这里既然是机关室,就能通向地宫之外。」 宁神教授、依田中将带着日本人悉数进来的时候,周先生、张四爷、钩子兵已经分散开寻找出路去了。宁神教授见了这种远超当前时代的工程杰作,刺激的他面红耳赤,兴奋莫名,立即唤来几个技术人员,要研究一下此处运作的原理。依田中将对科技的玩意不感兴趣,只是慢慢踱步,东张西望。 宁神教授还没有开始研究,就见周先生瞪着眼睛跑上前来骂道:「宁神教授,你和你的人不要乱摸乱碰!想死不要连累我们!你看不出来吗?这里九成的机械都没有启用,万一弄错了一点,引起大祸,谁也担待不起!闪开,退到空地去!」 周先生转头招来钩渐,吩咐道:「钩渐,你盯着他们,不要他们乱跑!谁敢乱碰乱摸,一律杀无赦!」 钩渐响亮的应了一声,拿出两把利刀,在手中编了几朵刀花,斜眼看着宁神教授他们,颇为不屑。 宁神教授被周先生一通臭骂,不知如何还嘴,只好悻悻然挥了挥手,让日本技术人员撤回队伍,看着对他而言价值无穷的机关器械,狠狠吞咽了几口唾沫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带着钩子兵在机关室游走一圈,很快确定了一个出口,同样是大门洞开,毫无遮拦,和他们进来的空门别无二致。 周先生出门看了一看,外面乃是一条长长的通道,通向一片漆黑之中,一股子草木味道从黑暗中淡淡飘来,与一路所闻金属味道颇为不同。 周先生撤回身子,对张四爷说道:「幸甚!外面的味道混杂着草木气息,已与别处不同,纵使这里再无道理可讲,我们也该到此宫的尽头了。」 张四爷点头道:「太好了,那我们走吧,让小鬼子跟在后面。」 周先生摆手道:「不能让小鬼子走在后面,我们还没有完全出宫,万一宁神派人赖在后面动手动脚,引发了其他机关,反而功亏一篑。叫他们先全数出来!」 「很好!」张四爷转头吩咐下去,让钩子兵一路盯紧,严禁日本人乱摸乱碰。 宁神教授的确打算派几个得力的手下,故意落在后面,将这座机关室研究一遍。但宁神教授见钩子兵来请,那架势就是防止日本人偷摸剩下几个落在后面,知道已被周先生识破,只能把满肚子遗憾咽下。宁神又不愿与依田沟通此事,依田这个武夫若是听要研究科技,一定会翻脸痛斥忘了此行的根本,绝不会答应。 依田中将喝令向前,宁神教授满嘴苦水,只得跟着若无其事的向前,实际上心里猴爪子乱挠一般痒痒。 日本人全数出来,周先生默默清点一番人数,一个不落,这才放心。但周先生仍怕日本人捣乱,派了两个精干的钩子兵押后,这才与张四爷带着其他钩子兵前行。 这一百多号人排成几排,张四爷他们在前,日本人在后,两个队伍之间保持有十余步的距离,默默向着黑暗中前行。 可张四爷他们刚刚走了百余步,就听到两侧墙壁隆的一声剧烈的震动,左右一看,立即发现两面五丈宽的墙壁向中间慢慢挤来,刚好正对着张四爷的队伍。 张四爷大叫一声不好,钩子兵们已经自动分成两队,拼力去推墙壁,可哪里有用,根本无法阻止这两面万斤重的铁墙半分。 宁神教授、依田中将见墙要合拢,依田中将大叫:「全体前进!给我顶住!」 而宁神教授拽住依田中将,大骂道:「你疯了吗?你想所有人被挤成肉饼吗?不准前进!」宁神教授毕竟是总指挥,他这样喊叫,阻的日本人一滞。 依田中将一掌推开宁神教授,吼道:「在我的字典里,只有前进!全体前进!冲过去!」依田喊着,已经率先一步,青筋乱冒,呲牙咧嘴的向墙壁之间冲来。 就在宁神、依田这两个混帐争执的时候,张四爷、周先生正奋力推着墙壁,已经知道无法阻止。张四爷前后一望,冲周先生叫道:「退还是进?」 周先生高声道:「不能退!一退就前功尽弃了!」 张四爷大喝道:「好!兄弟们,我们先前!」说着大步流星向前跑去,黑风紧跟,周先生断后,众钩子兵一个个飞也似的向前跑去。 依田带着七八个日本兵刚冲进正飞快合拢的墙壁中间,才跑了两步,就已经来不及了,只能连滚带翻,玩命的向后退去。 这两面墙合拢的速度也快,最后一个钩子兵跑出时,轰隆一声,两面墙已经紧紧合拢,之间的缝隙简直连薄刀都插不进去。 张四爷站住身子,漠然道:「这也是天意,生出一道巨闸将前面分开,我们和小鬼子注定要分道扬镳!」 周先生哼道:「这些小日本除了当替死鬼,别无用处,既拖累前进,又麻烦生事!既然已经这样了,我们就先行一步!让小日本自己想办法打开这道闸!嘿嘿,其实正和我意!」 张四爷也欣然笑道:「不错,岂能让小日本占我们这许多便宜!鼎是我们的,呵呵呵!」张四爷转念一想,略有遗憾道:「可惜我们还有两个兄弟落在最后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他们不会有事,小日本不见了我们,只怕还要依靠他们呢!」 周先生话音刚落,又听到两边墙壁轰的一响,竟再有一道巨闸向他们夹来。 「快走!」周先生叫道。 张四爷、黑风、周先生、钩子兵们舍了此地,急奔向前,一道又一道的巨闸正在关闭,众人足足跑出近半里路,至少躲过十道巨闸,方觉得两边一空,已来到一个宽大、黝黑的空间中,两旁再无压迫感涌来。只是脚下坑坑洼洼,崎岖不平,使劲踩上去,竟有几分柔软。 张四爷命人点亮了几盏头灯,这才看到,他们现在所处之地,已无金属地面,而是由无数手臂粗的树根交错纠结而成,密布四周,构成了一个没有固定形状的「通道」,前向看去,无穷无尽。 张四爷诧异道:「哪里来的这么多树根?」 周先生弯腰一摸,皱眉道:「这些树根都是活的!我们依次经过水、火、金三行为主的地宫,难道这里已是木行地宫?」 张四爷应道:「应该就是木行地宫了!这里真是怪异,什么植物能长出这么多手臂粗的根须?」 周先生说道:「这些树根更像藤蔓,而不是树根,具体是什么,我完全弄不明白!我刚才还在纳闷,为什么有十多道巨闸相续关闭,这有点太过于兴师动众,可是到了这里,我才觉得,是不是为了防止这些藤蔓侵入?才连设十多道巨闸?」 说话间,张四爷身旁的黑风大声吠叫起来,使劲要拉着张四爷往前冲。 周先生见黑风这般模样,说道:「张四爷,不如放开三嚼子,让他带路吧!它这种兴奋的模样,恐怕是它已经感觉到,养它三年的主人就在不远处!」 张四爷沉声道:「我正有此意。」说着低下头松开黑风的皮绳,拍了拍黑风的脑袋,说道,「三嚼子,别跑太快!等着我们!」 黑风呜呜呜应了,等张四爷手一松,黑风已经如飞箭一般射了出去。 宁神教授、依田中将等一众日本人挤成一团,眼见着巨闸将张四爷他们与自己分开,奈何不得。 押在日本人后面的两个钩子兵赶上前来,不断高叫着张四爷,在铁闸上四处摸索,半晌之后,才断了念想,垂头不语。 宁神教授假惺惺的对钩子兵说道:「两位好汉,不要着急,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在,一定能想到办法,打开这道铁闸。两位好汉一定要协助我们啊!」 两个钩子兵对宁神教授和日本人毫无好感,但寻找张四爷心切,只得口气一软,说道:「请放心,我们两人会竭尽全力。」 依田中将拔出军刀,走上前来,嚓的一刀将刀尖顶上铁闸开合处,骂了几声八格,使出全力,也无法将军刀插进缝隙。 依田中将硬碰硬如果没有办法,就有点不知所以,于是看向宁神,嚷道:「宁神君!你看该怎么办?张四他们如果把我们甩掉了,或者死了,都是大大的不妙!」 宁神教授眼珠子一转,扶了扶眼镜,嗯嗯了几声,说道:「不要着急!不是还有机关室吗?我们可以回到刚才的机关室去,找到打开这些铁闸的办法。」 依田中将立即答道:「这样很好!那我们立即行动吧!我来组织人手!」 宁神教授学着周先生的口气骂道:「依田君,你不要搞错了!你动工程机械吗?你是一个武士,但不是工程师,乱碰乱摸触动了其他机关怎么办?你想杀了我们所有人吗?你担待的起吗?你带着你的士兵退到一边去!这里我来负责!」 依田中将涨了个脸红脖子粗,无力还嘴,只好立正微微鞠了一躬,说道:「是!有劳宁神君了!」 宁神教授心想:「该死的依田,终于让我逮着机会训斥你这个只有肌肉没有大脑的家伙!」 宁神教授对机关室非常着迷,这回终于得到机会不受干扰的研究一番,心里说不出的过瘾,一转身就要带着人离开。 宁神刚一转身,却觉得咽喉处寒气一冒,一柄黑色的长刀横在了脖子上,拦住自己的去路,若是宁神教授转身再快一点,喉咙就会撞上刀子。宁神吓的一动也不敢动,侧眼一看,颤声道:「伊润大人!」 穿一身雪白和服的伊润广义,似乎就是从阴影中冒出来的,来的神不知鬼不觉。所有日本人见到伊润广义现身,全都啪的立正,低着头极为恭敬,一声都不敢吭。 伊润广义将黑色的刀一摆,一道黑光闪过,消失在他的白色衣服下。 伊润广义看着直发抖的宁神教授,慢慢说道:「你为什么要阻止依田通过,是不是因为你喜欢研究机关室里的机械?」 宁神教授汗流浃背,惊声道:「不是不是,我们人太多,刚才确实没有时间全部冲过去了,最多和张四他们过去七八个人。伊润大人,我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。」 伊润广义低声一哼,说道:「现在张四和他的钩子兵,特别是张四的那条大狗,我们失去了监视,他们绝对不会在另一边等我们!这就意味着我们损失了重要的一枚棋子,最好的探路工具,你知道你的罪有多大吗?」 宁神教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颤抖着说道:「伊润大人,请您给我一个机会,允许我自杀谢罪。」 伊润广义一句话也不说,走到铁闸面前,身子一躬,闷喝一声,两道黑光闪过,叮叮两声颇大的脆响,火星乱冒,铁闸上顿时多出两道交叉着的深深刀痕。伊润广义看了一眼,沉沉的一点头,退了回来。 伊润广义刚走两步,一直站在铁闸边紧张的注视着他的两个钩子兵,低低了啊了一声,伸手一摸,脸上已经全部是血。两个钩子兵瞪大了眼睛,直翻白眼,啊啊啊叫着,却喊不出完整的声音,奋力伸出手想指向伊润广义,但脑袋已经从脖子上滑落,在空中就裂成两半,同时尸体跪倒在地,扑嗵跌倒,顿时肝脑涂地,血流满溢,简直惨不忍睹。 日本人见了此景,全部吓的后退一步,依旧笔直站立,但一个个几乎躬身成虾米一样。 伊润广义看也不看,径直走过宁神教授身边,站住了身子,说道:「你如果应该死,刚才已经死了。现在,我要你尽一切努力,用最快的速度,研究机关室的机械,打开这些铁闸。」 宁神教授这个四十多岁年纪的大男人,居然满脸是泪,伏倒在地,捣蒜一般的磕头道:「是!是!是!我一定办好!谢谢伊润大人的信任!天皇万岁!」 伊润广义再不说话,踩着木屐塌塌塌的走进机关室的大门,白影一晃,木屐声嘎然而止,就如同雾气一样消失在拐角处。 黑风不断的上下穿行,带着张四爷他们越走越深。走的深了,每百余步张四爷便要呼喊黑风回来,要不然根系太密,会找不到前进的方向。 黑风来来回回不住穿行,引着张四爷他们上前。 张四爷他们攀爬穿行了片刻,张四爷觉得有些胸闷气喘,不禁问道:「周先生,不知怎么,我觉得呼吸有些不畅,你有没有这种感觉?」 周先生说道:「我也有一点感觉!这里藤蔓繁盛,终年不见阳光,会不会我们打着灯光一路前行,激发植物散出毒素?」 张四爷说道:「我看有可能!这里无穷无尽,万万大意不得,吩咐大家停下,把面罩带上,在口鼻处散满滤毒香。」 周先生听令,吩咐下去,钩子兵从腰包中取出厚厚的黑色布斤,紧紧的护住口鼻,互相用药物涂抹在外。张四爷、周先生同样如此,方觉得轻松了不少。 这番布置下来,众人才又向前行,再走了一段,眼前豁然开朗,已经来到火小邪他们曾经走过的青蔓桡虚宫外围。 张四爷用头灯四下照了照,叹道:「地下竟有如此奇景!算是不枉来一趟。」 前方黑暗中黑风汪汪大叫,引张四爷他们向前,到了这里,地下的裂山根粗达丈许,直接便是道路,倒比曾经走过的地方好走了不少。 张四爷他们不愿停留,继续向前,才走了十余步,一探手,便在巨大的烈山根上摸到了一个瓜形的物体,只是这么一摸,这个瓜便闪了两闪,居然亮了!张四爷所摸到了正是萤光瓜。萤光瓜被点亮一个,马上就漫延开来,一圈圈的亮了起来,如同点满了灯笼,将这个黑暗的地下世界照的一片光明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和一众钩子兵算是完全看清所处的世界,惊的一个个半晌合不拢嘴,直到黑风的叫声传来,才算把他们唤醒。 周先生皱眉道:「死物倒没什么可怕,总有必然规律!可这里都是从未见过,活着的植物,又如此巨大,如果用这些植物组成了防盗阵,真是无从破解。」 张四爷咬牙道:「已经进来这里,走一步是一步了!」 众人静下心来,再不多说,熄灭了所持的灯光,跟着黑风继续向前。 所过之地见到了无数奇花异草,张四爷他们也不多加打量,紧守着道路前行,绝不妄动分毫。 这样再走了许久,就听到前方黑风呜呜呜低吠,不同以往,似乎被什么东西威慑住了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赶忙上前,奔至黑风处一看,正见到那个怪异的木媻悬吊在路中央,不住闪光,好像随着人的呼吸起伏,每次起伏的间隙,都有嘤的一声低沉的怪叫声,依稀从木媻中传出。 黑风全身黑毛倒竖,四爪紧紧抓着地面,前进不得,如同发痴一般,死死盯着木媻低吠。 钩子兵们也都上前来,上下左右聚齐在张四爷身后。 张四爷看着木媻,低骂道:「这是个什么玩意!象花不是花,象果不是果,藤蔓缠绕,越看越看一个用藤蔓缠绕的蚕茧?里面莫非是什么活物?」 周先生打量木媻许久,哼道:「这里的植物本就是异物,生出什么古怪的东西,也不奇怪!我们不要惹它,绕着它走开吧!」 张四爷心想确实如此,便拉了拉黑风,想让黑风再寻其他道路,可黑风纹丝不动,只是盯着木媻低吠,如同着了魔一般。 张四爷狠狠拽了几拽,黑风就是一步不动。 周先生抿嘴道:「我们眼前的这个东西,对人好像无妨,但对三嚼子却效用颇大!三嚼子必须给我们带路,我们只能把它硬拽往远处!以解蛊惑!」 张四爷应道:「只能如此!钩渐!带来人把三嚼子给我绑起来抗走!」 钩渐在钩子兵里所属的组别,对黑风有驱使、搬运、调遣的责任,听张四爷吩咐,一招手便唤来两人,掏出绳索,就要把黑风按倒捆住。 可黑风虽说发痴,并非傻掉,尽管主人张四爷在此喝止它,它不敢放肆,但仍然极力挣扎,盯紧了木媻,不让钩渐他们捆住。 张四爷骂道:「三嚼子!你怎么回事!我们是为你好!趴下!」 三嚼子平日里听张四爷喝止,肯定会立即老实下来,但今天有别以往,丝毫无用,黑风的大脑袋乱摆,一个发力,竟将一个钩子兵撞倒一边,脚下拌上藤蔓,噗通一下跌倒在地,摔的地方正好在木媻下无数藤蔓布成的蛛网中。 钩渐死死掐住黑风,低喝道:「三嚼子!你听话好不好!」 黑风猛然抬头,盯着木媻大叫三声,身子一退,眼中明显的露出惧意。 摔倒在木媻旁边的钩子兵还不清楚,翻身起来要帮着抓住黑风。 张四爷大叫一声:「不对劲!这个怪物动了!快过来!」 说话间,大家的目光都聚向木媻,只见木媻嘤嘤嘤鸣叫声音渐大,腾的涨大了半圈,从藤蔓中透出的闪光越来越快,最后连成一体,耀目生辉。 跌倒在木媻旁的钩子兵惊的双眼发直,低吼一声就要跳过来,可以刚跳起身,却被一股大力嗖的一下拉下,摔了个狗吃屎。这钩子兵扭头一看,脚踝上竟已盘着几圈不知何时缠上的藤蔓,更是惊慌,腰间利刀摸出,立即切了过去。 周先生本想阻止,可哪里来得及,那钩子兵手起刀落,顿时斩断了藤蔓,跳将出来。 木媻的嘤嘤声顿时再增大了一倍,震的人耳朵鸣响。 张四爷大喝道:「快退!这东西好像有反应了!」 可是话音刚落,就见木媻晃了晃,居然垂直从四周的藤蔓上坠落下来,砸在地面上,滚也不滚,如同一摊稀泥似的,散成一堆,那木媻中的光芒也随着坠落,嗖的一下钻入地面上纠结成团的草堆中去了。 黑风这时狠狠晃了晃头,眼睛一瞪,竟似恢复了常态,立即汪汪汪大叫起来,抬头看了张四爷一眼,再叫两声,就往一旁跑去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本要叫喊黑风回来,耳边却听到沙沙沙乱响,从上下左右各个角落,都涌出了手指粗细的藤蔓,看架势就是冲着他们而来。 张四爷大叫一声:「不好!跟着黑风跑!快!」 众人都知道这种情况绝不是常理可以揣测,哪里还敢犹豫,纷纷行动起来,向着黑风所行的方向钻去。 钩子兵行动已是异常迅捷,但木媻坠地之后,藤蔓侵袭的速度似乎更快,张四爷他们随着黑风逃走,此地已经布满了乱麻一般的纠缠成一团团的藤蔓,而且范围越扩越大,似乎追着张四爷他们而去。 张四爷他们紧随着黑风所去的方向,全力奔驰,但依旧听到刺耳的沙沙身在耳边乱响,侧头一瞥,就能看到疯狂长出藤蔓如同大蛇一样四散游走。 张四爷低喝一声,从腰间拽出铁虎爪,戴在手上,将袭向面部的一根藤蔓一爪切断,大叫道:「不要纠缠!不要停下!彼此呼喊为记!一刻不要停留!」 张四爷呼喊声响亮,四下里都听的清楚,四下中钩子兵齐齐答应,可刚刚答应完,就听得后面一声惨呼,乃是一个钩子兵狂叫:「你们快走!我被绊住了!」 周先生边狂奔边大叫道:「大家不要回头相救!各自保命!」 张四爷他们哪里还敢有抵抗片刻的想法,这里的力量他们心知肚明,半分抵抗都是找死!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着黑风逃走! 张四爷、周先生和一众钩子兵,使劲全身解数,彼此呼号,急速撤离。有人回头一看,更是吓的不敢停留片刻,身后嘤嘤嘤的怪声不绝于耳,几丈粗的裂山根嘎嘎做响,迅速的收干,然后藤蔓如潮水一般涌来,把这些粗大无比的裂山根包裹在内。 张四爷奋力骂道:「这不是地宫!这是陷阱!」 第十二章 幻境迷情 青蔓桡虚宫八个石壶旁,林婉低下头去,慢慢的给水媚儿施了两针,轻轻旋动,水媚儿眼睛轻轻动了动,神态倒是安详。 林婉将银针拔起,装入针囊内,转头对站在一旁的火小邪笑道:「水媚儿已经挺过来了!随时都会苏醒,她真是不简单!水家人的意志力真是五行中数一数二的!」 火小邪喜道:「那太好了!水媚儿没事就好。林婉,你这边怎麽样了?」 林婉说道:「有些进展,但还差的很远,我只解出一味,这一味和人血有些类似。」 田问也在站一旁,沉声说道:「人血?」 林婉说道:「不是指一般的人血啊,我是说有一点点类似,现在还不能判断呢。」 火小邪问道:「人血还能做一味药吗?」 林婉柔声说道:「有时候是可以的。别问了,现在还说不好呢!你可不要误会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没误会啊,我是说我血多,真要用人血,用我的就行了。哈哈,想当年我用我的血,可是破解了奈何墙的。林婉,你要用血就说啊。」 林婉轻轻一笑,低头不答,竟有些高兴,可林婉侧过头来,微微吸了一下,表情骤然间严肃起来,再吸了几口气,唰的站起身来,厉声道:「不好!有非常异常的气味!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气味!」 火小邪、田问、潘子、乔大、乔二都被林婉突然间这样说话惊的一愣,火小邪抢先问道:「怎么了?是瘴气又要来了?」 林婉尖声道:「不是的!是比瘴气严重的多!我虽说从来没有闻到过这股气味,但我知道绝对厉害。」 林婉说完,火小邪耳朵不自觉的一竖,低低的嘤嘤嘤的怪叫,似乎从一旁飘来。 火小邪叫道:「有声音,有声音,嘤嘤嘤的声音,那边!」火小邪说着,向一旁指去。 林婉答道:「不管是什么,我觉得这里已经不能停留,我们驮着水媚儿,先藏到外面去!大家快来帮我!」 众人没有犹豫,火小邪、潘子抢上一步,将水媚儿从地上扶起,扶在火小邪背上。 林婉带着大家,就要向一侧墙壁跑去,可是刚跑了几步,就听到沙沙沙的声音传来,几条藤蔓如同青蛇一样猛然从墙壁上的空隙中射出,在空中探了探,无力的垂掉在地。 大家看的一愣,潘子骂道:「什么玩意!是树藤啊?」 林婉沉重的喘息起来,娇声喊道:「不好了,我们无法离开这里了,青蔓桡虚宫中有不知名的东西操纵藤蔓攻击!这里有裂山根主脉灵气保护,外面的东西进不来。我们退后,坐到八个石壶中央!」 众人不敢怠慢,向后退到八个石壶中央,紧张的看着周围的一切。果然如林婉所说,这个空洞中的四面墙壁,处处都有粗细不一的藤蔓射出,但一触到外面,就会软塌塌的垂下,失去活力。 火小邪叫道:「这些藤蔓怎么都会动!」 林婉紧咬嘴唇,说道:「只可能是木媻发作的原因!我们被木媻困住了!」 火小邪惊道:「那怎么办?木媻怎么会发作了?我们已经避开它了啊!」 林婉紧锁双眉,说道:「有人惊动了木媻!有人要来了!是陌生人!」 火小邪只听耳边唰的一响,抬头一看,只见一条绳索从高处空隙中点射而出,一把三爪钩夹住侧旁的烈山根,一个人几乎忙不择路一般跃了出来,一荡而去。 唰唰唰唰,越来越多的牵引着绳索的三爪钩从各处射出,有的抓到裂山根,钩子兵随后荡出来的,也有三爪钩没有抓住,后面的钩子兵却继续狂奔,直坠而下,摔的无法站立。 再听得高处一声狂喝,两道绳索电射而出,两条人影跳出,其中有一个大汉用胳膊夹着一条大狗,跳将出来,随之一荡,一脚蹬在侧旁的裂山根上,收了绳索,径直从一丈高的地方跳下。 这大汉就是张四爷,张四爷跳将下来,丢下黑风,将手一盘,收了三爪钩,再往上一甩,抓住裂山根,大叫道:「周先生!跳!」 只见一个消瘦的身影在空中翻了个身,凭空抓住了绳索,在空中滴溜一转,拉的绳索一沉,再往下跳,已不足一丈,平安落地。 这样不顾一切跳下来的人,一共十三人,就是张四爷、周先生和钩子兵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他们还没有来的及把人收拢,就听黑风汪汪汪兴奋异常的大叫,向着空地八个石壶跑来。 张四爷他们扭头一看,也是愣了,八个石壶中央,正站着几个男女青年,同样打量着他们。 张四爷沉声道:「冤家路窄!终于碰面了!」 火小邪他们看到张四爷等人从高空跳下,都是严阵以待。等到张四爷他们全部下来,火小邪仔细一看,低声自言自语道:「张四爷?」 潘子同样低声说道:「火小邪,是张四爷和周先生!」 张四爷这个人,火小邪本是极恨的,但在山西时,张四爷、周先生被水家逼的几乎走投无路,在破庙中偶遇,听了周先生一番讲述,才觉得张四爷的身世也很可怜,火小邪他们四个小兄弟伙同黑三鞭偷了张四爷的性命之物玲珑镜,逼得张四爷浪迹天涯追寻,实在是不应该。所以火小邪对张四爷此人,已无太多记恨。 今日在这里碰面,避无可避,火小邪不禁百感交集,奉天发生的一切几乎就在眼前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他们惊魂未定,见此地已有几人,反而一下子认不出火小邪他们。眼看刚刚逃过木媻疯狂的袭击,来到暂时安全之处,却碰到的等候在此的几个人,黑风又兴冲冲的跑过去相认,张四爷立即断定,必是火家的仇人!张四爷、周先生不敢大意,厉喝几声,唤了钩子兵聚过来,与火小邪他们呈对峙之态。 黑风哪里管这些,它苦苦寻找火小邪、潘子等人,终于得见,高兴的忘乎所以,汪汪大叫着笔直冲到火小邪近前。 火小邪一眼便认出是黑风,心头一乐,叫道:「黑风!」 黑风已经跑至,双足站立,两个大爪子搭上火小邪的肩头,大舌头伸出呼哧呼哧在火小邪脸上乱舔一气。火小邪叫道:「黑风,别舔别舔!」 潘子也高兴的叫道:「黑风,你这家伙!」 黑风一扭头见了潘子,松了火小邪,又扑过来与潘子玩闹,大尾巴摆的如同风扇一般,呼呼生风。 张四爷这边看着,低骂一句:「三嚼子这个白眼狼!可是我从小养大了你!」 周先生说道:「张四爷,黑风靠近的那两个小子眼熟的很啊!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山西?」 张四爷定睛一看,也认出了火小邪和潘子,喃喃道:「火小邪?潘子?怎么是他们?他们不是火家人。那他们身旁站着的三男一女是谁?躺在地上的女子又是谁?」 周先生说道:「如果只是火小邪、潘子,还不是问题,可剩下的这几人大意不得!特别是那个英俊的男子和穿翠绿衣服,齐耳短发的丫头,绝不是普通人。」周先生说的正是田问、林婉。 这边黑风和火小邪、潘子亲热一番,又去向乔大、乔二、田问、林婉问好,虽说没有扑上去乱舔,却也粘粘呼呼的赖在脚边,不住乱蹭大家的腿脚。 林婉摸了摸黑风的脑袋,说道:「黑风,乖狗狗,我知道如果是你,一定会找到我们的。」 田问咧嘴轻笑一声,一言不发。乔大、乔二则蹲在黑风身边,叫嚷道:「黑风,让我们抱一抱!」 张四爷大吼道:「三嚼子,滚回来!你好大的胆子!」 黑风听了张四爷的叫唤,回头看了一眼,颇为犹豫,不知道该不该跑回去。 潘子拍了拍黑风的脑袋,说道:「黑风,你不用回去,你爹我照着你。」说着潘子上前一步,冲着张四爷他们大叫道:「来人可是张四爷、周先生?我是潘子,我们在山西见过一面,你们可记得我?」 张四爷沉声道:「小子,我记得你!你身旁的可是火小邪?」 潘子答道:「就是火小邪,喂,张四爷,周先生,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啊,没想到在这里碰面了!感情你们一直跟着我们哪?」 张四爷叫道:「呵呵,你们能来,我们当然也能来。火小邪、潘子,你们身旁的那几位朋友是谁?通报名号!」 潘子低骂一声:「这个张四爷还是三年前山西那副高人一等的臭模样!懒的和你计较。」 潘子骂归骂,还是一脸笑意,指着乔大、乔二说道:「这两个棒槌,一个叫乔大脑袋,一个叫乔二爪子,你们也许见过,他们是东北四大盗中的两位,现在是我和火小邪的徒弟!棒槌们,还不问好!」 周先生一愣,低声道:「什么?乔大、乔二?这两人名头可不小,是他们的徒弟?」 张四爷也是纳闷,眉头紧锁。 乔大、乔二抱拳傻笑,冲着张四爷他们嚷道:「张四爷、周先生,久仰大名了啊,哈哈哈!」 潘子继续介绍道:「这位玉树临风,一表人才,才高八斗,料事如神,表情木纳,不苟言笑的俊男,名叫田问!」潘子这样贫嘴,也不知是亏还是损。 田问毫无表情,只是略一抱拳,依旧站的笔直。 张四爷问周先生:「田问?周先生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?」 周先生说道:「没有。此人恐怕是这些人里最厉害的,以田字为姓,为土行姓氏。」 潘子继续张牙舞爪的介绍道:「张四爷、周先生,下面隆重介绍我身边的这位千娇百媚、倾国倾城、美艳不可方物、温柔善良体贴、聪明贤惠端庄的美女!她叫林婉!树林的林,委婉的婉!」 林婉轻笑道:「潘子,你真会瞎说。」 林婉略上前一步,盈盈一拜,说道:「小女子林婉,见过张四爷、周先生!早就听闻御风神捕的威名,今日一见,不胜荣幸。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对林婉这个女子,倒有几分喜欢,两人对视一眼,反而更觉得纳闷。 周先生低声道:「姓林?这是木行的姓氏。」 张四爷说道:「如果潘子这小子说的是真的,这几个人倒不象火家的贼人,这个事情有些蹊跷了。」 张四爷说是这么说,目光还是盯着躺在地上的水媚儿,高声道:「几位朋友,幸会了!最后再问一句,躺在地上的女子是谁?」 潘子换出一副沉重的表情,说道:「她是我们的伙伴,叫水媚儿,中了毒,还没有苏醒。」 周先生低声道:「水媚儿?这该是水行了。」 张四爷叫道:「就你们几个人吗?这里还有没有别人?」 潘子答道:「除了我们,还能有谁啊?张四爷,咱们算是熟人,既然我们碰面了,别这么严肃行不?坐下来聊一聊你们刚才碰见什么事情,如何啊?放心放心,我们不想打架,你们肯定也不想吧!」 张四爷低念道:「这个叫潘子的臭小子,油嘴滑舌,一副贼人嘴脸,难以信他。」 周先生同样低声道:「我们现在处于未知的境地,他们这些人显然比我们熟悉这里的情况。先不敢信不信他说的,我们先稳守阵法,他们不动手,我们也不要妄动,该告诉他们的,我们不妨直说。」 张四爷轻轻点头,赞同了周先生的说法,抬头喊道:「暂且信你们一次!但你们不要过来,我们也不过去!彼此相安无事!」 这边林婉再上前一步,脆声道:「张四爷、周先生,你们在外面碰见什么了?可否详细告知?」 张四爷哼道:「外面有无数发疯的藤蔓追赶着我们,要夺我们的性命,我们一路逃离,便到了这里!」 林婉啊了一声,又问:「你们可是触动了什么怪异的事物?比如一个如同蚕茧似的藤球?」 张四爷低声与周先生说道:「这个姓林的丫头,知道的不少啊。」 周先生点头道:「他们走在我们前面,此地又是木旺之地,这丫头姓林,只怕与这里关系颇大。依我看,他们绝对不是故意在这里等我们,而是一直困在此地,不知出路。」 张四爷对林婉喊道:「姑娘!你说的一点不错!就是因为我们不慎触动了一个藤蔓绕成的发光圆球,才会引起藤蔓追人的怪事。姑娘,你既然能猜到,能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吗?」 林婉呀了一声,环视火小邪、潘子、田问等人一眼,说道:「是木媻!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!现在我们寸步难行,如果解不开青蔓桡虚宫的八壶药阵,哪里也去不了了。」 火小邪侧头一望,墙壁上无数藤蔓的尖端还在不断探出,密密麻麻如同蠕虫一般,只是一探出头,就会缩了回去。火小邪担心道:「木媻会攻进这里吗?」 林婉说道:「我也说不准,但木媻的威力之大,我们木家的木蛊寨都能陷落,这里恐怕同样是撑不住多久。」 林婉对张四爷他们喊道:「张四爷、周先生,到底怎么回事,我一两句话说不清楚,这里暂时还算安全,但不知道能支撑多久。我们不会为难你们,希望你们也不要乱跑乱动,如果我能找到出路,我们还都有活命的机会。」 潘子凑到林婉身边,低语道:「林婉,那个周先生还行,可那个张四爷就有些霸道了。他们一直跟在我们身后,占我们的便宜,感情把我们当贼抓,当傻子玩呢!他们追到这里,还把木媻惹火了,惹了个大麻烦给我们,我们还给他们擦屁股?不是我疑神疑鬼的啊,我觉得林婉你使点什么迷药,把他们全部麻翻掉,再把他们全部绑成粽子,系成一串,省得他们乱来。」潘子一扭头,对火小邪说道,「火小邪,你觉得我想的对不对?」 火小邪说道:「张四爷、周先生、钩子兵,都是厉害的角色,火家的堂主都不愿轻易与他们冲突。我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,已经是结阵了,轻易不会让我们靠近。钩子兵擅长远攻,不容易近身,万一林婉不成功,让他们察觉,打起来了,我倒不怕,就是水媚儿还没醒,若伤了我们自己人,就划不来了。田问大哥,你看呢?」 田问沉声道:「不宜冲突。」 张四爷、周先生同样简单商量了一番是不是要提前发难,得出的结论与田问一致,张四爷喊道:「火小邪、潘子,几位朋友,虽说你们是贼,我是抓贼的,但火小邪、潘子在山西救过我们一次,算的上有点交情,只要你们不暗算我们,我们也绝不动你们分毫,彼此可以相安无事,一同想办法离开这里。我奉天张四,一向说话是一言九鼎,承诺只要说出,驷马难追!火小邪,我知道你也是个守信重诺之人,你来代表他们回答,可否如此!」 火小邪微微一愣,转头看向大家,田问、林婉都投来赞同的目光,潘子虽说不太乐意,但也低声哼哼道:「我听你的。」 火小邪念了声好,对张四爷说道:「张四爷,那就依你的办,我们井水不犯河水。」 张四爷哈哈笑道:「好!痛快!火小邪,若不是我们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地方见面,我倒愿意交你这个朋友,与你好好的喝上几杯。」 双方都应了,达成互不侵犯的协议,稍微放松了一些,两群人彼此相隔四丈,都坐下休息。一个钩子兵摔成重伤,一条腿已经废了,钩渐上前,一块块骨头捏正,再上夹棍系紧,这钩子兵强悍,紧咬着牙关强忍,一声不吭。 张四爷一点人数,长叹一声,进到青蔓桡虚宫的钩子兵有二十二人,眼下算上重伤的,只剩下十三人了,死伤过半,还是败在莫名的植物藤蔓袭击之下,又能怪的了谁?钩子兵们无不神伤,死的人中不乏亲生兄弟的,几个钩子兵忍不住,偷偷的抹泪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心如刀绞,反而一句彼此安慰的话都说不出,和钩子兵一起默哀许久,才算慢慢回过劲来。黑风听不到张四爷叫唤它,就一直呆在火小邪那边,乐不知返。也难怪黑风更加喜欢火小邪他们,火小邪将黑风当伙伴一样看待,黑风在净火谷的三年,天天开心,自由自在,不用撕咬伤人,不知比跟随张四爷、周先生快乐多少倍。 张四爷打量了火小邪几眼,并不想叫回黑风,只是对周先生低声道:「这个叫火小邪的小子,在奉天见到他的时候,还只是一个下五铃的小毛贼,一点都不入流。时隔几年,他的气势已有成名大盗之风,还能收东北四大盗中的乔大、乔二为弟子,真是刮目相看啊!如果他立誓再不当贼,我倒有心思让他加入御风神捕。」 周先生说道:「火小邪从我们初见,就觉得他不简单。他在山西被火家逐出,与那个广东道上神秘异常的甲丁乙为伍,想必这几年颇多奇遇,贼术精进。我也有意吸纳他成为御风神捕,可全看他的想法了。」 张四爷说道:「他们几个人中,火小邪尽管颇有威望,但领头的好像不是他,而是叫田问的那个小子。周先生,你看他们会是什么人?会是五行贼王的人吗?」 周先生说道:「我看就是。田问是土家,林婉是木家,昏迷的那个水媚儿是水家,火小邪不是火家人,但气质胜似火家人,至于那个潘子,十足一个奸商嘴脸,可能是金家。呵呵,这样一看,这里可是五行贼人齐聚了!只不过,这些人看着年纪尚小,不像是五行世家中贼王级别的人物。」 张四爷哼道:「那也怪了,这五个人怎么凑在一块,来这个地宫盗鼎?莫非是贼王们默许纵容?或者另有阴谋?」 张四爷和火小邪他们分坐两旁,并不互相问话,气氛颇为凝重。 而林婉重新取了石壶中的液体,加快速度尝味,就这样过了约有小半个时辰,仍然不得其解。 田问不住观望四周,也显出几分焦虑,在林婉略有停顿之时,田问沉声问道:「如何了?」 林婉秀眉紧锁,低声道:「现在只能确定人血为一剂主味!但普通的血液绝对不行,青蔓桡虚宫变异颇巨,诸多因素都要考虑,太难了!」 火小邪接着问道:「如果木媻攻进来,我们紧守在此,能守住多久?」 林婉说道:「木媻发作起来的厉害之处,连木家人也不清楚,要是木媻能化开裂山根主脉的灵障功进来,这种威力,我们结算把张四爷他们集结在此,也是守无可守。」 火小邪说道:「那我们在引发一次瘴气,会不会有效?」 林婉说道:「我想过这个问题,但木媻显然是寄生于裂山根之上,瘴气来了,我们势必全部昏厥,而能不能伤害到木媻,就难说了!所以不能乱试!」 这下火小邪也没有了办法,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林婉破解出八壶药阵所缺药剂上了。 林婉说道:「不要问了!我继续,你们不要与我说话,以免我分心。」 众人知道此事重大,都点头应了,心里都有几分沉重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看到林婉端坐在地,神情严肃的不断吸吮手指,火小邪他们静坐四周,不发一言,也猜到林婉是在想办法。张四爷他们领教过木媻的厉害,眼下四周被藤蔓层层围住,性命全在林婉手中,也不敢大声喧哗,唯恐打扰了林婉。 空地中一片寂静,只听得外围藤蔓移动的沙沙沙声不绝,很是骇人。 火小邪一直打量着外界的动静,他耳聪目明,细微的声响变化也能感知。火小邪听着听着,觉得有些不对劲,沙沙声居然在慢慢降低,好像藤蔓的移动开始变缓。 火小邪不敢大意,再听了几耳,能够确定此事,心头淡淡一喜,转头对田问低声道:「田问大哥,我听见沙沙声正在减小,好像藤蔓的侵入要停下来了。」 田问并无高兴的表情,低声道:「你继续。」 火小邪嗯了一声,继续聆听,沙沙声减低的速度越来越快,骤然之间,一切归于静默,连不断从墙壁空隙中探入的藤蔓动作,也都完全停了下来。 这沙沙声完全一停,所有人都察觉到了,连张四爷、周先生都彼此对望一眼,低声疑道:「停了?莫非我们安全了?」 林婉手中一顿,也抬起头来,低念道:「木媻不动了?」 火小邪喜道:「真的没有声音了!是不是木媻进不来这里,就放弃了?」 林婉反而愁道:「不会这么容易,植物的耐心和韧劲,是所有生物中最强的,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。我感觉很不妙……」 火小邪说道:「可是连藤蔓都不动了啊,我们……」火小邪刚说到这里,就听到耳边飘来隐隐的嘤嘤声,似乎从远到近,飞快的赶来。 火小邪眼睛瞪圆,叫道:「有嘤嘤的声音从远处来了!」话刚说完,潘子也叫道:「是!是!是嘤嘤嘤嘤的声音!好难听!」 嘤嘤声越来越大,很快就所有人都能听得见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、钩子兵们一听到这个声音,全身汗毛倒竖,纷纷拿出利刀,站了起来。 林婉惊声道:「是木媻的主灵过来了!」 嘤嘤声几乎震耳欲聋,把这个空间填的满满的,数道白色的光芒从墙壁裂山根的缝隙中射入,一团几人高矮的模糊光球已经来到了墙外。这团光球好像一只怪兽的独眼,正从缝隙中窥探着空地里的猎物。 火小邪后背冰凉,若是有形有质的东西,他都不怕,可来到这里的东西,只是一大团光,不免让人恐惧异常。 黑风低吠几声,爪子将地面抓的嘎嘎做响,居然叫都叫不出来了。 众人看着这团光球,谁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,人人手心额头全是冷汗。 这团光球沿着墙壁外缓缓移动,似乎在寻找可乘之机,嘤嘤声忽大忽小,又似在沉重喘息。光球游走了片刻,突然骤然间缩小,消失无形,嘤嘤声也嘎然而止。 火小邪豆大的汗珠滚落脸颊,低声道:「不见了……」 林婉颤声道:「不是不见了,可能是……」 「沙沙!沙沙沙!沙沙沙沙!」藤蔓移动的暴响声冲天而起,只见无数的藤蔓如同洪水泛滥一般,从光球消失之处疯狂的涌出。这势头如此强劲,卷起一股烈风,咧咧做响,几乎吹的人站立不稳。 林婉惊声道:「木媻冲破了主脉灵障,千万不要离开八壶中央!」 无数藤蔓冲入空地,在空中直摔下来,许多便瞬间枯燥不动了,但还有更多藤蔓借势涌入,组成墙壁的粗大烈山根不断被抽干,变得细小脆弱,根根断裂,最后被完全冲毁,从上到下形成一个数丈宽的大洞,让更多的藤蔓疯狂涌入。 只不过眨了几眼的时间,这个空地的三成便已被藤蔓占满。木媻绝不罢休,继续催动藤蔓涌入,那些藤蔓如同一道蠕动着的巨浪,向着火小邪他们压来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他们还是奋力切割靠近的藤蔓,可这样庞大的藤蔓数量,人力切割如同杯水车薪。张四爷、周先生、钩子兵们只能且战且退,已是形式险恶,稍有迟缓,就会被卷入腾海之中。 林婉见状,高声叫道:「张四爷!你们到我们这里来!快点!」 张四爷一听,想也没想,立即高叫撤退,带着钩子兵死命向火小邪他们跑来。 张四爷面色惨白,一进八壶中央就喊道:「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吗?」 林婉高声道:「生死由天定!整个地宫中,只有这八个石壶中央最为安全了!」 张四爷扫了一眼,目光落在水媚儿脸上,愣了一愣,正想说话,藤蔓的海洋已经席卷而至,哪里还能让人细想。这片藤海碰到了八个石壶外围,便哗的一下分开,如同碰到了无形无质的高抢。藤蔓绕过了八壶中央,分向两边,转眼就把石壶紧紧围住。 田问低喝一声,脚下猛踩,用力之大,竟把方砖踹裂。田问也不言语,身子一伏,搬起方砖,手中亮出两把形状如弯月的利器,向下直插,嘎嘎划的土石作响,双臂如同车轮一样旋转起伏,往下挖掘。 田问大喝一声:「帮我挖!」 火小邪他们会意,张四爷更是齐头并进,一群人围拢过来,各显其能,拼命扩大地面挖掘的范围,帮着田问清理土石。田问位于正中,简直象一只陀螺,手侧卷出砂石无数,直往地下钻去,如果地下不是坚硬的砂石混合,仅仅是松软的泥土,田问这种速度,一盏茶的时间,足能钻入地下数米深。众人看田问如此神勇,无不抡圆了膀子干活,面对生死之际,还有什么恩怨抹不开的。 林婉默默看着石壶外围的藤蔓海洋,反而淡然道:「我们走不掉了,挖到哪里也没有用,这种威势,八壶一破,青蔓桡虚宫就全部被木媻控制。」 火小邪拼命挖掘,听林婉这种类似放弃的话,叫道:「林婉!你不要灰心!我们挖下去,说不定还有生路!」 林婉温柔一笑,说道:「大家加油吧!小女子力气不够,帮不上你们了。」林婉转过身,不再看着大家,低语道:「如果我死在这里,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,啊,它来了……」 林婉刚说着,就见几股藤蔓贴着地面滚入,快如闪电一般将林婉双腿卷住,将林婉扯倒在地,将林婉向外拽去。林婉毫不反抗,任由藤蔓拖拽,高声道:「火小邪,来生再见!」 火小邪一回头,林婉正看着自己,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,被拖入藤海中不见。火小邪大叫一声林婉,追上几步,哪里还来得及施救。 而火小邪脚下一痒,一股大力卷住脚踝,狠狠拽他。火小邪低头一看,乃是十多根藤蔓绕住了双腿,正在使劲拖他出去。火小邪狂叫一声,挥刀将藤蔓斩断,大叫道:「大家小心,藤蔓从地下涌进来了!」说着,跑到水媚儿身旁,想把水媚儿拖到中央,可还未扶起,又有藤蔓袭来,将火小邪腿脚缠住,火小邪挥刀猛切之际,眼见着水媚儿让一股藤蔓缠住腰间,拽了出去。火小邪想上前救,但又被几股藤蔓阻挡,只能向后退去。 「啊!啊!啊!」惨叫连连,几个钩子兵已经眼睁睁的被拽出了石壶中央,更多的藤蔓从地面成股成股的漫入,众人无法挖掘,纷纷闪躲,用刀猛砍。可地面几乎瞬间就布满不断翻滚蠕动着的藤蔓,已是难有下脚之处。 田问身形如电,几乎是贴着地面一般不住砍切,所过之处,藤蔓都是应声而断,倒是救下几人。可田问再勇猛,面对越集越厚的藤蔓,他也仅能暂时自保。 「火师父、潘师父,徒弟无能,你们一定要活下去。」火小邪扭头一看,乔大、乔二几乎是半吊在空中,被藤蔓拽出,没入藤海中不见。 火小邪惨叫一声:「乔大、乔二!」手舞猎炎刀,密不透风,可又能怎么办呢,前进不了半步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。 「火小邪,咱下辈子再当兄弟!」潘子的叫声随即传来,火小邪侧头一看,潘子全身都被缠满了藤蔓,就从火小邪眼前二步远的地方滑过。火小邪啊的一声怒吼,奋力冲出一步,想拽住潘子的头发,却没能拽住,反而让一股藤蔓盘上手腕。 火小邪斩断手臂上的藤蔓,再看潘子,已经不见了。 潘子消失的方向,黑风的叫声依稀从藤海中传来,只是叫了四五声,便沉寂下去。 转眼间失去了自己最亲密的几个伙伴,火小邪心如刀割,胸口发甜,几乎要喷出一口鲜血,眼睛都红了,狂吼着乱砍乱切。 张四爷、周先生他们那边同样凄惨,潘子消失的时候,仅剩张四爷、钩渐二人死命挣扎,周先生已经不见了。张四爷喊道:「钩渐!是我害死了兄弟们!」 钩渐大笑道:「张四爷,兄弟们都死在一起,也是痛快啊!」 张四爷哈哈大笑,放弃了抵抗,两行浊泪奔涌而出,喊道:「周娇我的妻啊!我随你来了!」 张四爷一放弃抵抗,立即就被拽走,钩渐泪流满面,垂下双手,眨眼便同样被藤蔓拽走了。 眼下只剩田问、火小邪两人苦苦挣扎,火小邪逐渐力竭,头昏眼花,手脚酸麻,而藤蔓毫无停止的迹象。更何况,被斩断的藤蔓中,有一股子酸味涌出,让自己越发迟钝,显然藤蔓的酸味有毒。 火小邪再也挥舞不动手中刀,跪倒在地,眼前一阵阵发黑,该死的藤蔓不失时机涌上,立即将火小邪的双腿一层层的缠了个结实,把他拽倒在地,拖着便走。 火小邪勉强抬头,看田问还独自一人拼力挣扎,但也跌跌撞撞,已是油尽灯枯。火小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奋力叫道:「田问大哥,我没能帮你拿到鼎!对不起啊!」 田问被困着寸步难行,只能向火小邪投来抱歉的眼光,喝道:「是我,对不起!」 火小邪呵呵一笑,再也无力挣扎,眼前一黑,便失去了知觉。 黑暗中,火小邪朦朦胧胧睁开双眼,四周一片漆黑,整个人似乎漂浮在虚无的空间,有一道淡淡光芒从前方射来,似乎指引着火小邪的方向。 火小邪喃喃道:「我死了吗?那道光芒里,是黄泉了吧,既然死了,就走吧,兄弟们都在等着我呢。」 火小邪这么想着,人也自动的向着光芒而去,没入其中。 眼前光芒更亮,晃的火小邪睁不看眼睛,火小邪伸手略略一挡,才算适应了过来,眼前光线渐暗,但景物仍是朦胧。隐约间,火小邪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说话,引着他向前走去。 景物越来越清晰,最后完全看清的时候,火小邪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,他分明站在青云客栈的大堂中,前方有一男一女坐在桌边,正在说话。而那两人,竟是自己和林婉。 景物越来越清晰,最后完全看清的时候,火小邪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,他分明站在青云客栈的大堂中,前方有一男一女坐在桌边,正在说话。而那两人,竟是自己和林婉。 火小邪目瞪口呆,眼前的景象亦真亦幻,毫无道理可言。火小邪盯紧了坐在桌边的林婉和另一个自己,慢慢走近,一直走到近前,而他们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,只是自顾自的说话。 火小邪既不敢说话,也不敢伸手去触摸,痴痴呆呆的站在一旁听着。只听林婉轻声道:「火小邪,你和水王的千金水妖儿很熟吗?怎么突然叫起她的名字?」 「火小邪」眉头紧皱,一句话脱口而出:「她是我的妻子。」 火小邪心中一震,水妖儿是自己妻子的事情,他忌讳颇深,绝不会轻易说出,怎么这个自己张口就说? 火小邪怒上心头,暗骂道:「肯定是阴间的妖魔在蛊惑我!」顿时一掌向「火小邪」击去,谁知拳头从「火小邪」脑袋里穿过,如同击中了空气。 火小邪收回拳头,骂道:「幻象,都是幻象!」 桌边的「火小邪」、林婉根本不受打扰,依旧轻声交谈,两人说着说着,已经谈到了水妖儿所患的是裂心散魂症。林婉讲的详细,比在青蔓桡虚宫中的只言片语清楚了许多。 火小邪翻然醒悟,暗念道:「裂心散魂症?对了!这不是幻象,这难道是我失去的记忆?」 火小邪静下心来,老老实实的站在桌边聆听,桌边的自己和林婉讲了水王流川,讲了郑则道水火双生等等之事,全是火小邪从不记得的。火小邪更加相信,这就是自己失去的一段记忆,甚至连这件事发生的时间,都渐渐回想起来,乃是离开安河镇之后才发生的。 林婉说道:「火小邪,你会怎么样做?」 「水妖儿再也不是我的妻子,我和她再无一点关系,从此当个陌路人。」「火小邪」沉沉说完,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,喝道,「痛快!」 林婉又给「火小邪」倒上一杯,柔声道:「如果你烦闷的很,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,我会替你保密的。」 「火小邪」抬头看着林婉,痴痴苦苦的一笑,再饮一杯,说道:「林婉姑娘,你知道我梦见的是什么吗?和你有关,我告诉你吧。」 「火小邪」便慢慢把睡梦中水妖儿质问他是否喜欢林婉的事情讲了,林婉默默听完,才淡淡一笑,给火小邪倒满一杯,说道:「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,火小邪,你可否告诉我你的真心话,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呢?」 「火小邪」抬头与林婉对视,脸涨的通红,欲言又止,突然把杯中酒一口喝了,说道:「喜欢!我在王家大院第一次见到你,就喜欢你!我这样说,你一定觉得我愧对水妖儿,但我不想骗你,我不知道我今天是怎么了,就是忍不住的想把心里话说出来!」 林婉柔声道:「不要紧,说出来就好!你说你喜欢我,我也很高兴啊。火小邪,如果我和水妖儿比,你更喜欢谁一些呢?」 「火小邪」直勾勾的看着林婉,模样已不似平常,不断眨眼吞咽,脸颊嘴角微微抽动,说道:「水妖儿我是爱她敬她畏惧她,她和我在一起,我总觉得抬不起头来,总觉得她比我强了太多,她骨子里是瞧不起我。而你不同,我一想到你,就喜欢的要发狂,恨不得抱住你亲你吻你,让你时刻不要离开我。我,我今天是怎么了,你不要生气!」 站在一旁看戏的火小邪羞的简直想钻进地缝中去,他万万都不曾想过,自己曾经对林婉说过这么放肆的话。火小邪忍无可忍,大骂一声:「王八蛋你给我住嘴!我杀了你!」说着直扑上去,双拳向「火小邪」脑袋上乱砸,可毫无用处,只是在击打空气。 火小邪挥了数拳,就觉得头重脚轻,全身酸疼,跪倒在地。火小邪仍旧骂道:「这不是我!这不是我!你闭嘴啊,闭嘴!」 桌边的「火小邪」、林婉依旧如故,继续交谈。 林婉柔声道:「我不会生气的,我真的很高兴的。」说着伸出小手,一把将「火小邪」的手抓住,「火小邪」全身一震,却缩不回手,任凭林婉抓着。 林婉说道:「那你现在想抱我亲我吻我吗?」 「火小邪」颤抖不已,说不出话。 林婉站起身来,走到「火小邪」身旁。「火小邪」惊的站起,连连摆手,说道:「不行不行,林婉你干什么。」 林婉上前一步,靠在「火小邪」怀中,柔声道:「我也喜欢你啊,你喜欢就抱着我吧,不要抗拒自己的心思了。」 「火小邪」全身不住颤抖,却慢慢收紧了双臂,摸上了林婉的细腰。接着突然一使劲,将林婉紧紧搂在怀中。 林婉抬起头,双目含情,脸上飞起两朵红晕,更是美艳照人。林婉慢慢闭上眼睛,长长的睫毛眨动着,樱唇微启,吹气如兰,说道:「火小邪,吻我。」 「火小邪」如同着魔一般,低头向林婉吻去。 一旁跪在地上的火小邪失声惊叫:「不!你不能这样!王八蛋!你疯了吗?」 可一切都晚了,「火小邪」和林婉紧紧的拥吻在一起,几乎融为一体。 就在这份无边春色中,不知多了多久,「火小邪」身子一软,松开了林婉,一骨碌跌倒在地,半睁着双眼,眼神中又是甜蜜又是惊慌,可整个人难动分毫。 火小邪见状,从羞愧中顿时清醒过来,他明显的感觉到,「火小邪」正处在半昏半醒的状态。火小邪暗念道:「林婉对我施毒了?」 林婉不住娇喘,轻咬自己的嘴唇,满面红润盛如桃花,低头看着躺倒在地的「火小邪」,轻喘道:「你的吻好热,差点让我下不了手,对不起啊火小邪,我也不想这样。」 林婉蹲下身去,摸了摸「火小邪」颈部的脉搏,说道:「刚刚好!」说着将「火小邪」摆平,揭开「火小邪」的胸前衣衫,露出他厚实的胸膛。林婉脸上又是一阵红晕泛起,轻轻啊了一声,但她手却不停,二指按在「火小邪」的心脏部位,稍微一捻,便松开了手。 火小邪已经走到跟前,只见自己胸前贴上了一片六角形的冰花,正往皮肤里渗透。 林婉侧坐在「火小邪」身旁,端详着他的面孔,低声道:「火小邪,我知道你能听到,意识也还清楚,你一定在恨我骂我,想知道这是为什么。唉,我说与你听吧,你明天一早起来,会忘掉这一切的。」 林婉大眼睛闪了闪,一行清泪流出,脆弱的如同一株小草。 林婉拭去眼泪,说道:「我们木家的女子,从小就服食各种毒物,尝便百草千味。特别是我,我爹爹对我期望甚高,所以我比一般的木家女子服用了更多毒剂,已能达成药身辨德的程度,比寻常木家女子更甚……算我在内,由于木家女子体内积累的毒素太多,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,必须做几剂人饵服用,才能保命十五年……这是木家人的最高机密,天下没有多少人知道……再说人饵,即是中了木家饵降之人的鲜血,而且是年纪不能超过二十八岁的青壮年男子,属命中火、土、、金、水旺盛之人,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可以的。饵降种在人身上的时机,必须是情欲难抑之时,所以我只好这样对你……而当了人饵之人,并无特异的感觉,施降之人,则需要一直跟着人饵,因为人饵随时都会成熟,少则二三天,多则数月,若错过了时机,人饵就会无效,很是麻烦。人饵成熟后,从人身上取下鲜血服用,此人少则会减十五年阳寿,重则当时毙命……所谓木家魔女放荡,四处勾搭男子,人尽可夫,取人阳精,多是因为此事,有的木家女子也很过分,以采炼人饵为乐,木家一直都是严惩不殆的……火小邪,你知道吗?当我知道我必须要做这一切才能活命,我差点自寻短见,可我爹爹含辛茹苦把我养大,我若是死了,又怎能对得起我那苦命的爹爹?我不愿伤人害人,拉住我爹爹多次钻研,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好办法,就是把饵降下到田问这种五行世家的高手身上,这样我只用一剂,便能多活十年,而且田问只减五年阳寿,绝不会致命。五行世家的高手中,能符合这种条件的少之又少,田问乃是最佳人选,可我与田问往来,他根本不为所动,从不给我一丝机会。直到我在三宝镇遇见了你火小邪……我知道你比田问更适合当我的人饵,你体质奇特,火性既纯又烈,既静又狂,说是邪火之身,又略有差别,若是成功,你不仅不减阳寿,我还能续命十五年。但是因为你体质太怪,有不可预料的因素存在,你中了饵降之后,会不会因此死了,我不得而知,这让我犹豫了很久很久,一直不愿对你动手……火小邪,你骂我也好,恨我也好,我不想骗你的感情,当你吻我的时候,我一样是真心实意的,对不起火小邪,我不愿伤害别人,却伤害了你,我不愿许多人为我所累,却让你一人承担。我以为我知晓了人间丑恶,自己就能冰清玉洁,直到今天,我才明白,我也是这世间最自私最邪恶的女人,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女。」 林婉说完,低头深深看着「火小邪」,泪光荡漾,晶莹的泪珠嘀嗒嘀嗒滴在「火小邪」脸上。 林婉仔细的擦去滴在「火小邪」脸上的泪珠,收起哀伤,勉强笑了笑,说道:「火小邪,饵降有时候会有副作用,你我可能会突然间心意相通,但你不会明白为什么的,你只会当作幻觉……唉,我不该和你说这么多,但我不说出来给你听,我又会很难受。火小邪,你不会记得,这段记忆会锁在脑海的最深处,今生今时都不会想起的。」 站在一旁听林婉讲述的火小邪,此时真是感慨万千,很多林婉的事情一下子想明白了,原来他陪着田问一起来盗鼎,竟有这番深意。 「火小邪」胸前的六角冰花已经消失不见,林婉为「火小邪」整理好衣服,柔声道:「睡吧,睡吧。」 火小邪正想上前一步,却发现黑暗涌来,与林婉的距离瞬间拉远,景象也模糊起来,只在一片微光中,还能看到林婉秀美的面容。微光很快暗下去,什么都看不到了,四周伸手不见五指。 火小邪不知该往何处去,大叫道:「我在哪里?有没有人?」 随着火小邪的叫声,忽然四周一起变亮,黑暗迅速的收拢到火小邪脚下。 火小邪吓的一退,再看四周,他居然站在一间茅草房前的院子里,有淡淡的清香从茅草房里飘出,虽说简陋,庭院墙壁、窗台房檐,几乎一尘不染。院内种着一小块绿地,长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,盛开如手掌大小,让人喜爱。院外绿树成荫,不乏高达百丈的巨木,顶天立地一般,雀鸟叽叽喳喳在院外枝头鸣叫个不停,很是动听。 火小邪转了一圈,这里又是哪里?没有一丁点的印象。 「吱呀」院门一响,门被推开,一个齐耳短发的俏丽女子推门而入,一进来就脆生生叫道:「爹!我回来了!」 火小邪低唤一声:「林婉……」 林婉根本看不到火小邪,与他擦身而过,直往里走。 火小邪意识到这仍然在记忆之中,只是为何看不到自己?难道这是林婉的记忆不成? 火小邪不由自主尾随着林婉,向里走去,脚步根本不受控制。 茅屋里迎出一个消瘦的男子,穿着青色长袍,一见到林婉就赶忙跪倒在地,毕恭毕敬的问候道:「少主,你回来了!木王师傅在里面等你呢。」 火小邪一看,这个跪倒在门口迎接的男人,竟是火门三关十八贼中的一个,病罐子王孝先。这个病罐子本是一张病怏怏、苍白消瘦的脸,这个时候消瘦依旧,但脸上却有了几分血色。 林婉上前扶住病罐子,笑道:「王哥哥,不要一见到我就下跪,我吃不消呢。」 病罐子呵呵呵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,爬起来说道:「少主千万不要这么说,我能进木家跟随木王师傅,是我三生有幸。我本应是个废人,跟了师傅才觉得今生再无遗憾,少主平易善良,但我不能丢了礼数,少主要是让我见到你不下跪请安,我真的办不到啊。」 林婉笑道:「好了,好了。我知道了。」 病罐子让开路,恭恭敬敬请林婉入内,火小邪便跟在后面走入房间。 屋子不大,一厅两室,林婉进屋就熟悉的向一旁房间跑去,叫着:「爹!女儿回来了。」 内屋有清朗的笑声传出:「我的宝贝女儿,快进来。」 病罐子、林婉进了内屋,只见一张竹榻之上,盘腿坐着一个穿着翠青长袍的老者。这老者慈眉善目,头发花白,但梳的工整,留着三缕银亮的长髯,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。他的肌肤平滑干爽,满面笑容时,目光清亮,在眼角略略有一些皱纹罢了。若不是他头发胡子是白色的,只看脸还看不出年纪。 林婉跑过去,唤了声爹,钻在老者的怀中,撒娇道:「爹爹,你想我了吗?」 这老者便是林婉的父亲,木王林木森。 木王抚摸着林婉的头发,一副慈爱的表情,说道:「当然想啊,爹爹我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,能不想吗?」 「爹爹,你的腿好点了吗?」林婉坐起身,关切的问道。 木王轻轻捶了捶腿,笑道:「好多了,最近我已经能下床缓步行走,呵呵,这十多年的老毛病,痊愈已不可能,能下地走路都是老天开眼了。」 林婉撒娇道:「爹爹又这么说,我们不需要老天开眼,爹爹的腿病一定能治好的。」 木王笑道:「呵呵,我知道婉儿最心疼爹爹,爹爹没事的,这许多年了,腿脚不便也有好处,能让我安安静静的在这里炼丹养药,要是我活蹦乱跳了,又忍不住满世界钻山探谷的采药,没个当爹的样子。所以啊,我宁肯一直治不好。婉儿,你既然回来了,向你娘亲问个好。」 木王说着,从怀中摸出一个晶莹透亮的瓷器,放在床头。 林婉退后一步,面向这个瓷瓶跪下。病罐子见状,也立即跪下,垂头肃穆。 林婉向着瓷瓶跪拜三次,说道:「娘亲,婉儿已经长大,能够出去闯荡游历了,娘亲要多多保佑婉儿。」 木王对瓷瓶柔声念道:「妻啊,你看到了吗?婉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,她马上就要采炼人饵了,你一定要保佑她平安渡过此劫。」 木王收了瓷瓶,柔声道:「婉儿,坐到爹爹身边来。」 林婉乖巧的坐下,握住木王的手掌。 木王抬头对病罐子说道:「孝先,你去把那株四味雏菊端来。」 病罐子应了声是,快步离开。 木王对林婉柔声道:「婉儿,你在外游历,可遇见心仪的男子了?」 林婉羞道:「婉儿不知为何,再英俊的男子也无法让我心动,觉得外表都是一副臭皮囊罢了,偶尔见到几个像样的,稍稍接触一阵子,发现他们心里也是污秽的很。」 「真的吗?你不要骗我。」木王笑道。 「除了,除了,那个土家的田问,我有那么一点……可我却看不透他,他比一块石头还硬。他的确是人饵的好人选,可他说话从来不超过五个字,而且不睡觉,动不动就钻到地下不见了,我一点下饵降的机会都没有。」林婉说着,脸上飞起两朵红晕。 「嗯,这个田问我有所耳闻,他修习的方向是土家的发丘、御岭,能够同修两种,是土家罕见的人才,土性甚旺,能用他做你的人饵,再好不过。只是土家人对木家警惕心太强,千百年都是如此,田问这个样子,也不奇怪。婉儿,我明白你不想随便采炼人饵,但你毒发的日子渐渐临近,你在人选上也不要太固执了。」 「爹爹,婉儿明白的,我是爹爹唯一的亲人,我受再大的委屈,也会好好活下去的。爹爹,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呢,没有到不得已的时候,再给我一段时间吧,好不好嘛。」 「好!好!爹爹都依你。」 「谢谢爹!」林婉搂住木王的脖子,亲热一番。 火小邪如同一个幽灵一样傻站在一旁,见林婉和木王如此父女亲情,心中一阵阵酸楚,为何自己是个孤儿,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。 病罐子慢慢跨入,手中捧着一盆细小的植物,那植物长的也怪,茎叶细弱,遍体翠绿,在一支分叉上,长有一个拇指大小的血红色小果子。病罐子如果走的快了,稍有颤动,这个红色的小果子可能会掉落似的。 病罐子说道:「师傅、少主,四味雏菊拿来了。」 木王说道:「摆在我面前。」 病罐子小心翼翼摆上,退开一边。 火小邪看着这盆小小的植物,心中翻腾出一股子怪怪的感觉,好像那盆小植物,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似的。 林婉细细打量一番,轻轻啊了一声,抬头问道:「爹爹,这株四味雏菊竟能结果,怎么可能?」 木王说道:「我急急忙忙叫你回来,就是因为此事。你回来的刚好,这果实已经成熟了。婉儿啊,我要问你,你用的是谁的血?」 林婉说道:「是一个叫火小邪的,二年以前,火小邪在王家大院因我所累,被王兴的三姨太毒镖刺中,我帮他解了毒,顺便采了他的血。王全师哥帮我引的种,我以前没有太在意。」 「火小邪……」木王喃喃道,「一个不知名的小贼,体质却很独特啊。四味雏菊是我们研究如何破解你体内毒素之用,采过万千人的血液实验,十余年了,仅有这一株得到火小邪鲜血的雏菊结出果实。火小邪很可能是比田问更合适的人饵,有可能达到你的最高要求——不做阴阳交媾之事,不减人饵的阳寿,无生死风险,还能延缓你十五年寿命。」 林婉喜道:「真能如此吗?」 木王沉声道:「可能性极大,来,婉儿,你亲自把果实取下,封一枚饵降到果实中去,一切便知。」 林婉点头应了,伸出纤纤玉指,慢慢捏上这颗血红色的小果,另一只手从腰包里摸出一把小巧的银剪刀,将小果剪下。 火小邪在一旁看着,心脏如同提到嗓子眼,竟替林婉捏了一把汗。 林婉将小果摊在手中,向木王示意,木王伸出两指,悠悠道:「好,立即封入饵降!」 林婉屏心静气,两指按上小果,微微一捻,便有一片轻薄的六角形冰片敷在小果之上。 屋内安静异常,人都如同泥雕木刻一般,盯着林婉手中的小果,眼睛都不眨一样。 冰片渐渐消融似的,渗入到小果中。那枚小果的颜色渐渐淡去,最后呈一片淡青色。 木王声音都有些发颤,低声喜道:「好!很好!八成了!」 小果的淡青色稳了一稳,突然颜色再度加重,迅速的再泛起红色,啪的一声,这枚小果居然在林婉的手中爆开了,露出里面一片败絮似的灰瓤。 「唉!」木王沉沉一声叹,说道,「败在最后二成!可惜可惜了!」 林婉将爆裂的小果放回花盆中,用丝巾擦干净了手,问道:「火小邪的血还是不行啊?」 木王微微一笑,说道:「不是不行,是很行!火小邪的血液不同一般,这做到如此,很不简单了。天下难有十全十美之事,但有这八成,火小邪成为人饵,效应你来说已经足够了,比田问绝对更好。而且,你不用与他交媾,只需让他喜欢上你,激起他的情欲便可。」 林婉说道:「火小邪还是有风险?」 木王说道:「他会有二成的风险,但这已经很低很低了,就算有风险,也只是减他五年阳寿。婉儿,爹爹我要恭喜你!你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饵。呵呵呵!婉儿,你和爹爹我十多年的心血,没有白费啊。」 林婉说道:「二年前火小邪被火家逐出以后,听说与甲丁乙碰在一起,往南方去了,下落不明。要找到他,可能比较麻烦。」 木王倒是一愣,说道:「哎呀,光顾着高兴了,没想到还有这一茬,这个火小邪是个大活人,会到处走的,不是种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,随取随用。天天不出去,脑子也不好使了。」 林婉说道:「爹爹,就算能找到他,他这几年体质会不会变化,还说不好呢。必须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定。」 木王捋了捋胡子,满意的笑道:「婉儿现在比爹爹强多了,很好很好,等我死了以后,木王的位置就能传给你了!」 林婉勾住木王的胳膊,撒娇道:「爹爹,你瞎说什么啊。爹爹长命百岁,福寿安康,怎么能说到死呢。」 木王说道:「这有什么,人生在世,谁无一死?早做安排也好。你娘亲把木王的位置传给我,我传给我俩的宝贝女儿,若你娘亲还活着,她还是木王,也会这么安排的。你娘亲如果还活着,她见到你,不知会多开心,如果她还活着,如果……她还活着……她她她……」 木王声音逐渐低沉,说到最后竟哽咽起来,说不出话,顿时象老了二十岁。 林婉见状,眼角泪水翻滚,抱住木王胳膊,说道:「爹,你别说了。」 木王低声道:「孝先,你出去,把门关上。」 病罐子王孝先已是不声不响的,把眼睛都哭红了,他低声应了声是,退出房门,把门关好。 木王悠长的喘息一声,略为平静,说道:「婉儿,你现在面临的情况,和你娘何等的相似,爹爹我没有什么心愿,就希望你平安渡过此劫,切勿执拗。」 林婉说道:「爹,你放心,我一定会没事的。」 木王黯然道:「你娘当初,也是这么和我说的,可她直到最后,都不愿采炼人饵,宁肯毒发身亡,死在我的身边。所以,婉儿你听你爹爹我一句话,你为了我,也一定不要执拗……木家人一旦执拗起来,会忘了一切。」 林婉一扭身,跪在木王面前,哀声道:「爹,我娘亲到底怎么死的,请你告诉我吧。」 木王说道:「你这次回来,我已不想瞒你,你娘亲的死,就是因为我。」 「因为爹爹你,怎么可能!」 木王颤声说道:「你娘亲认识我的时候,她是十八岁,刚刚采炼完人饵,能活到三十三岁。我当时是一个云游天下的采药人,阴错阳差,和你娘亲一起困在深坑地穴之中,你娘亲因采炼人饵之事,心结难平,估计是受了巨大的打击,自责的无以复加,只想一死了之。而我为了脱离险境,想尽方法带着你娘逃生,期间无数险恶,九死一生,你娘救了我一命,我也救了你娘一命,花了三个月时间终于逃出,我和你娘已经彼此深爱,定下终身。我在你娘的引荐下,入了木家,从此神仙眷侣一般生活,乃是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日子。但你娘是个心气颇高的奇女子,在她二十八岁时,木蛊寨被木媻占据,上一任木王损命在木蛊寨之中,为保木王之位不落在以采炼人饵为乐的艳青派手中,你娘胜了九场斗蛊,成了新的木王,木家各派都服了她。可是你娘当了木王之后二年,她想到三十三大限又至,又要采炼人饵,就必须和其他男人有肌肤之亲,行交媾之事,她绝不肯负我,执拗起来,宁死不愿再采炼人饵,我好话说尽,她却总是说没事没事,我一定不会有事,最后我说她若是死了,我也不能独活,她才好像有点犹豫。而你娘的本事比我大很多,我万万没有想到,她居然偷偷治好自己不能生育的毛病,怀上了我们的孩子,就是你,婉儿。你娘生下你之后,已经时日无多,嘱咐我将你养大成才,并将木王之尊传给了我。我怀抱着不足半岁的你,亲眼看你娘毒发死在我眼前,你娘临死之前,还满意于她与我相识之后,从未辜负我半分,从一而终,就算死了也值得。她何必如此,何必如此啊……」 林婉满脸是泪,抱住木王哭道:「爹爹,我可怜的爹爹。」 木王抚着林婉的头发,继续说道:「我当了木王之后,芽青、苗青、艳青三派不肯服我,就是你三个姨娘,即是觉得我本事不够,又是恨你娘因我而死,所以处处与我做对,终于在你三岁的时候,逼的我与她们一较高下。你爹我虽说没你娘那么厉害,但真要打我也不怕他们,结果是文武斗、斗蛊这木宗三盗竞王,均赢了她们,折服木家,呵呵,赢是赢了,我仍算险中求胜,特别是斗蛊后遗症颇大,让我落得个双腿残疾。我不能走路也好,让我能够摆脱一切俗务,细心培养你成才。可我越是用心,越是害怕,随着你的长大,你的性格越来越象你娘,等到你十四岁时,你要求寻找不伤害人饵的办法,希望找到一个心爱的人,采一次人饵就行。你这个要求,让我几乎夜夜恶梦,却不敢强迫你说不行,你娘亲就是越逼的紧,越是执拗。于是我倾尽所有精力,以闭关炼药为名,躲在这里,日日夜夜研究饵降之术。希望天遂人愿,能顺应了你的心愿!眼下火小邪的血已经让我们有了八成胜算,与你的要求几乎无二。婉儿,爹爹求你,如果你见到火小邪,一定要给他施饵降,若是火小邪死了,或者体质变化,你也一定要对田问施饵降,田问若是不能得手,你立即去王家堡找你的王全师哥,他给你准备了几个你可以采炼的男子。婉儿,你不想你爹爹为你而死的话,就一定要照我说的做。找到火小邪!找到田问!不管他们要做什么,你都帮他们去做,让他们喜欢你,爱你,你如果也能喜欢上他们,成就姻缘,哪怕是无果姻缘,爹爹我都可以死的瞑目了。」 「我知道了爹爹,我知道了,爹爹……」林婉抱着木王,哭的梨花带月,让人心碎。 火小邪暗暗垂泪,想走也走不了,仿佛能感觉到林婉的悲伤似的,只好跟着一起哭,哭到伤心处,心想反正无人知道,干脆咧开嘴巴,啥也不顾,玩命的哭了个痛快,哭喊道:「爹!娘!你们在哪里?你们知不知道,我一个人有多苦啊!我想你们!爹!娘!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消息,让我能寻找你们!」 火小邪哭着哭着,木王、林婉的影像逐渐模糊,渐渐散去无形,四周剩下空无一物的白色,无止无尽。 火小邪蹲在地上,掩面无声的哭了片刻,才算把哀愁淡去。 火小邪站起身来,转着身子看了一圈,不知该往何处去。 「哦?火贤弟,你刚才为何痛哭?不妨讲出来,兄弟我帮你分担分担?」 火小邪脑袋里轰的一怒,儿女情长之事一扫而光。这种酸溜溜的看似关心,实际嘲讽的话语,还能出自谁之口?火小邪一扭头,就见郑则道摇着折扇,脸上挂着笑意,风度翩翩的向他走来。 火小邪虽说看到郑则道,满怀怒火,却十分清楚这仍然是自己脑海中的幻境。火小邪不怒反笑,赖皮赖脸的说道:「哦?郑大哥?你怎么来这里了?」 郑则道一把收了折扇,认真的说道:「火贤弟,你总是惦记着我,我当然就来了。」 火小邪哈哈笑道:「只怕你来错地方了,这里可是我的地界。虽说你不是真的,但我要在这里收拾收拾你,还是易如反掌的。」 郑则道一副无所谓的表情,说道:「火贤弟,你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仇恨?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?」 火小邪叫道:「少废话!你要不快滚,要不我就收拾你!打你个血流满面。」 郑则道啪的一声再把折扇打开,轻笑道:「我知道了,你是妒嫉我,妒嫉我成了火王的亲传弟子,妒嫉我在火家身居高位,妒嫉水妖儿和我在一起。呵呵,火小邪,我知道你从小就愤恨世界对你不公,表面上装做谦卑,实际内心压抑痛苦,行为叛逆乖张,觉得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在利用你,你恨所有人所有事,想把一切都毁掉重来。你就是现在本事还不够大,如果你本事大了,必会疯狂报复。你不愿承认也无所谓,但你既然让我来这里,我就说给你听,你说我说的对不对?呵呵呵!」 火小邪全身燥热,抽出腰间的刀子,直向郑则道刺去,可火小邪用力颇大,运刀的动作却慢悠悠的。火小邪惊的啊一声叫,郑则道已经轻轻用手拨开刀背,简直是游刃有余,毫不费力。 郑则道就只这么一拨刀背,火小邪便整个人都被弹了开去,在地上滚了几滚才站起来。 郑则道摇扇道:「火小邪,你伤不了我的,因为你心里始终认为,我比你强。另外我告诉你,水妖儿是我的女人,林婉也会是我的女人,你害怕也没有用。你只是个小毛贼,而我是火王的弟子,是水火相生的人,论学识、见识、手段、相貌等等,你没有一项比得上我,你不愿承认?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,不过由我这个你嫉恨的人说出来罢了!呵呵呵!」 火小邪吼道:「郑则道,你住嘴!」 郑则道笑道:「我并不想说,是你要我说的。」 「放你娘的屁!」火小邪狂嚎一声,疯了一样向郑则道冲来,打算拼个鱼死网破。 火小邪刚冲到郑则道面前,郑则道一闪身就不见了,地下现出一个无底深洞,火小邪收不住身子,一头便栽了进去。 火小邪身子如同石块一般,无力反抗。无数画面在黑暗中闪现,全都是自己的记忆,从被火家逐出开始,到火门三关,到寻找青云客栈,到水王流川赠黑石火令,到与水妖儿重返奉天城,到落马客栈救出严景天,到黑三鞭利用他偷女身玉,到偷出张四爷家点心被打,到奉天城里当小偷的日常生活,到孤苦伶仃在奉天城外等死。一切都是倒序发生,几乎找不到几片快乐的记忆。 火小邪闭上眼睛,直坠入最深的黑暗中,四周再也没有一丝回忆出现。 「没有更早的记忆了,我这样算是死了吗?」火小邪心里最后问了一声。 冷冰立即包裹了火小邪全身,是冷冰的水。 火小邪从冰冷的水中挣扎着探出头,急流冲着他向下翻去,火小邪大叫着:「爹,娘!」可一张嘴,冷水直灌入嘴里,呛的他无法叫喊。这个时候的火小邪,只是一个不满五岁的孩童。他刚刚从瀑布中摔下来,跌入水潭,好在这个瀑布并不高,水潭又深,火小邪并没有受伤。水流湍急,再往前冲出一段,还有一个更大的瀑布等着他,轰隆隆的水声惊天动地。 眼看着火小邪就要被冲下第二道瀑布,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,将他从水里直直的拎了出来。火小邪呛的不住咳嗽,毫无反抗之力,只是看到将他拎出水面的人,一身黑衣,黑布蒙面,只露出两只锐利的眼睛。 这个黑衣人嘿嘿冷笑,将火小邪搂在怀中,胳膊勒住了火小邪咽喉,用力之大,让火小邪根本无法喘息。 这个黑衣人嘀咕了几句听不懂的话,一只手按上火小邪的脑门,逐渐发力,似乎要把火小邪的脑袋扳断。火小邪直翻白眼,他不过是个五岁的小童,此人要杀他简直轻而易举。 就当火小邪命悬一线之时,只觉得脖子后一烫,似乎被一块火热的烙铁滚过,脖子后被刀划出一道颇深的伤口。而那个黑衣人呜的一声低吼,血液四处喷出,溅的火小邪全身都是。 黑衣人手臂一甩,火小邪再次跌入水中,那黑衣人的整条手臂,还勒在火小邪的脖子上。原来这黑衣人竟被人从肩头处斩开! 火小邪在水中一沉一浮,依稀看见刚才那个黑衣人已经被斩成几段,鲜血飞溅,而下半身还跪在岸边。又有一个黑衣人,手中拿着一把黑的发亮的长刀,正冲进水中,伸出手来想拉住火小邪,同时生硬的喊道:「伸手!!」 火小邪刚伸出手,却害怕了,手臂一缩,那黑衣人只差半指就能抓到火小邪。火小邪哇哇喝了几口水,激流荡起的白沫,迷糊了他的双眼。火小邪什么都看不到了,只是顺着水流飞速的直滚而下,坠入深不见底的瀑布中。 又是一片黑暗,火小邪喃喃道:「又是那个梦的一部分,是我的记忆吗?如果是我的记忆,那就继续吧。」 可火小邪这么想着,突然有一丝的光芒涌来,一下子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中拉出。火小邪全身抽动了几下,猛然挣开了眼睛。眼前的一切,再不虚幻,他全身缠着藤蔓,被紧缚在地上。四周的藤蔓已经不是最初那么密集了,到处都是孔隙,八个石壶离火小邪距离并不遥远,只有七八步之遥。 「呜……汪……」有低低的犬吠声传来,火小邪颤抖着斜眼一眼,黑风正口吐白沫,不住的撕咬着火小邪身上的藤蔓。 火小邪抖擞起精神,叫道:「黑风!」 黑风抬头看了火小邪一眼,眼神已现浑浊,它嘴里咬着藤蔓,绿色的汁液流了黑风满口,连紫色的大舌头,都变成一片暗绿。 黑风呜了一声,嘴下仍然不停,已经奋力的撕开火小邪手臂上的藤蔓。 火小邪顿时明白过来,黑风救了自己一命,火小邪手中紧握着猎炎刀,一直不曾松手,这下被黑风解脱了束缚,抬手就要切割,可是力不从心,那把猎炎刀似乎千斤重,根本运动不得。 火小邪见黑风这个模样,已经明白,费力的叫道:「黑风!不要咬了,你会死的!不要咬了,黑风,停下!停下!」 黑风本见到火小邪抬手,停下撕咬,浑浊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喜色,但黑风见火小邪根本使不出劲举刀,又不顾一切的埋下头,嗓子里呜呜呜低吼,继续啃咬有毒的藤蔓。 火小邪不住吼叫,但止不住黑风的动作。黑风将火小邪全身藤蔓咬断拽开,深深的看了火小邪一眼,颤颤巍巍就要离开,火小邪张着嘴巴急喘了,侧头一看,黑风要去的方向,依稀现出潘子的身影。 黑风走了几步,就走不动了,身子一歪,扑倒在地。黑风就算摔倒,仍然不住挪动身子,直勾勾的看着潘子所在的方向,低低悲鸣。 火小邪哭喊道:「黑风!你不要去了!停下吧停下!」 黑风身子抖了抖,回头看了火小邪一眼,汪的一声轻叫,脑袋一软,无力的翻倒在地,再也不动了。 火小邪胸口热血翻涌,狂叫一声黑风,整个人如同木头一样翻了过来,一寸一寸的向着黑风爬过去。 就这几步的距离,火小邪感觉花了一年时间似的,等爬到黑风身边,黑风已经全身僵硬,魂飞天外了。它的眼睛睁着,虽说浑浊一片,但依旧能看出,它在用心的打量着火小邪,淳朴真诚的祝福着火小邪。 火小邪扑在黑风身上,哭了许久,随着泪水奔流,身子居然渐渐不再麻木,已能活动。 火小邪悲道:「黑风,你用你的命救了我,我不会辜负你的。」 火小邪跪倒在地,给黑风嗑了个头,心头一硬,暂舍了黑风,手足并用,向着潘子所在的方向爬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八零电子书(txt80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